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夫人精通茶艺 > 128、第128章
  太子身为储君,金尊玉贵,倘若真有什么不适,那都是不可外传的大事。
  如果稷旻身上哪里不好,朱伽莲往御医那走一趟便问出结果,这御医怕是命不久矣。
  反过来,对朱伽莲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稷旻这一问,将朱伽莲问的生生愣住。
  眼看自家姑娘样子不对,朱伽莲的婢女抢白道:“回殿下,是皇后娘娘。”
  朱伽莲心头一跳,面露不悦:“混账东西,殿下跟前也是你能放肆妄言的……”
  稷旻:“朱娘子何必动怒。”他笑了笑,看向婢子:“我母后是怎么说的?”
  婢女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提着命继续扯谎:“殿下忙于公务,皇后娘娘一直都很牵挂殿下身体康健,姑娘看在眼里,便想为娘娘分担,这才得知殿□□寒之症。姑娘全是因关心殿下才这样做的!”
  “哦?”稷旻打蛇随棍上:“江娘子还嘱咐什么了?”
  朱伽莲心头一跳,就听身后婢女无知无觉继续道:“说了些殿下的饮食喜好,处事的脾气秉性,还……”
  声音戛然而止,婢女惶恐抬头,跪下请罪:“殿下恕罪……是、是奴婢去问的,与姑娘半点关系都没有……”
  “够了。”朱伽莲舒了一口气,起身跪下:“正如殿下所言,伽莲是得江娘子指点,才做了这些事,伽莲私自探听殿下隐私,请殿下治罪。”
  “姑娘……”婢女急了,想要求情,被朱伽莲一个眼神堵住。
  稷旻放下瓷勺,拿过一旁的软帕擦手:“朱娘子何必急于告罪,坐下说话吧。”
  朱伽莲眼神动了动,明明是要紧的时刻,她一颗心却逐渐平静下来,正如面前的男人面对自己时,永远是这般波澜不惊之色。
  但其实,他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喜怒哀乐。
  只是让他亦喜亦怒亦忧亦念的人不是她罢了。
  稷旻:“朱娘子之用心,孤深表谢意,只不过……”
  朱伽莲眼帘轻抬,看向太子。
  稷旻笑意不及眼底,语气里还藏着点狠劲儿:“江氏的鬼话,可别再信了。”
  朱伽莲和身后婢子齐齐愣住,婢子想到什么,面露怒色。
  倒是朱伽莲竟淡定着:“鬼话?”
  稷旻幽幽道:“不错。别瞧她一副乖巧模样,实则小气又计较,朱娘子贵族出身,所学所受令你能欣然接受的事,与她而言根本不可能。这样小肚鸡肠又斤斤计较之人,你竟也敢信。”
  朱伽莲没有回应,若有所思。
  稷旻又道:“所以,若她再自作聪明来与朱娘子说这些,朱娘子不妨放开了斥责她,也好叫她长长记性,再不敢胡来。”
  朱伽莲默默地把这些话在心头过了一圈,忽轻嗤一声,竟是笑了。
  婢女吓一跳,她没见过姑娘这般失态。
  朱伽莲拽着的手松开:“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殿下只管一眼瞧见此事之后是谁手笔,却并不知,伽莲也是放下极大地自尊来向另一个女子学着如何讨好您。”
  听到这番话,稷旻忽然出神。
  曾几何时,他似乎也对玉桑发泄过同样的情绪。
  他身份高贵,却因宠爱她一再放下尊严与姿态。
  他把这种与身份相冲的行为,当成天大的付出和退让。
  与之对应的,是她为求两全,赔上自己的性命。
  回过头来再看,他忽然就觉得当日厉声质问她的那个自己有些可笑。
  稷旻:“这话或许会让朱娘子难堪,但朱娘子的自尊骄傲,与孤何干呢?”
  “你自愿放下舍弃,即便未能得到回应,又有谁是必须给你说法的?”
  “再者……”他看向朱伽莲:“在孤看来,朱娘子对孤,未必有多少单出于男欢女爱的衷情和非君不嫁的决心。是因孤为太子,而你被选中,若孤迟早是你未来夫君,你便应该倾心。”
  朱伽莲当场呆住,脸颊因为稷旻这番直白的话而滚烫。
  稷旻:“所以,孤并不觉得你做这事时含着多少真心的欢喜。你在意的,是被你放下的尊严和必答的使命,你的委屈,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生的耻辱感。不限于孤,而是换作任何一个人这样对你,你都是一样的滋味。”
  “够了。”朱伽莲竟打断稷旻,起身屈膝:“殿下的指点,到这里已经够了。既是误会一场,伽莲先行告退。”
  不等稷旻回应,她已急急转身迈步,又在走出两步时停下。
  朱伽莲回身,看着座中的人,竟像豁出去了,大胆起来:“殿下说不错,若非你是太子,是我必须要嫁的人,谁愿意折辱尊严来受这份气!”
  “然殿下可曾想过,伽莲生来富贵,或许一生都沾不到腥风血雨,对我来说,折辱尊严放下姿态已是穷尽全力,这难道不算真心付出?”
  稷旻道:“算。”
  朱伽莲刚要开口,又听太子道:“待你遇上将你的一切看进眼里,且明白这也是你的付出的人时,也会得到他倾尽全力的回馈,甚至是生命。直到最后你回过头来看时,才会觉得你做的还太少,原以为倾尽全力的事,都变得微不足道。”
  走出太子寝殿,吹着迎面袭来的风,朱伽莲闭了闭眼,却并没有想象中那种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太子说的是对的。
  她被皇后看中,早早便得到暗示,太子会是她未来的夫君。
  她不曾挑选,也不曾有过少女情窦初开的过程,往往是一见到他,心里便有个声音,她得爱他,敬他。
  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放不开的执念。
  比起男女之情上的拈酸吃醋,真正让她心生不甘的,是骨子里的骄傲。
  她更在意的,也是这份与生俱来,支撑她一路走来的身份和姿态。
  与此同时,她又在心底暗暗疑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更在意这个?
  身边的婢女愤愤道:“这江娘子竟是个心机人物,亏得那日奴婢还以为她是好心退让,心底对她有几分好感,真是信错了人!”
  她看向朱伽莲:“姑娘可不能叫她得意,得给她些颜色!”
  朱伽莲笑笑,平静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这些东西是为殿下的寒毒准备的。”
  婢女一愣,受惊吓的脑子慢慢转过弯来,“这……”
  朱伽莲:“若她故意告诉我假的,但凡我多提一句,这谎言便会拆穿。可我没有提,是殿下先提,可见她并未说谎,说谎者……另有其人。”
  又是一阵风吹来,裹挟着夏日的荷花香气。
  朱伽莲心口发闷,不自觉的顺着花香来源走,出神的想着近来发生的事,也想了许多玉桑和太子的事。
  想着想着,心里越发酸涩,却与旁人无关,在她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抱着酸甜的诗句反复赏读,于宵禁后偷点烛火熬夜看那令她揪心的画本故事;也曾幻想过,未来会遇上一个合心意的夫君,琴瑟和鸣,相夫教子。
  而那时的期盼,只是纯粹的好奇向往,与权势,利益,地位没有半分相关,又哪里想过,有朝一日的自己,哪怕委屈不快也要咽下一切去讨好一个根本无意于自己的男人?
  偏偏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说,她应该这样做。
  朱伽莲越想越难受,既不看脚下的路,也不看走来的人,心绪涌动最烈时,她脚下忽然趔趄,竟直直往前栽倒。
  霎时间,迎面一阵劲风扑来,她双臂被一双力道温和的手掌握住。
  头顶传来男人错愕的探问:“你、你没事吧?”
  “姑娘!”婢女吓了一跳,回过神后连忙上来扶着。
  朱伽莲缓缓喘着气,眼涩鼻酸,可见着面前的人,她还是撑起姿态要见礼:“拜见五殿下……”
  稷栩连忙伸手作阻:“不必不必!”
  他身上穿着软甲,脚下马靴沾了泥尘,是这段时间忙碌奔走所致。
  朱伽莲这才看清他腋下夹着卷轴布带,应当是带着图纸要去见太子。
  稷栩认得她,知她是内定太子妃,思及每每见她都是一副高贵优雅的姿态,今日着实显得异常,便顺口问了一句:“朱娘子瞧着不大好,莫不是天热中暑了吧?”
  言者有心,听着也有意。
  朱伽莲苦笑一下,心想,连外人都觉得她不好,为何家里人统统都看不到?
  这一笑,竟激得眼眶泛红,她想放弃了,却不知该对谁来说。
  稷栩吓了一跳。
  让人瞧见他把未来嫂嫂给吓哭了,那可太麻烦了。
  他忙道:“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我刚才没有撞到你,是你忽然跌倒,我便来扶你……”
  愕然无措间,稷栩脑子一岔,手忙脚乱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还剩两块芝麻糖。
  “你、你要吃一个吗?”
  竟像在哄一个要哭的孩子,就差直接哄——给你吃糖,可别再哭了。
  可稷栩万万没想到,两块薄薄的芝麻糖,竟催出了姑娘的眼泪。
  霎时间,泪如断线珍珠,继而如泉涌。
  先前留在朱伽莲心中的疑惑,忽然有了答案——
  自从身边再无人将她看做一个孩子,叫她开始肩负许多东西时,她心中再无“想要”在意的人和事,只有“应该”在意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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