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夫人精通茶艺 > 141、六更
  “此话当真?你、你没有骗我?”
  听到激动处,朱伽莲直接从座中站起来,满眼激动的盯着玉桑。
  玉桑静静地看着她,说:“你没听错,太子不是好战之人,更没有为了出兵拿百姓的生命作赌注。如今事实在眼前,也证明了他之前的怀疑有理有据,并非是他安排。”
  她一字一句说的极其认真,也是到了这一刻,那种对朱伽莲此前猜疑的不满和不认同,都悄悄夹在这些理直气壮的诉说里显露出来。
  朱伽莲听着,微微怔愣。
  乍闻消息的惊喜过去后,她倏地笑了起来。
  玉桑莫名其妙:“你笑什么?”她又不是在讲笑话。
  朱伽莲坐回去,亲手给她添茶:“为什么你这么信任殿下?”
  玉桑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朱伽莲之前就有留意。
  当时,她从父兄口中听到风声,得知朝中对太子有许多猜忌,连她自己也这样想。
  但当她将情况告知玉桑,并请求她代为打探更多修漕消息,且尽力劝阻殿下时,她的态度却是毫不怀疑的信任。
  她不知太子目的为何,但她信太子不会这样。
  而今的事实,也的确为她的信任争了一口气。
  良久,玉桑轻声开口:“因为我所见到的殿下,言行举止,所思所想,都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朱伽莲好像来了兴趣:“为何你见到他是什么样子,就笃定他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
  玉桑觉得她今日格外像个好奇宝宝,一时竟无言。
  为什么呢?
  大概是……看得多了?
  前世光明磊落,骄傲又光鲜的天之骄子。
  今生初见时,那个行事诡谲手段层出不穷,宛如罗刹的高龄帝王。
  还有历经诸事后,主动放下她,却又愿意与她面对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怨的稷旻。
  她所见到的他是什么样子,他就会做什么样的事,一眼便可确定,从不怀疑。
  朱伽莲将玉桑的沉默当做闪避,忙道:“若不想说,便算了,我并不好奇。”
  玉桑也没打算与她手拉手联络情谊,该说的都说完,便准备告辞了。
  走之前,她多看了一眼朱伽莲脸上的红疹。
  她暗暗想,朱伽莲养的当真十分用心,这么多日过去完全不见好。
  此前太子受朝臣质疑,伯府这头忽然就不着急婚事了,伯爷和伯夫人甚至有观望之态。
  现今事情明了,太子占据绝对上风,伯爷和伯夫人怕是又要为婚事把心急肿。
  玉桑可不傻,朱伽莲态度的转变和倾向的偏移,早在之前往来中暴露。
  眼下这局势对于她本人来说,或许又是另一回事了。
  走出伯府,玉桑长长吐气,腮帮子被吹得鼓鼓的。
  先有姐姐,再有朱娘子,还有她自己,人世间的男女情爱,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
  马车是从府邸侧边的巷道使过来的,玉桑一掀马车帘,险些被坐在里面的人吓得滚下马车。
  好在冬芒一把手扶得稳,顺势将她推进去,里面的人又顺势一接。
  稷旻好笑的看着她:“一惊一乍做什么?”
  车帘已垂下,马车驶动,玉桑回神坐到位上,气呼呼瞪他:“是我一惊一乍还是你神出鬼没!”
  嚯,气性还挺大。
  稷旻点头:“是,我神出鬼没,吓到你了,给你赔不是。”
  他温柔随和的过了头,玉桑往后靠了靠,想起自己是从伯府出来的,又意识到什么:“你跟踪我?”
  稷旻振振有词:“近来事多,恐会生变。是保护,不是跟踪。”
  玉桑一脸“你继续掰扯”的表情,想了想,眼神不由飘忽:“你……不问我为何往来伯府?”
  稷旻还真不好奇:“我连你的人都放了,难不成还管你同什么人结交。说了是保护,不是跟踪,也不是约束。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话说的,让人完全没法接下面的话啊。
  玉桑轻轻咬唇,又道:“你把朱娘子弄成这样,接下来要如何收场?”
  稷旻看她一眼,笑了笑:“好奇,还是想插一手?”
  玉桑拿他毫无办法:“都什么时候了,还贫。”
  稷旻摇摇头:“只要你晓得,你不是我什么人,我的事你可以好奇,但不能插手,而且,我不必解释。”
  玉桑舔舔唇,这会儿竟说不过他。
  再者,局势刚翻盘,他肯定还有善后事宜,眼下却先跑来,当面提醒她多小心。
  玉桑认输的叹气:“明白了。我不问,不干涉,所有事落定之前,一定乖乖呆在府里哪里也不去。不过……”
  她想到什么,看向稷旻,将自己已与江慈说破的事情告知。
  稷旻静静听完,眼中隐隐透出一丝,只道:“原来是这样……”
  玉桑偏头:“这样是哪样?”
  稷旻本想说江慈犯蠢意气用事,可一看眼前的人,又觉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着心中在意的人,比如江慈,比如他,她一向感情用事。
  还是别说了。
  “无事,想来江慈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蠢,不会为了这事和稷阳撕破脸,或许你该往好处想想,比如她一点点知道真相,也可以一点点接受,好过一次知道全部,大受打击。”
  玉桑当然明白,可她不仅仅是为这个才说的。
  “那姐姐……”
  “放心。”稷旻早已猜到,安抚的压住她的话,仍是笑道:“她的心伤,我没兴趣管,但她这个人,我自会照看好,保她无恙。”
  玉桑怔然,竟都被他想到了。
  沉默片刻后,玉桑选择直接道谢:“多谢殿下。”
  稷旻偏偏头,尤似调戏:“若真感谢,便不要叫的这般生分,你很久不曾叫我一声‘旻郎’了,叫来听听?”
  玉桑看他的眼神陡然复杂起来,欲言又止。
  稷旻笑笑,并不逼迫,刚刚巧马车到了江宅门口。
  他率先道:“你先下吧,马车绕到后门小巷我再下。”
  玉桑听从安排下了车,人刚站定,就直接定在原地。
  稷旻一直侧耳听着她动静,在车内问道:“怎么了?”
  江宅门口,江慈一身素裙站在那里,目光落在从马车下来的玉桑身上,面无血色略显病态,眼眶泛红。
  “姐、姐姐?”自从说破后,玉桑便没再主动找江慈。
  江慈独自进出宫廷几日,忽然告病在家,她知道这事,打算等两日再去探望。
  眼前的江慈看起来有些病态,可见告病是真的,不是因为发生什么事的托词。
  “桑桑……”江慈撇开碧桃的搀扶,快步向她走来。
  忽的,马车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车内男人的脸,刚好被疾步走来的江慈看到。
  四目相撞,男人居高临下,眼神冷冽,江慈生生盯住,那一瞬间,眼中神色比稷旻复杂百倍。
  是他……
  那他和桑桑……
  江慈又看向站在马车前的玉桑。
  她的妹妹。
  “姐姐。”玉桑快步迎上来扶住她:“你……在等我?”
  少女的音容笑貌一如昔日,不,应当是更胜昔日,江慈骤然升起泪意,吓玉桑一跳:“你……你别哭呀,我们先进去吧。”
  说着,她回头看向马车。
  车窗帘子已被一只修长的手撩起,太子稷旻大胆方方坐在玉桑的马车里,从里面打量她二人。
  与玉桑对视时,那双眼中骤然多出几分温柔耐心,无需玉桑多言,他已点点头,然后放下马车。
  玉桑扶着江慈径直往里走,江慈回头看马车,见马车朝后巷绕去,她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两人一路进来都没怎么说话,玉桑暗暗打量着江慈今日的穿衣打扮,以及给人的感觉,心中惊疑不定。
  毕竟姐姐是告病在家,生病的人或许就爱穿的素些呢?
  至于那晚的不欢而散,许她是想通了,所以来讲和?
  玉桑暗暗揣测着,直到脚下跟随江慈转向,才发现这是回她房间的方向。
  “姐姐……”玉桑拖了她一把,江慈站定,眼却看着前面。
  纵然觉得她今日古怪,玉桑还是道,“姐姐不是病了吗,还是我送你回房吧。”
  江慈沉默一下,忽然低声问她:“你和太子是怎么回事?”
  玉桑:“什么?”
  江慈深吸一口气,声音大了些:“太子妃已定下,你进东宫也是为妾,又何必再有纠缠。”
  玉桑看着江慈的眼神略显茫然,论理,她现在不该倒回来又关心她和太子如何如何,但还是回道:“姐姐误会了,我没有与殿下纠缠什么,是路上偶遇,随口聊起近来发生的事,殿下随口嘱咐了些日常关怀,又见我一人出门,所以送我回来。”
  玉桑语气平淡流畅道来,并不像在撒谎,江慈张了张口,像是不知该回什么。
  半晌,她语气低下去:“你心中有数便好。”
  江慈转过身,目光也看向玉桑:“其实我找你,是……为那晚的事。”
  玉桑狐疑的打量着她,一时分不清这是真话还是作伪,只道:“那晚我的确与姐姐有些争执,但都过去了,姐姐能想明白,小小争执也没什么。”
  江慈竟笑了一下,点头说:“是啊,我已想明白了。”她上前一步,拉住玉桑的手,语气温和许多:“所以,我们也讲和吧。”
  手上的温度传来,玉桑笑起来,语气轻快:“我们本就没有吵架,谈何讲和?”
  这话倒像是激着江慈了,她抓着玉桑的手并未放开,只侧过身别过脸,忍下汹涌泪意。
  “是啊,我们一直很好,从未吵架不快……”
  江慈她……
  玉桑疑窦存心,忍不住探究更多,不料江慈拉着她就走:“那就没事了,我送你回去。”
  就这样,本该养病在家的人,反将她送回了房里。
  也是这一日,江慈的病好了,开始照常进宫。
  ……
  随着古剌人身份被确认,朝中也是一日变一次风云。
  如今,已经没有人敢轻易驳斥太子的决策,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还会有怎样的翻盘打脸。
  这种时候,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而没有了朝臣明言阻挠的稷旻,做起事来也越发果决利落。
  由李非儒搜集来的边境境况,以及古剌人意图毒杀夏国君主,甚至妄图对漕运线动手脚,险些害死周边百姓的种种,都将成为定罪名目。
  太子终得嘉德帝首允,开始调动兵马,紧张的氛围似在宣告着一场不可逆转的大战。
  与此同时,由稷栩亲自押送的古剌奸细也在快马加鞭往回赶,结果即将分晓。
  “真是不明白,既然抓到奸细,为何不早日审问,一定要千里迢迢送入京呢?送消息和送人,分明前者更简单些。”
  朝中风云变幻,后宫也跟着议论纷纷。
  几位学规矩的准皇子妃趁着中途小憩,凑在一起说话,话题不离如今最受人在意的事。
  “当然要送进京来。”冷清的女声传来,几人望去,只见江慈一身素裙走进来。
  她因病告假时,她们几个还怀疑过她是不是受三殿下偏袒,允她回府歇着不必受这罪。
  此刻忽然见到她,几个小娘子面露诧异之余,又像是想到什么,噤声不语。
  江慈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像是不曾察觉她们神情一般,继续道:“从行宫开始便一直有古怪之事发生,太子殿下几度怀疑是古剌人所为,可面对这样的质疑,朝中非但没有探究到底,倒是反过来质疑太子的质疑,觉得那些可疑之事都是太子故布疑阵,有心引导。”
  “所以,被抓获的这几个古剌人就成了太子最好的证明,但也因此叫人怀疑朝中是不是还有人与他们勾结卖国。此前太子就受质疑,现在牵涉到我朝内部,他就更要谨慎。”
  “五殿下未必审不出结果,太子也知道带消息比带人更便捷。但要打消质疑,就必须由圣人公审。”
  “不过,殿下和五殿下一定会趁此机会找出更多证据来为此事证明,所谓公审,不过是为堵住一些人的嘴。”
  她一番话说的固然在理,可正因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才更显诡异。
  在场无人不知,事发时前朝大殿上气氛异常,只因有人开始怀疑,真正在暗中安排这一切阻挠太子的,是颇有挣功露脸之嫌的三殿下稷阳。
  这个时候,江慈理当避嫌才对,没想她竟这样敢说。
  是以,几位娘子只尴尬笑笑,找了个话题遮掩过去,再不多说。
  江慈没事人一般,向教导默默问了安,便开始准备学习今日的礼仪规矩。
  散学之后,几位娘子匆匆离去,半句话也不愿多说,江慈也不在意,自己收拾好走出大殿,意外碰到了等在那里的稷阳。
  明亮日头下,稷阳穿一身浅色圆领袍,玉冠束发,公子如玉,冲她浅浅一笑时,当真应了他的名字,灿阳绚烂,光华耀眼。
  只是这份姿态落在江慈眼中,已激不起半点涟漪。
  然而,她依旧露出清浅的笑容,朝他走去。
  稷阳将她上下一打量:“之前才听说你告病在家,今日怎么又进宫了?”
  江慈眼帘微垂,复又抬起,载着清澈的笑意看着面前的男人:“殿下明明知道,告病在家只是个幌子,是阿慈自己需要一些时日想通,如今想通了,自然要做该做的事情。”
  女人的神情和语气,都让稷阳的眼神多了几分光彩。
  那日他曾说过,即便她猜到一切,他也不会为难她。
  她若愿意陪在他身边,那他会如期迎娶她,若她不能接受想要离开,他也愿放了她。
  而今,她重新进宫,告诉他她想通了,要做该做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她愿意陪在他身边。
  稷阳心中骤然用起愧疚和庆幸,他在外人面前一向注意仪态,此刻却牵住她的手。
  江慈指尖突然僵硬,又慢慢适应,任由他动作,只有眼神闪避,垂眼含羞:“殿下,这是在宫中。”
  稷阳的回应,是将她握得更紧:“你是我未婚妻子,谁又能说什么?”
  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讳莫如深的提示:“再者,你刚‘病愈’,我若放任你独自进出宫廷,才真是不妥。”
  江慈轻轻抬眼,蒙着一层醇浓爱意的眼神看着他。
  稷阳与她一笑,与她携手并行,走几步就要看她一眼。
  江慈:“殿下总看我做什么?”
  稷阳感受着掌心的灼热,喉头轻滚,一番话融了真情:“从前看你,是个善解人意叫人心动的小娘子,而今再看,才终于有种你已是与我并肩同行的另一半的感觉。”
  “阿慈。”稷阳无比认真的承诺:“你既选了我,我绝不负你,倘若这条路终将走到尽头,我也会保你无恙。”
  若稷阳低头看一看,便可见江慈眼中满满都是讥诮,唯有说出的话融着温柔与感动:“有你这番话,我已别无所求。你放心,就算真的走到尽头,我也一定陪着你。”
  稷阳握着她的手,笑了:“倒也未必是尽头。阿慈,你信我,你选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