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夫人精通茶艺 > 104、第104章
  朱伽莲觉得,就算是块石头,自己耐心去捂,也总能捂热。
  可是稷旻的无动于衷,已经不是骄傲受挫了,而是心灰意冷。
  她执着摇头:“请殿下指点!”
  看着面前的女子,稷旻忽然想起了在益州时与玉桑对峙的场景。
  她将他比作天之骄子,将自己比作蝼蚁。
  可在她心中,只看爱恨好坏,不论高低贵贱。
  那时,稷旻震惊于她的所思所想,却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站在与她的相同的立场,与朱伽莲对话。
  “孤很肯定,从未定论哪一个高贵,哪一个低贱。选择而已。”
  “孤也从未说过,人往高处走力争上游是错。”
  稷旻眼帘微垂,笑了一下:“方才在殿中,孤与母后的话你都听见了。”
  “江氏出身不如你,教养不如你,甚至太子妃之位也不如你适合。”
  “你的猜测也很对,她有野心与期盼,想要却挣不到,所以放手。”
  “依你之言,力争上游追求心愿不是错,那求而不得放手不争就是错了吗?”
  朱伽莲咬了咬牙,“求而不得放手不争的确不是错,可她放了手却还勾得你神魂颠倒便是错!大错特错!”
  稷旻轻声笑起来:“你也说,放手的是她,神魂颠倒的是孤,一切为孤所愿,与她何干?无人能勉强孤去喜欢谁,也同样没人能强迫孤不去爱谁。”
  稷旻静静凝视朱伽莲,一字一顿:“你不过是迁怒罢了。”
  朱伽莲目光震动,唇瓣几度启合,一个字也吐不出。
  前一刻,她亲口表态大度,说的自己准备充足。
  这一刻,她便因迁怒泄了底。
  朱伽莲露出一丝苦笑,低哑道:“那又如何?身为妻子,乞求丈夫对自己多一点怜爱,有什么错?”
  稷旻目光锐利,直戳要害:“朱娘子不是在乞求,是在博弈。”
  “自以为万事俱备,入一场不得人心的局。”
  “以为你的手段和本事总能帮得到想要的一切,且从不怀疑这个结果。”
  “朱娘子先知情而入局,争而不得,又算谁对谁错?”
  “自持生来高贵,却为此失了仪态气度,此种行经又算高贵还是低贱?”
  朱伽莲脸色苍白,喉头堵得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前一刻的气势荡然无存。
  稷旻垂眸:“所以,孤说了,那话并无捧贵贬贱之意,不过个人选择罢了。”
  “而你之所以这样想,不过是因为在你心中,早已认定何为高低贵贱。”
  “但其实,这也只是想法不同罢了,身在其位,各有苦衷,无谓追究对错。”
  朱伽莲呆在原地,彻底失了反驳的声音。
  稷旻的一字一句,像飓风卷过心间。
  所有用以掩饰的枝节与密叶一扫而空,只剩藏着企图的裸地,荒芜而丑陋。
  朱伽莲第一次觉得,那些自以为小心谨慎的用心,在这男人面前是多么可笑。
  可真正让她一颗心支离破碎的,并非凌厉的言语,而是她忽然看清了他的心。
  怀揣着隐秘的偏爱与属于他看事待人的态度,无惧一切,岿然不动。
  而她永远改变不了他。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赢面的局。
  朱伽莲往后踉跄两步:“殿下一番话,真叫我无地自容。或许,当我第一次站在殿下面前时,你已看清我的企图,现在想想,伽莲种种言行,真像跳梁小丑……”
  她看向稷旻,目光悲痛:“可我还是想不通,殿下这么喜欢她,为何要放手?娘娘与我都接纳她,这也不够?还是……”
  朱伽莲笑了一下:“还是殿下想让她做太子妃?想让她成你的妻?”
  稷旻看她一眼,目光轻垂,任由朱伽莲情绪变换,他始终是那副淡定姿态。
  “只是因为,孤现在并不是她想要的样子,所以被她放弃。被放弃的人,又如何能将自己强塞过去?”
  朱伽莲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又退一步:“简直荒谬……”
  “殿下就没想过,这是她以退为进?是,她现在的确深陷舆论,可或许这里头还含着什么别的筹划!”
  朱伽莲恳切道:“殿下就不能信我一次吗?没有女子会在这种时候放手的!”
  稷旻看着她,竟笑了一下。
  他第一次切身明白,为何玉桑从未说过自己的贪心。
  原来,真的会被人当做笑话。
  身份之隔,他高高在上,以为凡事皆可迎难而解,他也有本事去解。
  可在她的位置,却是连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审视许久。
  在所有人眼中,她执着不放才是常理,她也不可能放手。
  可她真放了,又会被当做阴谋和笑话。
  稷旻在这一刻甚至忍不住想,她凭什么不能放?
  除了身份桎梏,他还有什么是她放不开的?
  她就该放,气死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
  然思绪回到朱伽莲的话上,稷旻心绪沉寂,笑容苦涩:“若是这样,那该多好。”
  曾经,他恨她对自己的设计。
  而今,他却觉得,若她从未想过放手,不过是对他的另一番设计,那该多好。
  ……
  “快放手!快放手!”玉桑急了,一巴掌拍在江薇手上。
  江薇吃痛松手,天灯终于摇摇晃晃开始上升。
  尚未入夜的黄昏,孤独的灯盏融在昔阳里,一丝光亮都散不出。
  不知哪里出了错,升了一半又掉下来。
  方灯失败,玉桑鼓鼓腮帮,失望极了。
  终归是少女心性,玩性一起也会蛮不讲理:“都叫你放手了,一定是你拽得太久了!”
  江薇瞪大眼睛:“放起来都是你的功,放不起来都是我的错咯!”
  玉桑对行宫中那些言论不加理会,倒是从祖父那里得知圣人准备摆宴,这两日夜里可以放河灯升天灯,她没玩过,很有兴趣。
  河灯到还好,可天灯太难了,稍有不慎就会落下来,也不知哪里出了错。
  玉桑淡淡的瞥她一眼,探手:“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江薇气结,恨不得与她当场打一架。
  两枚少女正你来我往,冬芒疾步走了过来,屈膝向二人行礼。
  “娘子,韩大人派人来请娘子走一趟。”
  少女争辩声停下,玉桑侧首:“韩唯?”
  一听这名字,江薇也收了嬉闹样子,不计前嫌凑过来:“怎么了?”
  冬芒:“娘子忘了,您从山亭离开时,那些文书材料都留给了韩大人。那奴人说,原本大人准备差人给您送来,请您继续整理,可好像是哪里有岔子,想请您过去看一看。”
  玉桑:“出岔子?我?”
  冬芒想了想,道:“奴婢帮娘子回绝吧,就说不方便,有问题传话即可,您就别去了。”
  玉桑眼珠一转,望向江薇:“让你打听的事呢?”
  江薇怔了怔,旋即一拍脑袋,食指虚点两下:“有的有的!”
  她四下环顾,拉着玉桑凑的更近:“我打听到了,韩氏父子原来不和,就连到了这里,也有过争执。”
  玉桑眼神一动,摸摸下巴:“父子不和?”
  冬芒则是比较谨慎:“薇娘子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可靠吗?莫不是韩氏父子虚晃一招?”
  江薇不高兴了:“就算你们不信我,也该信那王娘子对韩唯一片痴心吧。”
  “她做梦都想嫁给韩唯,恨不得扑到他身上将他浑身上下几根毛都数不清,”
  “父子不和于朝廷命官来说是大事,她若能掺和一番起到和事作用,便离她的美梦更近一步,我还需要刻意打听?随便趴窗都能听一耳朵。”
  玉桑一听,连忙哄她:“冬芒胡说的,姐姐辛苦了,怎会不信你。”
  又睨冬芒一眼,冬芒连忙赔不是。
  江薇分得清轻重,又道:“不过韩家人事复杂,你多想一重,多些顾虑也是对的,尽信不如不信,还不如小心。”
  玉桑诚恳的点点头:“桑桑记下了。”
  江薇则问:“那你还去找韩唯吗?今日才传了你的话。”
  玉桑闻言,下颌微扬:“去,为何不去?”
  冬芒和江薇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玉桑轻哼:“几句话就能禁我足,往后若抓我什么短处,岂不是能要我命?”
  “他们越说,我越要自在,气死他们!”
  说着,玉桑理了理衣裳,出门见人去了。
  冬芒连忙屈膝拜别江薇,跟上去。
  江薇站在原地看着玉桑离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又若有所思。
  ……
  玉桑嘴上说得痛快,但其实并非不假思索。
  正如江薇所说,今日她才因山亭一事“声名大噪”一回,韩唯也囊括其中,但凡不想惹麻烦的人,这时候就该独善其身,避一避嫌。
  可韩唯倒好,派人来找她,要她亲自过去。
  这不是避嫌,这是挑衅。
  玉桑毫不怀疑,若流言里编排的主要对象是韩唯,他不止要和她见面,说不定还会拉着她游园谈天,行尽亲密之举。
  韩唯这人,看似正派严谨,实则一身反骨,叛逆得很。
  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跟亲爹不和。
  不止如此,思及韩唯连日来种种言行,联和稷旻扶持寒门的做派,加上韩唯父子不和的事,玉桑心里对韩唯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这一世,她只剩这一件事放不下。
  但愿每个人都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得到圆满。
  那些不该有的仇恨宿怨,理当有一个解决与了断。
  或许,在解开一切时,活在宿世桑桑,稷旻,乃至阿慈姐姐,也都得圆满。
  ……
  入住行宫时,韩唯单独从工部官员的居所搬了出来。
  这所寝殿幽静雅致,走进来时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冬芒眼睛尖,给玉桑一个眼神提示。
  玉桑看去,就见韩唯在寝殿外置软座书案,边上一方茶席正煮香茗。
  天色将暗未暗,置于座旁的多臂灯座烛光点点,倒也明亮。
  韩唯端坐座中,手中提笔疾书,书案旁就放着玉桑整理过的文书。
  玉桑言出必行,特别仔细小心,那些文书别说弄脏弄破,就连褶痕都没有。
  韩唯这么惜书,必定都翻检过了,玉桑有信心,他应当是满意的。
  玉桑走过去时,韩唯已看向她,见她神情自若,不慌不忙,他嘴角扬了一下。
  玉桑在韩唯面前站定,屈膝作拜:“不知桑桑哪里出了错,让大人这么急着传唤指点?”
  这话,听着谦逊,可细细咂摸,未尝察觉不出里头的不服。
  更像在说——我怎么可能有错!
  韩唯敛去笑意,抬臂扬袖,落臂搭膝:“你觉得呢?”
  玉桑蹙眉:“什么?”
  韩唯好耐心道:“你觉得,你哪里出错了?”
  玉桑心道,你是不是在找茬?
  可人都问了,她不答也不好。
  玉桑下颌微扬,定定道:“我觉得我没出错。”
  这可不是自负,她自己不知自己是在帮谁做事吗?
  韩唯不是祖父,有错还能维护她。
  所以她格外小心,检查过好几遍,书册褶痕都不敢压一个就是最好的证明。
  韩唯闻言,目光深邃的打量着玉桑。
  玉桑被盯着,心想,世事真奇妙。
  放在前世,又或是最初相遇,被他这样盯着,玉桑必定心虚。
  可现在,她竟有种往事如烟的淡然从容,心也不虚了,稳得很。
  ——看什么看,没错就是没错!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韩唯轻嗤浅笑:“不错,江娘子手迹无一错漏,无可挑剔。”
  玉桑眉头拧得更紧,还真是来找茬的。
  韩唯笑容玩味:“所以,你觉得我为何借故把你找来?”
  为何?
  玉桑暗笑。
  因为你叛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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