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鲁田壮猛地坐起来,眉头紧皱,细细回忆一番,似是终于记起什么一般,忽然低喝一声:“不对!”
随即,伸手抓着穆良,把他摇醒。
“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那快跑啊!”
垂死梦中惊坐起,以为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猛地跳起来,慌张大喊几声,就听到鲁田壮大喝一声:“好了!没有地震!”
“哦,吓死我了。”穆良一听,闭上嘴,仔细感受了一下,地面的确没有震动,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那没事你把我叫醒干什么?
“小子,把你的拼图基盘拿出来!”
“不是给你看过了吗?”穆良抱怨一声,可是见到对方严肃郑重的神情,他还是乖乖地照做。
不就是是睡觉嘛!搞得明天睡不了了一样,小命要紧!
一把抓过穆良手里的拼图基盘,鲁田壮仔细观察片刻,随后翻手变出个便携电灯,打开后放在一旁,借助明亮的灯光,再次观察起来。
半响,他猛一转头,看向穆良,严肃地命令道:“你从里面拿个东西出来。”
“什么东西?”
穆良一脸懵逼,这老道士怎么睡了一会觉,就变得这么咋咋呼呼,神神叨叨的?难道是睡到一半,得道了?
可你得道了,也没必要来折腾我啊!
“随便什么,赶快拿!”鲁田壮不耐烦地吼道。
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穆良只好上前,随手就从基盘中取出装水的葫芦,这几天,这玩意简直就和他绑定了一样,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看向鲁田壮,后者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的拼图基盘,目不转睛,眨也不眨一下,像是着了魔。
很快,他又大喝一句:“再取个东西!”
“哦!”
穆良也懒得去想对方在看什么,反正照做就是了,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伙子罢了。
拼图基盘再次闪烁光芒,一袋水囊落在穆良手里,鲁田壮却根本没有理会,双眼像是窥探传世宝藏一般专注,全副心神似乎都锁定在手中这块基盘之上。
只是,穆良眼中,他总感觉,老道士眼里的情绪,格外的复杂,惊喜,激动,向往,畏惧,遗憾,可惜……
他究竟在看什么东西?
难道你没有拼图吗?就因为我那上面是个美女,你有必要这么夸张?
一手抓着葫芦,一手提着水囊,有些百无聊赖,且困得只打哈欠的穆良,除了用满脑子的吐槽来提神,就只想赶紧躺下。
“唉!”
良久,就在穆良都要以为他变成雕塑的时候,鲁田壮终于出声了,却是深深的一阵长叹。
“居然真的是迦耶!”
“迦耶?”
听到这两个字,穆良也精神了不少,他可是还记得张筱茜当时说过的话。
一时间,他一直对鲁田壮保持的戒备,变得更严,同时也向后偷摸着退了两步。
这时,鲁田壮开口:“小子,用不着。”
半空中,拼图基盘被抛过来,他连忙上前接住,刚才拉开的距离瞬间被拉回,两人之间的距离,反倒变得更近。
把葫芦和水囊放入基盘之中,他默默地看着鲁田壮,他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来几分无奈,但,难道会是他的原因?
老道士闭上了眼,往后靠下,又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张嘴,说到:“有时候啊,真是觉得缘分,命运,这些东西,够折腾人的。”
穆良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是沉默以对。
“看你刚才那动作,应该也知道迦耶,是什么了吧?”
鲁田壮忽然又恢复了精神,猛地坐起来,视线锐利得尖苛,对上穆良的眼睛,似乎一瞬间刺入他的内心,叫他慌了神。
强忍住想要左右转移视线的本能,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强笑道:
“哈哈,您在说什么?迦耶,是您孙女的名字吗?哈哈,还挺好听的!”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鲁田壮低沉的声音幽然响起:“呵,这名字,别说我孙女,让我喊奶奶,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那年纪就有点大哦!”穆良想不出话,鬼使神差地接了这么一句,恨不得塞回嘴里去。
老道士的气势一下子散掉,变得懒散,只是眼神中还剩几分幽幽,盯着穆良不肯移动:“你以为你很幽默?”
听到这话,穆良也只能使劲咧开嘴:“嘿嘿。”
同时内心默念:我是二傻子,我是二傻子,我是二傻子!
鲁迅曾说过,只要你是个傻子,人类就会变得稍稍宽容。
老道士闭着眼,倚着墙坐在地上,像是在休息。
他并非不知道迦耶,分食魔女图的大名,虽然当年的事发生时,他还没有来到禁岛,可毕竟太过惊人,就算没兴趣了解,也总会从不知道哪儿得知。
但之所以他没有想到,实在是因为,这太离谱了。
一个看信的,居然得到了迦耶分食魔女图?
这不就跟十八代祖传田农,在老宅地下挖出金山一样荒谬?
思量许久,他再度开口:“我和你说点实在话吧。”
“嗯。”穆良收起那副傻笑,表情不自觉的变得郑重。
“我没有骗你,抓你来,的确是为了进魔女洞,为了里面的宝物。”年迈苍凉的声音,令穆良心绪平稳许多,才一开始,似乎就被对方的话带入节奏,“但,我的拼图,是山岳巨人图。”
“巨人图?”
那你凑什么热闹?
“那魔女洞,听名字也就该知道,就算是有什么好处,也是魔女图的拥有者,能拿得多,甚至,只有他们能拿到。实际上,百年前,我们就已经有人进去探查过,确认了,非魔女图拥有者,是绝对拿不到里面的东西的。除非,除非能有个八阶?这我也说不准。”
我们,穆良抓住了这个词,这老家伙不厚道,还有其他人,居然不说一声。
“可惜的是,我们之中,没有一个魔女图,可又不甘心,尽管只是有个兄弟惊鸿一瞥,但看到了很多东西,包括我给你那张图上画的。这么多宝贝,哪里有谁舍得不要的?于是,我们就约定百年后再聚,每个人都带个有魔女图的小辈,送进去。”
“但是,魔女图的拥有者,哪里是这么好找的?兜兜转转了百年,我也就发现了那么三四个,还全是六阶、七阶的,好不容易碰到你这么个新来的,哪怕是看信的,我也只能抓来用着了。”
哦,我真是谢谢您看得起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比较愿意放弃这种好机会的,什么大宝藏之类的,您自个儿去享用,不用在乎我的!
穆良的内心活动丰富,脸上的面部表情平淡,想了想,问到:“迦耶,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当然可怕!”鲁田壮冷哼一声,“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禁岛上的三个段吧?一到五阶那个。”
“记得。”他点点头。
“这个规矩,没有写进四大规则中,但是对所有拼图拥有者都有效。在以前,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四万年前,有个疯子,身为九阶强者,突然屠杀了一座城所有生物,上千万、近亿号人,被屠戮一净,你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吗?这件事,当时可是造成了极大的轰动,最后,是数十位九阶强者围攻那个疯子,最后双方几乎同归于尽,才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你猜猜,那个人的拼图是什么?”
“迦耶……”
“对,就是迦耶的分食魔女图!”鲁田壮突然提高声音:“而且,那个人死了,拼图基盘却没有消失!这个基盘被一些强者带走,多年研究下来,最终,他们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迦耶,不是最终子类,甚至,都不算子类拼图。”
“什么子类,最终子类的?”
穆良真的有些难受,很想问问,禁岛上有没有热心教育事业的教育家,愿意给新来的小朋友们作本基础知识介绍大全。
“每一个大类的拼图,都能细化好多种拼图,比如巨人咆哮图就可以分成五种,包括山岳巨人图、冰霜巨人图等,而每一个大类细分的子类拼图,也是有强弱之分的,所以,每一大类拼图中,最强的那一子类,就被称为最终子类。”
“但不论是子类拼图,还是最终子类,他们的本质上,都是属于一个大类的拼图,是可以从拼图上,找到同一根源的证据的!而且,彼此之间可以相互转换,吸收另一子类的拼图,虽然在转换的过程中有损耗,但是可以做到。一般来说,同一子类拼图,六阶的时候,吸收的转换率大概在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吸收一个六百片碎片的拼图,可以让自己的拼图增加六十片碎片。而这,也导致,拼图拥有者,无法吸收其他大类拼图的碎片。”
“但是,迦耶的分食魔女图不一样!”
鲁田壮的声音变得分外严肃,甚至于,带着几分难明的晦涩:“它和任何的魔女图,都没有关联,仿佛它不是魔女图这一类,不论是任何魔女图的拥有者,都不可以吸收他的力量!”
“那为什么还叫他魔女图?”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所有的三十三位魔女都在你的拼图之上,分食迦耶的身体,这不归类到魔女图,归类成什么?”
“可是,我已经吸收了十枚碎片了呀?”
他拿起基盘,上面有十处略微不同的光亮。
“那是因为,没有任何魔女图可以吸收它的力量,但是,反过来,它却可以吸收任何碎片!”鲁田壮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是不乏羡慕嫉妒恨的,但只要一想到那些后来的迦耶魔女图拥有者的下场,他又觉得自个儿这身板享受不起。
wtf!太棒了!穆良满脸震惊,可是内心却是激动狂喜,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穿越过来没有外挂,那还怎么混啊!
老天开眼的啊,老天开眼啊!
他激动地想要上前,抓住鲁田壮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不过大脑尚未宕机,他还缺了些微的勇气,只是站在原地,问到:“真的吗?真的是什么碎片都能吸收吗?”
“当然是真的,几万年下来,深层次的秘密挖不出来,这点当然也能弄清楚。”鲁田壮瞧了他一眼,见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泼了盆冷水:“不过,你也别太高兴。”
“怎么了?”
这年头的人都怎么回事,还不能让人好好高兴高兴了?话说完还没两秒就“不过”、“但是”的,能不能讲点爱与和平了!
内心叽叽歪歪,可穆良还是问得很快,毕竟切身相关,尤其是和好不容易等来的外挂有关。
“虽然分食魔女图,能够吸收任何碎片,且不用在意位置,但是,关键点在于,它需要的量很大。”
“量很大?要成倍?”
“成倍?呵!想的真好。”老道士乐呵地嗤笑摇头,“迦耶的分食魔女图,没有专属的拼图碎片,只有通过吸收其他拼图的碎片,才能完善。在一阶的时候,吸收拼图的数量和正常情况一下,到了二阶,需要两倍的碎片,到了三阶,需要四倍,到了四阶,需要八倍,到了五阶……”
“需要十六倍,翻倍嘛,我会算的。”
穆良急不可耐地打断他的话,不免有些头疼,这么下去,到了九阶,需要二百五十六倍,那消耗也太大了吧!
鲁田壮瞥了他一眼,只是继续:“到了五阶,是十倍。”
“十倍?算错了吧?”
“到了六阶,五十倍。”
五十……穆良等大了眼。
“七阶,一百倍。”
一百,还好。
“八阶,五百倍。”
“我去,那九阶不就要一千倍了!”穆良忍不住叫苦,这是要让人直接上天台的意思吗?
鲁田壮一笑:“一千?想多了!到了九阶,不管怎么吸收碎片,都不会增长拼图的完成度。”
“啥?”穆良傻了眼,“那要怎么做?”
这外挂一点都不靠谱!退钱!
“我怎么知道,老子又不是分食魔女图!不过,你也别嫌弃,人家吃的多,出力也多。据说,未入阶的时候,还好,到了一阶,你就能和高你一级的,别的拼图拥有者挂等号了。二阶,高二级,一直到五阶,高五级。后面的,就不知道了。”
很是光棍地一摊手,老道士却是嘴角微扬,看向他。
穆良觉得惊奇,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问到:“这些,都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抓了个活体样本!”
“什么!”穆良大叫一声,“真的?”
“老夫看上去像是有闲心逗你玩的样子吗?”鲁田壮斜了他一眼,接着说:“老夫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在你这卖个好。”
“卖好给我?”他连忙摇摇脑袋,“您可真是看得起我,我这点斤两,可真不够造的。”
“我也不骗你,”老道士砸吧下嘴,很想叼根烟,“原本呢,如果你从洞里把东西带出来了,我就会好好地支持你,让你变强!”
“这听起来挺诱人的。”
穆良演个假笑,他可不信这些话。
“然后呢,就找个机会把你打死,然后让我玄孙女,吸收了你的拼图。”
好的,我现在信了。
“可既然你是分食魔女图,那就一切另谈了。”老道士站起来,走向穆良,平静地对视几息,随后猛地抬手抓住他脖子,将他举起来。
我靠老家伙不讲武德!
穆良两脚悬空,胡乱踢腾,双手扣住鲁田壮的手指,想要掰开,却无能为力。
“我早年少不更事,年少轻狂,惹下了太多仇家,闹得如今家破人亡,只敢东躲西藏。我只有一件事请求你,那就是,如果你真的能完成拼图,回去,要带上我的玄孙女!你是否同意?”
你丫的就这样求人的?
穆良的大脑抽空吐个槽,然后脑袋忙点,赶紧答应下来。
鲁田壮松手,他掉了下来,一屁股摔在地上,咳嗽几声,立即道:“万一只能走一个人呢?”
“那就,让她留下,但是,你要保证她到九阶再走!”鲁田壮平淡地回答。
他对于那边的事情还是了解的,自家玄孙女过去了,虽然是孤家寡人,但是总有办法混个身份,毕竟,本就是同血脉的人。也不指望混的多好,至少,老了能有国家做依靠。
再不济,也比死在这破地方好。人死,就该归乡!她在这儿出生,但是乡不在这儿。
“好吧。”穆良一听这话,也没有难为人,答应下来,就答应下来吧。反正他也没说要自己保护他玄孙女安全,要是在他变强之前,他可什么都不管的。
“不过,这次的魔女洞,你还是要去。”鲁田壮话音一转,又回到了明天的事情上,“而且,你一定要去!”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也是。”他点了下头,道:“不过东西,到时候你自己留着,出来的时候,未必还是在入口。如果在其他地方,你就找机会自己跑掉!然后,我会装作很气愤的样子,假作是你耍了我。”
“为什么要这样?”
穆良不解,鲁田壮便道:“为了安全起见。你这家伙,潜力自然是有的,分食魔女图,公认的最强拼图,不过太危险了,明面上,我也不敢和你扯上联系。”
一听这话,穆良面露无奈,这不跟偷|情一样?
“当然,暗中,我还是会提供给你帮助,至少能让你前面的路走得更快一些。”
说着,他忽然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抛到穆良面前。
穆良捡起来,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拼图碎片。”
“碎片?”他惊讶地忙打开,一看,还真的是碎片,而且很多,几十枚是有的。
“这是我多年收集下来的,都给你。”
听到这话,穆良矫情地扭捏一下,想着是不是该推脱一下,但又回忆起张筱茜的话,于是问:“这,不是有次数限制吗?”
“交易,或者赠送,是有限制的,但我是从别人那抢过来的,自然就没有限制。”鲁田壮解释一句,又道:“小子,知道什么是抢吗?抢碎片唯一的法子,就是折磨得别人受不了,自己打开基盘,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为的,不是活命,只是求个死得痛快。这种事,你可不要随意尝试,老子是债多不愁痒,本来是打算卡个上限,一次性吸收一百枚碎片,直接打到六阶九级巅峰,距离七阶的安全线,也就一步之遥,可这才七八十,就遇到你了,这下子,可就便宜你了。”
穆良一听,不住地吞咽口水,仿佛能从囊中问到一股怨恨的血腥气。
但是机会摆在眼前,他也不愿意放手。
于是,他拿起拼图基盘,将锦囊倒扣在其上,所有的碎片,全部融入其中。
今天就这一章了,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