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益有好一阵没见方总，这赶上他回申城又有时间，自然免不了一顿胡吃海喝。
但他没劝方总喝酒，知道对方下午大概率还有事，是自己边喝酒边挑着些近期的投资趣事，其中免不了他对共享单车这个项目的考察，也提到已经在京城校园里开展的ofo小黄车。
“方总，说起来还应该怪你们ybat，移动出行的烧钱太夸张了！”
“这样的烧钱简直是人为的把国内市场给耕熟了！”
“从去年到今年，尤其今年，很多机构都在聊的一个事就是这样的人造风口，一定的需求+资本的投入，这几乎可以瞬间火热！”
王风益很感慨。
移动出行的烧钱补贴真是让同行们都开了眼界，两三年前哪听过什么打车出行，仅仅这么点时间，许多人都已经耳熟能详，出行场景也出现了改变。
这同样给大家带来了启发，开始寻找类似的赛道。
以及，还有警惕，移动出行的烧钱不是所有人都获益，最终剩下来的甚至只有阿里和易科这两大巨头，其它的阵营全都黯然失色。
不管如何火热，不管大家如何站队，巨头伫立在那里，阴影也就自然随之而下。
所以，互联网这一块，不光是王风益，不少人投资前都会优先考虑ya的动向，再然后是t，至于b，它的影响力在今年衰减的厉害。
“京城大学的那个项目我看了，我还见了创始人戴蔚。”王风益说到这里的表情带了点微妙。
方卓捧场的问了句：“怎么样？”
“他从去年就开始搞自行车的项目，短短几个月时间已经借了300万，我这趟回来之前好像又借了几百万。”王风益如此答道。
方卓明白了，点点头：“家里背景不错。”
不然不会这样刚起步就频频拿钱借钱。
王风益笑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吃了场饭，觉得这位有点眼高手低，不知道准不准。”
“你这华夏第一投资人不能瞎说，不然你把话放出去，说不定就把人家好不容易找的投资给搅黄了。”方卓笑眯眯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咱私底下聊天嘛，我就看他精英范十足，又听说阿里那边有点兴趣，我就回来登门了。”王风益说着自己的感觉。
方卓喝了一口茶：“等一等，多和戚赫他们商量，我最近比较忙。”
王风益转了转眼珠，又吃吃喝喝了一会，终于还是在这场午餐即将结束的时候问了句：“方总，易科真要干啊？”
方卓再看王风益，他的眼睛里没有半分醉意，笑着反问道：“干什么？”
“这都七月了，易科还没敲定新的晶圆制造商。”王风益原本觉得会存在一个过渡，易科可能会和台记、三星、英特尔等厂商签个合作。
可是，易科时至如今只传风声，不落锤子。
再加上，王风益发现方总其实一直对外保持了沉默，没有接受过一次采访，这就让他心存疑问，忙归忙，但也不是不能对外回应的，这是真要上了？
“他们不愿意，王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方卓摊手。
王风益大概验证了答案，但心里仍有挥之不去的震动和担忧，他沉吟再三，又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思来想去有很多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最终，王风益干了一杯酒，叹道：“别叫我哥，你是我哥！”
方卓哈哈大笑。
只是，这一顿饭也让他有点新的思考。
连王哥这样的人都疑虑着易科的处境和选择，到时的非理性情绪肯定会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
七月第一周，伴随着易科掌门人的归位，公司内部的整合与体系的优化速度更进一步。
确实危机在即，但国内竞争所需要的不仅仅是易科的力量，更多的只是居中坐镇的作用。
这一周，易信的张晓龙、新浪的汪延、米团的雷君、抖音的樊明刚、科盛手机的倪博仁等人等陆续前往申城的易科总部开会。
尽管过去也有合作伙伴的到来，但这种级别和频次还是让人隐约感觉到风起云涌。
七月第二周的第一天，方卓罕见的出席易购的高层会议，聆听了以苏薇为首的管理层的汇报，谈到竞争对手上半年的出色业绩与带来的压力。
电子商务与消费电子是国内过去十来年发展最快速的两个行业。
虽然方卓几乎不插手易购的运营，但管理层都清楚易购的幕后主导是谁，公司的重资产运营正是大老板和他朋友们的慷慨支持。
如今的易科虽然碰到点问题，可是，易购内部一些部门的调整与动态还是让不少高层察觉到新的方向，大老板似乎是想在c2c领域和阿里开战了。
近期的仓储中心都在规划一部分的中转仓，这代表什么？
如果易购想加大与阿里的竞争，势必要利用自身优势，仓储和物流是易购的一大特色，未来怕不是就要增强c2c平台的色彩，又提供b2c的服务。
“我很少过来，因为大家都做得不错。”
“现在坐在这个位置，尤其是看到对面那张空椅子，我还是有很多感慨。”
方卓在听完管理层的业绩汇报之后首先发言，他指的空椅子是在会议桌尾端，恰好与首端对应，而这张椅子的设置是当初对亚马逊的学习。
这张空椅子代表无形的客户，但凡公司在什么决策上犹疑，那就想象空椅子上坐着一位客户，想想他对公司的决策是什么态度。
简单说，以客户的利益为导向。
易购会议室里的高层自然都清楚这个事。
“易购从成立之初就强调质量，强调用户体验，重视用户利益，这自然是极好的，也是国内电商的一个标杆。”方卓笑道，“但是，我们怎么就干不过阿里呢？”
会议室里有点骚动。
“这个问题可能是整个行业过去十年的问题，干不过它不丢人。”
“不过，我上个月看阿里的六一八，看它的促销条件一年比一年花哨，我再看易购今年下半年做的计划，也是在朝着这个方向靠拢，我就觉得……emm……”
方卓耸耸肩：“我就觉得，对面的这个消费者可能不会太高兴。”
他指了指对面的空椅子。
“阿里从前两年就一直在发力天猫，既聚拢了国内的物流，又投资建设仓储，给我们带来越来越大的压力。”
“我最近听到很多声音，要做产业升级啊，要跟随阿里的脚步啊。”
方卓意有所指，这是有来自易购内部的提议。
“但苏总和我聊了很多，对面的椅子是代表客户，但客户的种类太多了，有的价格敏感，有的质量敏感，有的对整个购物流程的体验敏感。”
“易购发展这些年，丰富了产品品类，完善了物流仓储，我们越做越大，接下来该怎么走？”
方卓提出这个问题。
他等到确认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之后给出自己的答案：“我们还是要越做越大，而不是越做越小，广大的客户在哪里，我们就应该在哪里。”
方卓的发言结束。
伴随着他的发言，会议室里播放出一份来自idc的数据调研，涉及到国内居民收入、电商覆盖面等多维度的数据。
广大的用户在哪里？
易购要通过什么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简单的答案却带来诸多的问题。
易购ceo苏薇第二个发言，相较于董事长的战略方向，她谈的更多是易购未来的合作，没有太出乎大家意料的出现了抖音的名字，但出乎意料的还有米团的名字，以及，始终保持着克制的与易信的合作。
从社媒到短视频到团购，易购在这样的框架里可以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这是未来必须探究的方向。
但这无疑是易购要转变的开始。
来自董事长和ceo的声音注定易购要发生方向的修正，这多少让延着固有道路的高层稍微有点茫然，可是，一想到与易信、米团、抖音这样平台的合作，激动很快就取代了茫然。
这会是好的开始。
这场会议结束，新的会议确定，下周会有与合作伙伴的高层讨论会。
“你觉得双十一还是太急了？”苏薇在晚上的时候询问来自其它平台的反馈。
“那边开放直播，要先内测，要定规则，然后才能开放带货，也得内测，能赶上双十一给个标志就不错了。”方卓答道，“要不是整个框架搭建好，抖音怕不是得拼死谏言了。”
苏薇想想，也是，这是抖音迈出的一步，而它后面还有追赶者。
“给个意思劲，前期得控制比例，大家都探索探索。”方卓说着话就瞧见手机上有来自邱慈云的电话。
苏薇给他倒了杯茶才走出办公室。
方卓接到的电话却是一个好消息。
“方总，林德方面和我谈到了一个条件，一定是你意想不到的。”邱慈云上来就颇为兴奋，而提到的德国林德是原本不太乐观的电子气体厂商。
“邱总，快说。”方卓最近难得听到邱总这样的语气。
“林德集团正在和美国的普莱克斯就合作进行初步谈判。”邱慈云说出最新消息。
林德和普莱克斯是世界四大气体厂商之二，它们四家占据着全球70%的市场。
方卓听到这句，听到他们两家的合作，一时间有点茫然，这和冰芯有什么关系？
邱慈云继续说道：“林德方面希望拿到保证，希望你不要阻挠林德对普莱克斯的收购！”
方卓：“……”
他瞬间明白了，串起来了……
是收购，不是合作！
世界两大工业气体巨头要合并了！
新公司无疑会一跃成为全球第一！
而之所以向邱总通气，是因为这种合并必然涉及垄断监管，两个公司在华夏的业务规模都需要得到同意才能成功收购。
不然，高通对博通的收购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什么叫做“希望你不要阻挠林德对普莱克斯的收购”！
自己过去对林德有什么敌意吗？自己和它有竞争吗？自己凭什么又能阻挠它？
方卓忍不住笑道：“王八蛋，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真以为公章放在易科23的办公室了啊！
“是啊，方总，我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他们居然想要这种承诺。”邱慈云也笑，“所以，你答应吗？”
方卓不知道自己刚才有没有骂到邱总。
他无奈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收购合并确实要依法依规，不能搞垄断，不然，虽然跟冰芯没关系，但一定没法获批，你们还是得谈点和冰芯有关系的，比如，庐州的合资厂。”
“方总，你可以把话说明白些，我老了，耳朵听不清，脑子反应慢。”邱慈云认真的说道。
方卓简单的答道：“我愿意答应。”
随即又补充道：“我愿意帮助林德集团斡旋，毕竟，林德是我们的供应商，一直与我们进行互惠互利的合作。”
互惠互利，帮助斡旋。
“那行，我就先和林德这边谈，国内的政策得你多打招呼，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邱慈云振奋的说道。
本以为法液空会是一个更有意向的目标，没想到林德会有这样的收购需求，并且，他们显然进行了充分的风险考虑。
林德和普莱克斯都是数百亿市值的公司，两者的收购必然会持续很久，但前者正在努力扫清各方面的障碍。
冰芯不是障碍。
但方总是个威力十足的炸弹。
邱慈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方总的威名。
高通和易科大打专利战，高通收购博通被否，高通收购安华高却被鸠占鹊巢，高通案成为《美国最高法院判例汇编》的案例……
如此种种，某些操作无疑让人印象深刻。
邱慈云又必须称赞林德集团的专业性了，他们敏锐的察觉到风险，进行专业的判断，正确的称量了方总……
如此双向奔赴，大家才能都真心的为对方着想，才能做出最佳的利益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