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与皇叔 > 第53章 赏灯  请太子妃让出位置才好。
  来的二人正是赵玉娥和萧煜,而他们躲避的地方,离果儿只有一丈的距离,奈何天色昏暗,又有树影遮蔽,几乎透不进任何光线,她的影子完全与树干贴合在一起,半点也没让人察觉。
  “殿下今日见玉娘,可是想好了?”
  赵玉娥半点不迂回,开门见山地问出来。
  萧煜冷着脸,双手背在身后,只匆匆瞥她一眼便移开视线,似乎完全不想多看她:“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
  赵玉娥掩唇轻笑,仿佛早已料到:“如此甚好,果然,一举两得的事,没人会拒绝。殿下既答应了,玉娘这便回去,命人将消息告诉兄长。”
  “慢着,我的话还没说完。”萧煜沉声止住她,背在身后的手也悄悄攥紧。
  “殿下请说。”
  “我答应娶你为妻,可此事需由我手下之人安排,你们不得擅作主张。事成后,我便会即刻调兵,让你兄长尽早做好准备,粮草一事,我亦不会插手。”
  他与徐融商议过了,时间不等人,赵家本就岌岌可危,须得赶在他们失去播州军之前好好利用才行,至于行军的辎重粮草,一来非他所擅之事,二来,即便他能解决,也不愿花这样大的心力下去。庞大的播州军,整整十几万人,每日的嚼用便是一笔巨大的数字了。
  赵玉娥自然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心里冷嘲一声他这副只愿得利,不愿出力的小人做派,面上却从善如流:“自然,我赵家在播州多年经营可并非儿戏。用兵之事,殿下只管开口,余下的,玉娘的兄长自会处理妥当。”
  萧煜点头,抿了抿唇,说出最后一句:“还有一句,即便往后我娶了你,你,和你的兄长,都不能动阿宁一分一毫。”
  赵玉娥愣了下,略到诧异地看他一眼,随即笑起来:“此事不必殿下吩咐,楚氏与我毫不相干,身后也早没有族人的扶持,我赵家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如此最好。”萧煜眼神没有松动,依旧牢牢盯着她,好松并不放心。
  赵玉娥被他怀疑的眼神看得也生出几分恼怒,不禁冷嘲道:“早闻殿下对太子妃情深意重,爱若珍宝,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就连抛弃妻子,也抛弃得这般‘情深意重’。”
  萧煜本就攥着的手顿时捏得更紧了,眼看就要爆发,不由在心里默念此事的利害得失,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冷哼一声,讥讽道:“赵娘子也是一如传闻中的放浪无耻,才害死前夫,便急着爬上别人的床。”
  赵玉娥满不在乎地笑了声:“看来玉娘与殿下倒是同路人。如此,玉娘今夜便会命人南下,将消息递给兄长。”
  说罢,她躬身行礼,转身离开时,更有意走得风情摇曳,甚至隐隐带着挑衅,直看得萧煜脸色阴沉到极致,在原地独自迎风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去。
  黑暗里,果儿依旧呆呆地抱着粗粝的树干,连手掌因抠得太紧被树皮割破了都不曾察觉,直到树枝间,一只雀儿忽然飞起,发出啾啾鸣叫,才将她一下惊醒。
  她瞪大眼,猛地从石块上跳下来,却不小心歪在一边,懵懵懂懂看了眼左右,才勉强站起来,提着裙摆蒙头朝不知那个方向跑去,恰好一头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这才忍不住抽抽鼻子,红着眼吧嗒吧嗒掉下泪来。
  “小娘子怎么了?”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侍女,身后还跟着抬了步辇的内侍,见她这副魂不守舍,只知道掉泪的狼狈模样,都吓了一跳,纷纷上前来询问安慰。
  果儿却不敢回答,只是摇着头不停地哭。
  她年纪虽小,对长安贵族之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秘辛知道得也极少,可她认得方才那两个人,即便不明白太子说的“调兵”等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听懂了“娶你为妻”的意思――太子分明已经有妻子,却还要再娶!
  那侍女没法,只好抱着她送上步辇,先回了住处,再急忙赶去知会鲁国公夫妇二人。
  ……
  按歌台的灯会上,萧恪之携着换装后的楚宁,大大方方走入人群里,在各色精美明亮的花灯之间缓步穿行。
  在场的众人都禁不住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朝二人望去。
  年轻的皇帝出现在此不足为奇,奇的是他身边那个带着面具,看不见真容的女人!
  那女人一身艳丽的衣裙,腰身处收着,显出纤软起伏的身段,露在外的一小截脖颈,乃至袖口的两只纤手都洁白如玉,细嫩无瑕,教人能看出应当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偏偏容貌又被遮住,更引人好奇猜测,议论纷纷。
  “这,陛下身边怎又多了一个女人?也不知同先前那两人,是不是同一个?”
  “我看不像,前两回,一个是世家女,另一个听闻是御前的侍女,今日这个――看衣饰,倒像教坊司的舞女?”
  “是了,这几日,的确听说圣人每晚回飞霜殿,都会召教坊司的歌舞伎过去呢,这一个,恐怕就是这几日才瞧上的!”
  “哎,陛下当真是……喜好不定啊!”
  ……
  人群中的议论时不时有只言片语传入楚宁的耳中,令她心底忍不住感到一阵紧张,好似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看穿一般。
  可转头看萧恪之,他却依旧闲庭信步,神态自若,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干脆伸手环住她的肩,让她离自己更近,一面指指不远处一盏巨大的游龙戏凤灯,一面贴近她露在面具外的耳畔低声道:“朕说亲自带你看灯,这便做到了,如何?”
  温热的气息擦着肌肤过去,令楚宁颤了颤,从耳畔到脖颈逐渐爬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阿宁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陛下的名声却更不好听了。”她努力放松心神,跟着他一起说笑,却依然下意识留意旁人的目光,生怕被看出端倪来。
  萧恪之轻笑一声,干脆在她耳边吻了一下,道:“朕的名声不打紧,朕还巴不得让人传得更离谱些呢!”
  楚宁闻言有些诧异,顿时仰头询问:“为何?”
  “自然是为了往后。”他脸上笑意更深了,将平日里的冷峻与锋利都掩藏起来,显得愉悦而平和,“朕若是个重欲好色之人,将来抢了侄媳,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她却愣住了,目光透过面具上狭小的孔洞直直地望着他:“陛下这几日在飞霜殿召歌舞――”
  “也是为此。”他干脆地点头,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甚至将别的也一并说出来,“今日带你出来,也有此目的。”
  先前,他召歌舞时,还曾担心她会不会因此误解,心生不满,便想等今日解释一番,可方才观察许久,并未发现她有任何异样,对这事甚至连问一问的打算也没有,不禁一阵失落。
  然而,他虽是头一遭陷入男女感情中,却到底心智成熟,并不会因此生怨,而是干脆主动挑明,既免了日后可能生出的误解,更让她看清自己的为人。
  “陛下何必如此费心……”她低低地出声,语气里除了迷茫,还有受宠若惊后的不知所措,“阿宁实在不知如何回应……”
  他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你不必回应,朕不过是将自己做的事告诉你罢了,朕有耐心,会慢慢等着你。”
  说着,他便带她往挂着一只巨大的飞鸟灯的重明阁走去,一路观赏品评。
  所幸楚宁也从来不会太为难自己,十分干脆地收住彷徨的心思,尽力忽略,旁人的目光,与他一同穿行在成百上千的贵族男女中,仿佛一对普通的情人。
  ……
  另一边,萧煜离开后,心事重重,彷徨不已,并未去寻楚宁,也未回太子汤,而是带着人去见了徐融,将自己已答应的事告诉他。
  徐融大喜过望,心中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下,连连拱手道:“殿下英明!如此,可算能补足殿下在兵权这一块上的软肋,足能与任何人抗衡了!”
  萧煜看他恨不能喜极而泣的模样,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欣喜的表情,反而空落落的,麻木不已。
  “我已答应了,却不知徐卿要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
  徐融知道他问的,是如何才能堵住别人的非议,顺利另娶,想了想,道:“殿下莫急,臣以为,该寻一条最能让外人说不出话的理由,请太子妃让出位置才好。”
  接着,他便将心里盘算几日想出的对策一一说出。
  萧煜听罢,沉默许久,缓缓道:“就照你说的办吧。”
  ……
  灯会上,楚宁已走累了,萧恪之干脆将她抱起来,全然不顾外人的眼光,径直往步辇的方向去。
  她被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生怕一不小心掉下来露出了真容。
  好不容易坐上步辇,他却不肯放她坐到身边,而是固执地搂住她,逼迫她只能面对他坐在他的膝上。
  “陛下别碰……”她记挂着层层衣物下的那朵墨莲,扭腰往前,躲避背后的手掌,娇声恳求,可越是这样,却越将自己往前推,更扭得他忍不住一把箍住她。
  “你也别动,否则,朕可不会放了你。”
  他的嗓音已有些哑了,一双深沉漆黑的眼睛在月色下闪着引人沉沦的光泽。他想看清她的面容,她的表情,可隔着面具,却只能望见那两汪荡着柔波的媚眼。
  他心道不够,可现在还在外头,身后有无数窥探的目光,如芒在背。
  他握着她腰的手紧了紧,猛然扯开自己的衣襟,掀起宽大的外衫,将她兜头罩住,拉到自己眼前,向上提了提。
  嘈杂的人声与欢腾的歌舞声被隔开,变得遥远起来。
  面具被摘下,丢在一旁,宽大的外衫下隔出狭窄逼仄的空间,将两人一同围在里头,额头贴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唇与唇亦只有半寸距离。
  “六叔……”
  被外衫罩着,她感到一阵闷热,忍不住脱口唤他,却偏偏唤出一声最引人遐想的“六叔”。
  嫣红的丰唇间吐出湿热的气息,与他的纠缠在一起,越发令局促的空间里温度陡增。
  她被焐得感到身后出了一层薄汗,越发害怕那朵莲被破坏。可他却又将她提高些,干脆往前一凑,咬着她的唇亲吻。
  “乖孩子。”
  山腰上,步辇走得不疾不徐。
  “陛下的画――”
  她感到背后汗意涔涔,只恐那朵墨莲早已被薄衫磨得破坏了形貌,可偏偏躲在外衫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不敢将他推开。
  不知过了多久,才行到飞霜殿外。
  步辇停下,刘康战战兢兢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大家,到殿外了。”
  萧恪之稍稍松手,拉开那件外衫,将她的脑袋露出来。
  微冷的风拂过,赶走方才的闷热。她面色绯红,双目盈盈,仿佛缺水许久的游鱼,好容易重回水里,连忙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空气。
  他抱着溃不成军的美人大步进殿,直接让她俯趴下去,就着灯光仔细端详方才绘的那朵墨莲。
  那莲花型尚完整,只是有数处线条勾勒出的轮廓被一层薄薄的香汗覆着,又被纱衣擦过,已渐渐糊开,散发出淡淡的墨香,多了一种氤氲而朦胧的美感。
  他忍不住用手指顺着透了墨香的花瓣描摹。
  墨黑的花枝更加模糊了。
  “可惜,好好一朵花儿,就这样被破坏了。”他看了看指尖沾染的乌黑墨迹,眼神一动,干脆将她直接翻过来,仰面朝上,用手指蘸了蘸砚台里留存的墨,再加些水化开,重新做起画来。
  “这回可得忍住了,不能动。”
  饱满的水墨在起伏的曲线上涨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折射着烛光,晶莹圆润,只要晃得稍厉害些,便会四处流溢。
  她只好抓紧桌角,用力抠着,连呼吸也小心控制着,生怕一动就颠破那一道道水墨。
  然而饱胀的墨到底突破了那一道小小的弧度,溢散横流,仿佛山川与平原间忽然纵横开的沟渠。墨色点缀在雪色间,美不胜收。
  “陛下,阿宁该回去了。”她睁着迷蒙的眼,努力想看清他映在烛光里的模样,却只能看见头顶雕着繁复花纹的横梁。
  “刘康!”他将人唤到屏风外,扬声问,“太子去哪儿了?”
  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嘀咕声后,便是刘康谨慎的回答:“禀大家,太子在徐侍读那儿,尚未回宫。”
  “你瞧,”他轻轻拍她的脸颊,“怕什么?时候还多。”
  ……
  却说鲁国公夫妇两个本还在灯会上观赏流连,精神比一旁的年轻男女还足。
  他二人自有了女儿后,便鲜少有这样单独在一处的机会,正觉惬意放松,说说笑笑的,也没平日在宫里时那般拘束了。
  卫寿更是挑了一个花俏的面具,亲手给许夫人戴上。许夫人老脸一红,瞪一眼夫君,到底没摘下来。
  然而没多久,方才送果儿回去的侍女便去而复返,满脸急色:“郎君,夫人,小娘子方才不知在外撞见了什么,哭个不停,也不说话,奴婢实在无法,只好请郎君与夫人赶紧回去看看!”
  鲁国公夫妇对唯一的女儿格外伤心,一听这话,不由慌了神,也不在外逗留了,忙跟着往回赶,一路赶,一路询问具体情况。
  那侍女不敢隐瞒,将自己见到的前后仔细说了一遍,等回到住处,便领他们去了果儿的屋里。
  果儿已哭累了,趴在床上要睡去,两个侍女守在旁边,一个给她递水喝,一个给她擦泪,一见父母回来了,她心里的惊恐顿时少了些,一骨碌爬起来扑倒母亲怀里:“阿娘!”
  许夫人接住女儿,架不住后退,卫寿忙伸手扶住她,顺势带着母女两个一同坐到床边,满脸担忧地问:“果儿,快别哭了,同阿娘和阿耶说说,可是在外头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出来,无妨的,有什么事,阿耶来想法子!”
  他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听说女儿直哭,便只当是撞邪了。
  果儿这时有父母在身边,又已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不如方才那样吓得魂不附体,支走几个侍女后,在父母的悉心劝慰下,才断断续续将方才看到、听到的事说了出来。
  她年纪小,又被吓得不轻,记下的事也颠三倒四,唯有太子要另娶一事记得一清二楚,说出来时也不见犹豫。
  夫妇耐心两个听完,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果儿还抽噎着,忍不住拉拉母亲的衣角,红着眼问:“阿娘,殿下会不会很伤心?”
  她口中的“殿下”自然是指太子妃楚宁。
  许夫人忧心忡忡正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女儿的话,搂着她轻声道:“阿娘也不知晓,只盼殿下能一切都好……”
  楚宁待她们母女的好,她心中十分清楚。先前也听人说起过这位太子妃的境况,本就心有同情,如今听说太子恐怕还打算另娶,更觉心有戚戚。
  “夫君,这该如何是好?太子妃平日待我们那样好……”
  卫寿正心神不宁,蹙眉在屋里来回踱步。
  许夫人关心的是太子妃,他想的,却是女儿听到的关于赵家、兵权的只言片语。虽是田舍郎出身,他这几个月里常见长安的贵族,又遇到过机会圣人理政的情形,自然明白其中的重要性。
  赵家是什么身份,他略知一二,先前赵娘子的种种行径也不难猜测,如今突然转向太子一方,恐怕不简单。
  他是圣人的亲舅舅,受圣人眷顾关照,绝不能隐瞒此事。
  “罢了,我这就去见圣人,问一问圣人的意思,你先带果儿睡吧。”他停下脚步冲妻子吩咐,又转头宽慰女儿,“果儿,没什么大事,咱们有陛下护着,不用担心,只管安稳地睡就是。”
  他不知太子在密谋什么,可他知道,此事必须得让圣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