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青衫誓 > 第93章 梅妃传
  孤山,书房里燃着一盏孤灯,顽强地与四周的黑夜对抗。
  一名长发如瀑的女子趴在桌上,显然已经进入梦乡。
  夜色静谧,周遭只有夜风吹打窗棂的声音。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女子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女子皱眉自语:“谁呀,这大晚上的,不会是师父回来了吧?咦,我怎么睡着了?”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端着油灯来到院内,开了门。
  门外不是林逋,而是杜青衫,一见宋归尘,他急问道:
  “小尘,可有见到顾兄?”
  宋归尘不明所以地举起油灯,照了照一脸焦急的杜青衫:“自从上次告诉顾大哥真相,我就不曾见过他,顾大哥怎么了?”
  “嗯……”杜青衫接过宋归尘手里的灯,“如此看来,顾兄很可能被州府的人抓走了。”
  “什么?”
  宋归尘惊呼出声,王钦若抓了顾大哥?
  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
  别说顾提刑乃两浙提点刑狱,就是顾易,如今也是提刑司名正言顺的推官,派人绑架朝廷命官,他王钦若是嫌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戴得太久了吗?
  似乎是料到宋归尘心里所想,杜青衫道:“王钦若自然做不出如此鲁莽之举,不过他手底下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说着又道:“武叔刚从六艺坊回来,据他打探来的消息,顾兄今日……噢不,昨日在平康馆从王钦若手下救了柳逢春,期间顾二郎当众踢了林先道几脚。”
  “不久踢了几脚嘛……”
  “额,这要看踢的是哪里的。”
  杜青衫想到武叔憋笑讲述当时场景的样子,深深地同情了林先道片刻,顾二郎别的没有,有的是一身力气,被他踢了几脚,还是往命根子上踢……
  啧啧啧,那酸爽,杜青衫不用想也知道,该是何等的惨绝人寰。
  “踢的哪里?”宋归尘却是一脸茫然。
  “唔,这不是重点。”杜青衫忙岔开话,“重点是,林先道愤怒之下,很可能命人对顾兄不利。”
  宋归尘心下焦急:“那这可如何是好?”
  “小尘莫急,武叔已经去打探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杜青衫熟门熟路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江南图志》,翻到讲述杭州的一页,指了指书上详略得当的地图,思忖道:
  “平康馆在清波门一带,从这里到提刑司最近的一条路,是沿小西河往北走,小西河码头近日正在搬送运往淮南一带的救济粮,莫非……”
  “莫非什么?”
  “如果是林先道下的手,小尘认为,他会把顾兄送到哪里?”
  “州府大牢?”
  杜青衫摇摇头:“此前韩松和王钦若勾结,将孟天隐和小逸关到州府大牢过,林先道不会再做此举,另外,若将顾兄关到州府,难免惊动王钦若,林先道可不会给自找麻烦。”
  “林先道不是对王钦若惟命是从么?他敢背着王钦若抓顾大哥?”
  杜青衫哂笑:“你将官府之间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林先道和王钦若都是官场老油条,哪有什么惟命是从,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
  “我确实搞不懂。”宋归尘纠结地皱起眉头,“怪不得师父不愿入仕为官,这官场也太复杂了些。”
  “要是人人都像小尘一样简单,心思全都写在脸上,那这天下就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妻离子散了。”
  宋归尘斜着眼:“我心思简单?”
  “会做饭的女子心思都简单。”
  “杜青衫,我怎么觉着,你是在损我呢?”
  “怎敢怎敢。”
  合上书,杜青衫道:
  “我这是由衷的夸赞,我娘说过,会做饭的姑娘最贤惠,如果遇到会做饭的女子,一定要娶了她——”
  啪!
  一本书砸了过来。
  杜青衫没躲过,不薄不厚的一本书刚好砸在杜青衫怀里,望向始作俑者,只见她柳眉倒竖,气急败坏:
  “杜青衫,你想死是不是!”
  杜青衫好笑地将书整理好,放在桌上,悠然道:“小尘连砸我都舍不得往脸上砸,不是贤惠是什么?”
  啪!!
  又一本书砸了过来,这会杜青衫早有预料,头往一边一歪,伸手接住砸过来的书,看了看书名,揶揄道:“《梅妃传》?”
  宋归尘并无半分被人发现自己看杂书的羞涩,而是神色如常地解释:
  “这是近来各酒肆青楼最火的话本,是说书人柳逢春泣血之作,在晚唐曹邺所作《梅妃传》基础上增删几次而得,小姑娘们可喜欢听了。”
  “这话本是柳逢春编撰的?”
  “对啊。”宋归尘道,“若不是我与万卷书铺的老板熟悉,还买不到这话本呢。”
  杜青衫翻开《梅妃传》,一目十行地扫了下来。
  故事和曹邺所作《梅妃传》大体相差无几,不过编撰了更多的细节,让人对柔弱貌美的梅妃越发怜惜,而对那位名动天下心机深沉的杨贵妃心生不满。
  只是,这话里话外,似乎都别有用意。
  梅妃像是那忠言逆耳的谏臣,而杨贵妃则是那仗势欺人的奸臣。
  至于唐明皇嘛……自然暗指当今官家了。
  杜青衫饶有兴致地看完了,不由赞道:“这柳逢春倒是个妙人。”
  宋归尘道:“那是自然,我这里有他编撰的所有话本,你要不要都瞧瞧?”
  柳逢春的话本大都取材于历史,尤其是写汉成帝、隋炀帝、唐玄宗到宋徽宗的帝王生活,笔锋所到,针砭时弊,意在垂诫。
  这本《梅妃传》也不例外,有心人一读,便能读出其中意味。
  宋归尘常常为他的大胆而捏一把汗。
  “不了,改日再瞧。”杜青衫起身,“武叔到了。”
  他来到院内打开院门,果然见远远地,有人提着一盏灯,正往这边而来。
  这人的耳朵,是兔子吧?
  宋归尘暗自诽谤,相隔这么远,他也能听到?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杜青衫看着远处的一盏孤灯,笑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小尘心思简单,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宋归尘无言,决定翻过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