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反贼套路深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贾珂惊得呆了,道:“你……你说什么?”
  这句“平明每幸长生殿,不从金舆惟寿王”,取自李商隐作的《骊山有感》,说的是杨玉环、唐玄宗和儿子寿王的事情。寿王的母亲武惠妃生前宠冠后宫,她过世以后,唐玄宗只觉众嫔妃没一人合自己的心意,又见寿王的王妃杨玉环生得貌美,便命杨玉环这个儿媳妇入宫为妃子。
  贾珂虽然算不上才高八斗,但区区一句诗文,他还是听得懂的。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入他的耳中,他登时想起先前他在扬州遇见的那个疑似是茫茫大士的癞头和尚,说的那句:“施主,你把这命当大贵,兆不可言之物,牵在手中作甚?来日他独霸椒房,又岂会留你性命?”
  贾珂于霎时之间,已是面如土色,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寻思:“唐玄宗见杨玉环生得貌美,虽然她早已嫁人,还是他的儿媳妇,他仍然抢了她作老婆。李淳何以跟我说这句话?难道要抢我老婆的人,不是贾元春的老公,而是贾元春的公公?”
  贾珂言念及此,昔日皇帝和王怜花同在一处的画面,在他眼前一一浮现,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皇帝对王怜花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谁知道武惠妃在世之时,唐玄宗是怎么对待这个儿媳妇的?难道皇帝这是看遍了京城江南的美人,觉得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王云梦当年的绝世风华,如今王云梦已经年过四十,王怜花是她的儿子,一来模样相仿,二来风华正茂,皇帝更喜欢少年,就惦记起王怜花了?他不由得又惊慌,又迷茫,又开始疑心,其实是自己听错了话,这才叫洛北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这句诗是李淳要洛北转告贾珂的,但他的原意,其实并不是告诉贾珂,父皇看上你老婆了。
  当年皇帝曾经动过念头,待贾珂立下大功,就许他尚公主,这个公主,他定的就是金瑶公主。这件事贾珂当然不知道,但是金瑶公主知道,李湛和李淳也知道。后来贾珂果真立下不世奇功,但他当着众人的面,将他和王怜花的关系公之于众,跟着更是以自己的功劳,向皇帝求了一道给他和王怜花赐婚的圣旨。事已至此,皇帝再没动过让贾珂尚公主的念头,金瑶公主自然也不会提起这事,只是将这件事深深地埋在心里。
  但李湛和李淳是金瑶公主一母同胞的兄弟,三人感情十分要好,自然知道金瑶公主多年前在宫中见了贾珂一面以后,便对他一见钟情,一颗心就这样系在了他的身上,后来得知皇帝有意将她许给贾珂,心下也很是得意。不成想王怜花横空出世,抢走了贾珂,犹似一个人正待吃一盘美味的点心,点心还没入口,却被另一个人抢了过去,金瑶公主自然对此事耿耿于怀,说话之时,也会带出一些对王怜花的埋怨。
  李淳本就是皇室贵胄,天生心高气傲,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何况他素来护短,做事帮亲不帮理,别说皇帝曾经动过将他的姐姐许配给贾珂的念头,便是没有动过这念头,既然姐姐看上了贾珂,那么王怜花就是抢走了姐姐的男人,因此他一向看王怜花很不顺眼。
  这次金瑶公主前往杭州,虽没告诉别人,她去找贾珂,究竟所为何事,但李淳是她的胞弟,自然能猜到她的心思。李淳虽对此事不以为意,但他也不介意煽风点火,帮金瑶公主一把。他心想贾珂多半不知道金瑶公主的心事,便决定将其中的种种情由,一并告诉贾珂。只是此事事关金瑶公主的名节,他总不能说得太过直白,就想到借助诗文来告诉贾珂。
  但他素来不爱看书,自己想不出哪句诗文合适,只好找了几个读书多的秀才,问他们知不知道什么写男人被抢走了妻子,女人被抢走了丈夫的诗词,并且主人公最好是历史上的名人。其中一个秀才不知他的真正目的,只道他是想要以诗会友,便给他推荐了李商隐作的这首《骊山有感》。
  李淳读了一遍,心想唐玄宗和杨玉环的故事谁不知道,贾珂听了我这句诗以后,定会明白我是要告诉他:你和金瑶公主本该是夫妻,但阴差阳错之下,王怜花就像唐玄宗一般,从金瑶公主手中抢走了你,有这一桩陈年往事在,你总该知道,金瑶公主是为了什么事去的杭州吧。
  他却忘了贾珂可不知道皇帝动过给他指婚的念头。对于贾珂来说,金瑶公主只是一个没怎么见过面的陌生人,既不是唐玄宗,也不是寿王,更不可能是杨玉环,他自然不会把这句诗和金瑶公主联想在一起,只当李淳说的这句诗和金瑶公主来杭州找他,其实是两件事情。
  李淳正得意间,又想贾珂知道自己本可以尚公主,却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放弃了这个机会以后,或许会悔断肠子,甚至迁怒到王怜花身上。日后两人的感情一定越来越差,过不了几年,也许就会闹得不可开交,说不定还会和离,只觉为金瑶公主出了一口恶气,心下很是高兴。又想自己不能去杭州,没法当场看贾珂和王怜花的热闹,不由大为可惜。便在洛北离开苏州之前,将他叫到面前,吩咐他将这句话念给贾珂听。
  洛北是宫中侍卫,负责皇宫的安全。他的武功虽高,却没读过几本书,虽然背下了这句诗,却连这句诗讲的究竟是谁的故事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联想到其他事情。他知道金瑶公主是为了贾珂来的杭州以后,心想公主和贾珂中间,一定发生过一些谁也不知道的爱恨纠葛,于是认定这句诗说的也是年轻男女之间的情不自禁。
  这时洛北见贾珂面如土色,满脸震惊,只道贾珂这时震惊于公主对他的一往情深,当即重复了一遍:“平明每幸长生殿,不从金舆惟寿王。”
  王怜花却不觉得李淳说的是皇帝看中了他,想要将他迎入宫中。他倒不是不知道这句诗说的是谁的故事,而是虽然他喜欢的人是个男人,并且他已经和这个男人成了亲,而且他也曾被别的男人喜欢过,但他在潜意识里,就把世上会有男人喜欢他这件事排除了,至于那日在扬州遇见的那个疯和尚说的那几句疯话,他更是半个字都没放在心上。
  倘若皇帝是个女人,他说不定会认为自己这般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不论皇帝见过多少美男子,最后拜倒在他的长袍下,都是理所应当。可惜皇帝是个男人,也许皇帝会是第二个唐玄宗,但他王怜花决计不会是杨贵妃。那么谁会是杨贵妃?难道是贾珂?
  王怜花想到贾珂才是杨贵妃,心下自然又惊又怒,顷刻之间,贾珂和皇帝相处的种种情景,就这样在他脑海中一晃而来,又一晃而去。
  王怜花自然知道皇帝对贾珂向来恩宠有加,但他从前觉得皇帝对贾珂再好,都没什么奇怪的,此刻他疑心皇帝想做唐玄宗,再回忆皇帝对贾珂种种的好,不禁越想越觉奇怪,寻思:“从前贾珂在京城任职,皇帝也一直待在京城,贾珂几个月前来了江南,皇帝就跟着下江南了。难道皇帝来江南,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贾珂?
  不不不,倘若他是为了贾珂,那他怎会这么久都没来杭州呢?嗯,仔细想想,时下男风盛行,很多男人身边都会有几个交往过密的男性友人,但我一直不曾听说,皇帝身边也有这样的人。难不成他从前喜欢的一直女人,直到贾珂离开京城,他见不到贾珂,才发现自己爱的人,其实是贾珂?
  之后他忍受不了见不到贾珂的生活,又不好刚把贾珂调来江南,就把他调回京城,只好亲自赶往江南,和贾珂见上一面。但他实在不愿意承认,他爱上了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因此他一直没有来找贾珂,说不定他还在沿途上找了不少美女侍寝,试图说服自己,其实他对贾珂没有生出丝毫情愫。
  后来他听说贾珂在苏州遇刺,便放下所有事情,亲自前往苏州,可见他对贾珂确实关心过头了。难道他是因为贾珂遇刺的事,才发现生死无常,世事难料,他不想留下遗憾,哪怕受世人唾弃,他也要让贾珂当他的皇后?”
  王怜花言念及此,目光中燃起熊熊怒火,心想:“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贾珂?贾珂便是要当皇后,也是当老子的皇后!”
  正气恼间,忽听得贾珂轻声说了“你放心”三个字。这三个字清清楚楚地传到耳中,王怜花一听之下,心中的恼怒惊惧,登时化为乌有。他不禁面露微笑,心中感到一阵甜意,只觉贾珂这句话似乎是说:“你放心,倘若他真要我进宫,我就辞官不做,与你归隐江湖。”
  王怜花本就对官场没有丝毫留恋,倘若贾珂肯放下多年的经营,随他去江湖闯荡,便是有一百个皇帝排队想要嫁给贾珂,他也不会担心。他看向贾珂,突然间玩心大起,伸手揽住贾珂的肩膀,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两下,然后微微含笑,看向洛北,目光中满是冷意,似乎是说:“他是我的,你们休想把他夺走!”
  王怜花突然伸过嘴来,亲了自己两口,贾珂先是一怔,随即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好似刚从浮着冰块的海里爬出来,冷得浑身发抖时,火热的阳光破开乌云,落在他的身上。
  原来贾珂听到洛北那句话时,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果然没有听错!皇上果然想要抢走我老婆!”
  跟着霎时之间,他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想象皇帝下旨要王怜花进宫,王怜花自然不会答应,皇帝便派武功高手包围节度使府,一番厮杀后,自己被皇帝抓为人质,王怜花为了救自己性命,只得被迫入宫,从此宫墙内外,再无相见之日。此后自己逃出皇帝手中,和吴明联手杀进京城,皇帝见大势已去,杀了王怜花给他陪葬,自己闯进宫里,见到的只有王怜花冷冰冰的尸体,最后拿刀抹了脖子,死在了王怜花的怀里。
  贾珂想到此处,心中悲伤之极,只觉自己绝不能让想象的这一幕变为现实,这才对王怜花说:“你放心!”意思是说,倘若皇帝真有这个打算,那我一定立刻辞官,和你退隐江湖,绝不给他包围咱们的机会。
  他此刻感到王怜花亲吻自己,只觉王怜花这两下亲吻,似乎是告诉自己: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永远不和你分开。”他热血上涌,忍不住抬起王怜花白玉般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了几下,同时看向王怜花。
  两人目光相对,似有千言万语欲待吐露。
  一个似乎是说:“怜花,你放心,我绝不会让皇上把你带走的!”
  一个似乎是说:“贾珂,你放心,若是狗皇帝敢带走你,我就杀进皇宫,把他一家老小,个个杀得干干净净!”
  一个以为对方是说:“无论你要去哪,我都跟你去,倘若有人阻拦,我就杀了他们!”
  一个以为对方是说:“好啊!咱俩活着要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无论谁想拆散咱们,我都不会让他得逞!”
  他二人似乎在说一件事,又似乎不在说一件事,但二人都以为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虽认定前路艰难,风波险恶,但想到对方就在身边,心中只感到幸福喜乐,似乎什么事情也不怕了。
  洛北初见王怜花气得脸色发白,神情冰冷,目光中流露出恼怒之意,只道他是陡然得知贾珂和金瑶公主的旧情,不由又惊又怒,很不痛快,这是人之常情,洛北并不觉得奇怪。
  待见王怜花搂住贾珂的肩膀,在贾珂的脸颊上亲了几口,然后面露微笑,凝视自己,好似自己要抢他的男人似的,洛北只道王怜花这是知道金瑶公主心仪贾珂以后,担心金瑶公主抢走贾珂,便对她心生憎恨,继而迁怒了来报信的自己。他虽心下无奈,但王怜花好妒之名天下皆知,他自然也知道,因此并不觉得惊奇,当下低下了头,乖乖地站在一旁,等待贾珂或者王怜花吩咐。
  等待半晌,始终不见有人说话,洛北抬起头来,向贾珂二人望去,就见贾珂握着王怜花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两人目光相对,柔情脉脉,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
  洛北心下无奈,说道:“侯爷。”
  贾珂一惊,从柔情蜜意中醒转,他略一沉吟,看向洛北,微微笑道:“洛侍卫,殿下可还说什么话了?”
  洛北摇头道:“殿下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皇上还有事情交代。”
  贾珂听到“皇上”二字,登时想起适才幻想的那一幕,真害怕洛北下一句话便是:“皇上好久没和大人见面,对大人想念得很,本想叫大人您去苏州说话,但想到大人公务在身,十分繁忙,皇上觉得自己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把您叫过去,因此让我请王公子代大人您去苏州说话。”
  贾珂想到此处,不由脸上一沉,随即挤出笑容,问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洛北道:“回侯爷的话,皇上是这么跟卑职说的:‘洛北,你见到贾珂以后,就问他有没有见过金瑶。倘若他见过金瑶,你就问他金瑶在哪,然后把人带回来。倘若他没见过金瑶,唉,便让他把公务暂且交给别人,帮朕找回金瑶要紧。
  她一个小女孩,头一回离开皇宫,自己不会武功,也不带护卫,若是遇上凶徒,哪有什么还手之力?何况苏州和杭州离得这么近,倘若她离开寒山寺后,直奔贾珂去了,她怎会现在还没到呢?难不成她在途中出事了?’”
  贾珂才不关心金瑶公主是否出事了,他见皇帝不是要王怜花去苏州陪他,登时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忽听得耳边有人呵了一口气,随即感到两根手指伸到自己的右颊之上,轻轻地刮了两下。
  贾珂向旁边看去,就见王怜花看着自己,轻轻一笑,大有取笑之意。显然是王怜花知道皇帝是要贾珂去找金瑶公主,而不是做别的事情以后,先和贾珂一般,松了口气,随即觉得自己提心吊胆的模样实在可笑,便去看贾珂,见他也在因为皇帝的话提心吊胆,便理直气壮地用手指替他刮羞。
  贾珂收回目光,看向洛北,说道:“既是皇上吩咐,微臣自当领命。近日来我一直待在杭州,倒没听说有什么恶徒来过杭州。或许公主是在途中遇见了什么新奇的事,或者结识了什么新的朋友,竟忘记回苏州了;又或许公主只是拿我当幌子,并不是真的过来找我,因此我才不知道,公主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来到杭州。洛侍卫,你手上可有公主的画像?”
  洛北道:“自然有的。”说着从怀中取出画像,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贾珂接过画像,将其展开,拿给王怜花一起看。只见画中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尖尖的脸蛋,圆圆的大眼,眼角上挑,容貌甚是俏丽。这幅画虽比不上王怜花画得出神入化,栩栩如生,但也是难得一见的佳品,用来找人,倒也不必担心旁人认错。
  贾珂收起画像,又问洛北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可惜他只知道金瑶公主要来杭州找自己,除此以外,诸如公主身上带了多少银两,公主打算怎么来杭州,公主是否有认识的朋友等事,却是一问三不知。
  贾珂无奈,只得请王怜花临摹了几幅画像,吩咐部属拿着画像找人。次日一早,他和王怜花早点也不吃,就出门找人,洛北看在眼里,很受鼓舞,胡乱吃了几口早点,也出去找人了。
  贾珂和王怜花明面上说是出去找人,其实他们从节度使府出来后,径自买了几样东西,便离开杭州城,来到城郊的小溪之旁。
  换做平时,贾珂看在皇帝的提拔之恩上,哪怕他知道寻找金瑶公主这事就好似在大海中捞针,多自己一个人不算多,少自己一个人不算少,他也会尽全力帮皇帝找人。
  但是贾珂受李淳那句诗的误导,认定皇帝想当唐玄宗,抢走他的“杨贵妃”王怜花,他心里正对皇帝满腹怨气,又如何愿意帮皇帝找女儿?因此他虽然动用了不少势力帮忙寻找公主,但他自己却连找都懒得找,同时打定主意,这几天他们暂时不回杭州城,假装他们一直在寻找公主。
  王怜花脱下鞋子,挽起裤脚,走进溪水中捉鱼。其时阳光斜照,凉风吹拂河边的柳丝,王怜花的发丝和衣带也微微飘动。
  贾珂捡了数十根枯枝,堆成烤架,却不点着,又从包袱中取出一块桌布,铺在草地上,拿出一只木盒,盒中装着八样早点。他揭开盒盖,取出早点,一一铺在桌布上,然后坐到草中,向王怜花招了招手,笑道:“怜花,可以来吃了。”
  王怜花转过身来,双手一摊,水珠自他的手掌不断流下。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水珠晶莹剔透,他的手指也好似水珠一般晶莹剔透。
  王怜花道:“我还没抓到鱼呢!”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吃完饭再来抓,我担保你到时一定能抓到。”
  王怜花走到岸上,也不穿鞋,就这样双脚湿淋淋地走了过来。他坐到贾珂面前,向后一仰,贾珂伸臂将他抱住,在他的头发上轻轻一吻。
  王怜花笑道:“你什么时候变成鱼神仙了?否则怎能未卜先知,断定我吃过饭后,一定能抓到鱼啊?”
  贾珂拿起一个桂花糕,递到王怜花嘴边,王怜花一口吃了。
  贾珂笑了笑,说道:“我不用做鱼神仙,也能知道。你想啊,你空着肚子去抓鱼,水里的鱼儿游到你身边,听到你肚子在咕噜噜地作响,哪会不知道你是过来吃掉它们的?它们既已知道你是过来吃它们的,又哪敢游到你身边来?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若是看见别的鱼想要游到你身边,只怕也会立刻甩尾阻止。
  但是你吃过饭后再去抓鱼,你的肚子饱饱的,水里的鱼儿游到你身边,没听见你的肚子在咕噜噜地作响,自然不会认为你是来抓它们的,而是会认为你是过来洗澡的,那它们当然是想怎么游,就怎么游了。到时那么多鱼儿围在你身边,你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溪水中的小鱼,个个都是顺风耳。”说完这话,拿起一只小笼包,转过身,递到贾珂口中,笑道:“那你多吃一点儿。一会儿你跳进水里,充当鱼饵,帮本公子把这些顺风耳吸引过来。”
  贾珂格格一笑,说道:“我当鱼饵倒无所谓,但我真替那些鱼儿担心。”
  王怜花奇道:“那些鱼怎么了?你为何要替它们担心?”
  贾珂笑道:“王公子连胖丁的醋都喝,见我亲了一口胖丁,就不愿我再来亲你了。一会儿我既要充当鱼饵,总不能穿着衣服,到时赤条条地跳进水里,那些鱼儿瞧见了我,说不定和王公子一样为我的美色所惑,一齐向我游了过来。到时它们个个在我身上亲上一口,王公子还不得当场醋淹小溪,把这些胆敢和我亲热的鱼儿都捉来烤了?”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我从前怎地没有发现,这条小溪竟然这般神奇?溪里的鱼不仅是顺风耳,还是千里眼,身为一条鱼,连一个人长得是丑是俊都能分清,真是了不起!”
  他说完这话,话锋一转,以手指去刮贾珂的脸颊,笑道:“又或许了不起的不是溪里的鱼,而是溪里的水,不需要喝,不需要碰,只需闻到味道,就足以让咱们贾二爷洋洋自得,开始大吹法螺了?”言下之意,自是取笑贾珂的脸皮好厚,对着鱼都不忘吹嘘自己一番。
  贾珂摇头微笑,将王怜花翻了过来,扬起手,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三下。
  王怜花本是想看贾珂伸伸舌头,做个鬼脸,露出羞窘的表情来,哪想到贾珂羞窘过头,继而成怒,居然打起自己的屁股来了。
  王怜花登时气忿忿地道:“你不讲理!说不过本公子,就打本公子!”然后装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说道:“好疼啊,快给本公子揉一揉!”
  贾珂噗嗤一笑,依言给他揉了揉,说道:“我打你屁股,可不是平白无故地打你!”
  王怜花截住他的话,满脸苦大仇深地控诉道:“是啊!你是恼羞成怒地打我!”
  贾珂格格一笑,说道:“我也不是恼羞成怒地打你!”
  王怜花满脸无辜地控诉道:“那你是一时兴起地打我了?”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我也不是一时兴起地打你。”
  王怜花“哼”地一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打我?”突然间心念一动,一口咬住贾珂的手臂,说道:“难道你是一时手痒,才决定打我的?”
  贾珂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就算你想要证明,我是一时手痒,才决定打你,也不用特意咬我一口,以便向我证明,你牙痒的时候,就喜欢咬我,所以我手痒的时候,就会来打你屁股吧!”
  王怜花松开贾珂的手臂,笑道:“这你就错了!我向来是想要咬你了,就张嘴咬你一口。哪像你一样,分明只是想打我屁股,却要假惺惺地找出一个理由来,仿佛有这个理由在,你打我屁股就是多么的理所应当,顺理成章了!哼!”
  贾珂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才是大错特错了呢!我向来不喜欢随便打人,每次打你屁股,都是师出有名,只是你素来喜欢耍赖,不肯承认罢了。就比如这一次,我打你屁股,那也是有原因的。”
  王怜花“哼”的一声,微笑道:“什么原因?你且说来听听。”
  贾珂笑道:“我若说得你服,你让我再打几下屁股,如何?”
  王怜花心念一动,点头道:“好啊!”
  贾珂见他答应得这般痛快,不由一愕,跟着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打你的屁股,你可不能拿鱼的屁股,鸟的屁股,青蛙的屁股,或者我的屁股来充数!”
  王怜花打的本就是这个主意,这时见贾珂识破了他的小心思,伸了伸舌头,满脸不屑地说道:“反正我已经被你打了三下了,无论你解释还是不解释,这三下都已经打过了。倘若你说得有理,我就要被你再打几下,这种亏本买卖,我才不会做呢!”
  贾珂咯咯笑道:“你还没听我说呢,就认定我说的有理了,可见你早就知道,我每次打你,都是师出有名,你刚刚说我每次打你,还要假惺惺地找个理由,都是你在胡搅蛮缠了?”
  王怜花却不理他,双目凝视草丛中的一朵白色的小花,似乎突然对这朵小花生出了极大的兴趣,此时此刻,无论身边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法夺走他的注意力了。
  贾珂见他这般装腔作势,不由一笑,说道:“亦或是虽然你认定我每次都是假惺惺地找个理由来打你屁股,但你知道自己不善言语,辩不过我,因此心生怯意,不敢跟我辩上一辩了?”说着向王怜花瞄了一眼。
  只见王怜花双目仍在凝视那朵白色的小花,但他的两颊,却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显然是他素来心高气傲,争强好胜,最恨有人说他不如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贾珂,他都很不服气。这时听到贾珂的话,他不由好胜心起,很想和贾珂辩上一辩,来证明自己才不是辩不过贾珂,但是想到自己一旦输了,就要被贾珂打屁股,心下自然很是迟疑。
  贾珂真想在王怜花鼓起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但他既想再打王怜花几下,这件事自然不能去做。当下微微一笑,继续道:“从前咱们遇到什么事情,王公子总是跃跃欲试,想要跟我争出一个高下来。现在我主动问王公子要不要和我辩上一辩,王公子都不肯了。毕竟是当人家的老婆了,事事以老公为天,认为老公是天下间最了不起的人,当然不愿和老公一争高下了。”
  王怜花听到这话,登时涨红了脸,“呸”了一声,说道:“谁事事以你为天了?”他倒没否认后面的话,毕竟他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确实认为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得过贾珂。
  贾珂强忍笑意,故作惊奇地问道:“咦,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王怜花白了他一眼,说道:“老子当然不是这样想的!”
  贾珂仍是满脸惊奇,说道:“真的吗?倘若你不是这样想的,那你为何连跟我辩上一辩都不肯呢?”
  王怜花心道:“因为你惯会强词夺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白的都能说成花的。何况我看你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就知道你对接下来的事,定是胸有成竹。我又不是傻瓜,怎会明知道这是你给我设下的陷阱,还傻乎乎地跳进去?”
  他虽然想得十分清楚,但是贾珂已经给他下了战书,倘若他不接下战书,岂不就要坐实贾珂那句“事事以老公为天,认为老公是天下间最了不起的人,当然不愿和老公一争高下”了?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脸面最重要,于是气哼哼地道:“那你倒跟我说说,你这次究竟是为什么要打我?”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怎么,王公子不以老公为天啦?”
  王怜花哈哈一笑,伸手搂住贾珂的头颈,声音温柔地道:“你再说这话,我就把你扔到天上,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才叫以老公为天!”
  贾珂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我被王公子吓到了,需要王公子亲我一口,我才能往下说!”
  王怜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既然我亲你一口,就有如此神效,想来我咬你一口,也会有同等神效了。本公子素来慷慨,再多送你两口,现在就咬你三口,若是不够,再咬三口也行。”
  贾珂摇了摇头,笑道:“不行,不行!你咬我是没用的,必须亲我一口,我才能往下说。并且啊——”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继续道:“必须亲我这里,我才能往下说。”
  贾珂本就生得俊美无匹,笑起来更是魅力四射,王怜花不觉心中一荡,什么事情都置之脑后,当即凑过去亲了贾珂一口,迷迷糊糊地寻思:“就贾珂这张脸,谁舍得和他生气?”
  贾珂趁机在王怜花的脸上亲了几下,然后轻轻一笑,说道:“既然王公子亲了我了,那我也有力气往下说了。嗯,我这次打你,是因为我作为你的先生,见你连沉鱼落雁这件事都不知道,心下很是生气,便决定惩戒你一番,让你知耻而好学。我本该用戒尺打你的手心,可惜现在戒尺不在身边,只好打你一顿屁股了。”
  “沉鱼落雁”这个词源自《庄子》,原句是:“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
  贾珂提起沉鱼落雁,言下之意是说,毛嫱和丽姬生得貌美,水中的鱼儿瞧见她们,都要羞愧地沉入水中,可见在很久以前,鱼儿就能清楚地分辨出一个人是美是丑了。既是如此,这条小溪中的鱼儿知道我生得英俊,又有什么奇怪的?
  王怜花自然听懂了贾珂的言下之意,他见自己无从反驳,只得“哼”了一声,说道:“假惺惺!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戒尺在你手边,你也会放下戒尺,转而打我屁股!”
  贾珂笑道:“那也不一定。上次我用火龙果在戒尺上写了字,然后用戒尺打你,不也挺有趣的吗?”
  王怜花想到那时的情景,不由脸上一热,看向贾珂,轻轻地道:“你是王怜花的小笨蛋。”话音刚落,就见贾珂扬起了手,随即打了他屁股三下。
  王怜花气地咬了贾珂三口,然后哼哼地道:“这次又是为什么打我!”
  贾珂笑道:“这次打你,是因为我作为你的先生,见你年纪轻轻,记性却如此差劲,连那句‘我是贾珂的小笨蛋’,都能记成‘你是王怜花的小笨蛋’,真担心现在不管你,再过几天,你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到时你遇见别人,别人问你尊姓大名,你就跟人家说:‘在下姓贾,草字怜花。’那可怎么办?
  所以为师决定再惩戒你一番,让你牢牢记住自己姓甚名谁,究竟是谁的小笨蛋。可惜我那柄戒尺不在身边,否则我再用火龙果在戒尺上写下这一句话,然后用戒尺惩戒你一顿,嘿嘿,你一定也能牢记在心了。好在打你一顿屁股,效果也差不多。怎么样?我打完以后,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王怜花做了个鬼脸,说道:“不好意思,本公子已经把那句话忘得干干净净了,一个字都没有记住!”顿了一顿,眉飞色舞地道:“嘿,现在本公子不仅把那句话忘得干干净净了,连你都忘得干干净净了!”说完这话,转身一滚,滚到草地上,看着天空,懒懒地道:“你是谁啊?干吗要坐在我的旁边?”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我啊,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江湖上最出名的采花贼贾二爷是也!嘿嘿,你认不认识我不重要,我认识你就好了!来,美人,今天贾二爷来采你这朵花了!”说着躺到草地上,向王怜花一滚,伸手将他搂在怀里。
  王怜花一个翻身,趴在贾珂的怀里,后背朝向天空。他嘻嘻一笑,说道:“贾二爷,你现在知道什么才叫作‘以老公为天’了吗?”
  贾珂摇了摇头,笑道:“不知道。”
  王怜花咬他一口,然后笑道:“你不知道,那也无妨,我来告诉你就是。”说完这话,伸手一指天空,说道:“这是天。”又一指草地,说道:“这是地。”又一指自己,说道:“天在上,地在下,而今我在上,你在下,可见对于你来说,我就是天,所以这就是‘以老公为天’。怎样,现在你明白了吗?”
  贾珂却还是摇头,笑道:“不明白。”
  王怜花用手指去戳贾珂的脸颊,忿忿地道:“你哪里不明白?”
  贾珂笑得很是天真无邪,说道:“因为我只有老婆,没有老公,如何去明白‘以老公为天’呢?你要说‘以老婆为天’,那我倒是明白的。”然后在王怜花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笑道:“并且不用王公子教导,我就已经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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