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群年轻男人慢悠悠地缀在后面，缩着步子，放慢速度。
大林跟徐又程关系比较好，随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怎么还单着，都一年多了，总不能还念着上一个吧？”
徐又程瞥了他一眼，同样回了他一拳：“我可去你的，我天天忙得很，哪有时间耍朋友。”
“妈的，下手真重！”大林揉揉肩膀，想起什么又乐起来，“也是，要不然怎么能被甩了。”
这幸灾乐祸的很是明显。
昊子闻言扬眉：“那不应该，你这张脸就因为忙就没恋爱的话，还是说明你不够主动。”
“主动什么，我又不急，还早着呢，再说了，不恋爱不结婚又能怎么样？”徐又程嗤笑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昊子摸摸鼻子：“我算是发现了，你们这些不怕没恋爱谈的才是真不放心上，你是，艾惜也是。”
他们这些男生跟艾惜都不算熟，难得听到点儿她的事儿，都有些好奇。
李森林问道：“啊，艾惜也正单着呢？”
昊子耸肩：“岂止呢，人是一直单着。”
这就让人意外了，艾惜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不缺人追的女孩儿。
“不应该吧。”
“我听莎莎说，艾惜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然后拒绝了其他所有人。”
几个男人都忍不住望向前面的艾惜，就算隔着大几米的距离，他们都觉得这明明是个连背影都很难忽略的女人。
诡异地沉默了阵儿，有人干巴巴道：“不至于吧，被这样的人喜欢还能铁石心肠的吗？应该很骄傲吧，能在每个平台都炫耀好几遍的那种。”
徐又程也觉得神奇，平心而论，艾惜真的很优秀的女孩子了。
被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应该很幸运吧。
正因为不变的总是少之又少，所以，艾惜能坚定地喜欢一个人那么些年，才显得难之又难。
弥足珍贵的东西就应当被珍之重之。
徐又程看着路，连同艾惜一起纳入眼底：“可能是回报不了吧。”
拿不出与之相称的珍宝，真正尊重、怜惜她的人，怎么忍心自私地收下她的馈赠。
可是，心里逐渐难受起来。
想起之前的那个眼神，刹那间，他只觉喉咙干涩，微微绷着唇，喉结滑动。
他想，艾惜得到的不能是自私。
十七个人，他们坐在外面，拼了三张桌才勉强坐下。
可能是酒意惹人，气氛比吃饭时活跃欢快了许多。
大家都吵着闹着，忘乎烦恼、忙碌地大笑，举杯交错之间，无论是酒或是饮料都载着同样的轻松愉悦。
举着外卖点的奶茶，艾惜咬了下吸管，嚼着里面的珍珠。
在第不知道是多少次感觉到对面徐又程的眼神后，闭了闭眼，作出了决定。
从饭桌上那个对视起，她就有所预感——徐又程可能察觉到什么了。
意外吗？是的，但也没有关系。
本来这次，她就准备好了不是吗？
想让他知道，想亲口告诉他。
她的思绪开始纷乱，过去到现在，从穿着校服青涩的他们到此刻他坐在同学间……这些场景好像都出现过，一次次重复，又好像是幻想过。
徐又程出现在艾惜的脑海里、梦里无数次，真真假假，可后来，她再也没幻想过艾惜和徐又程会在一起。
是长大了吗？
喜欢已经不再是一定要在一起了。
她念念不忘之下，渴望早已变成了希望他幸福，生活所向是心之所想，希望他岁岁年年平安得意。
因为她清楚，徐又程太好，而艾惜也会这么好。
翻出通讯录里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好友。
盯着那个名字，迟疑好会儿，还是算了，她不想让他多思虑多犯愁，哪怕有所察觉的徐又程显然已经被影响了。
直到见好些人状态都差不多了，估摸了下时间，她才点开那个点开过无数次的头像，第一次在输入框敲下内容。
艾惜：【散场的时候，可以稍微等等吗？】
她反手扣下手机，然后看着徐又程拿过手机，同他眼神相触，看着他低眸，甚至清楚地看到他停顿几秒才按了几下屏幕。
徐又程：【好。】
她没有说为什么，他也没有问为什么，又好像他们都知道要发生什么。
结束后，班长开始安排怎么回家。
艾惜摇摇头，礼貌拒绝：“不用送我的，现在也不算太晚，这里离我家近，我也没喝酒，没事的。”
开车没喝酒的，已经塞满了，而其他的，要不代驾要不打车，就更没必要了。
班长想了想，也没多纠结：“好，那你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嗯，好，你们注意安全。”艾惜微笑颔首。
莎莎架着男朋友，不太放心：“真的不用吗？那你一定小心，打到车给我发个车牌号，到了跟我说一声。”
艾惜看她努力支撑着昊子还不忘担心，笑容放大：“我知道，你赶快带昊子回去吧。”
等目送他们一一离开，艾惜侧身望向徐又程，他们隔着一米有余的距离，远远近近的灯光下，她将他脸上的神情看得分明。
从未见过的神情。
艾惜抿了下唇，又轻轻笑了声，见他看过来，弯着唇道：“你也不用这么沉重的。”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轻柔，让他原本有些无措的心平静下来。
“嗯。”徐又程应道。
艾惜歪头想了下：“我们朝那边走走吧。”
“……嗯。”
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这一次他们离得很近，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拂向她，偶尔也会撩起她的头发朝他飞舞。
可惜，怎么也落不到他的肩上。
“你知道吗，我——曾经很喜欢你。”艾惜目光变得悠远，带着些怀念，安静了两秒，又轻轻而坚定，“很喜欢。”
徐又程看着她，没有惊讶，只是抿着唇，微不可见地蹙着眉。
“嗯，我刚刚知道了。”
从微信回了那个“好”字起，他就想了无数种应对的回答。
然而此刻看着这样的艾惜，他选择了坦诚，好像只有完全的真诚，才能给这个女人最大的尊重。
或者，他此刻面对的，还是当年那个再美好不过的女孩儿。
他们说的对，有艾惜这样的女人，无论是做女朋友还是妻子，无论爱不爱，都是件很好很骄傲的事。
不会有人不心动的吧，何况是被这样的人默默喜欢着。
他也忍不住有过几息纠结和踌躇。
徐又程看着她，专注的，没有隐藏丝毫，就那么真挚地告诉她：“艾惜，你一定会找到很爱很爱你的那个人，比你爱他还要多的多得多。”
艾惜望着他，两人都没回避地对视。
沉默了好会儿，她忽然勾起唇微微一笑：“嗯，你说的对。”
她明白他的意思，过去想问的另一句话好像没必要再说出口了。
“要不要拥抱一下，道个别？”
徐又程朝她张开双臂。
她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过了会儿才展开双臂迎上他一直未放下去的动作。
温柔的声音顺着微风传入他的耳朵里。
“好，我该道别了。”
这段长达七年的暗恋在今天终见天光，也在今天郑重道别。
喜欢他在今日之前，从来不是过去时，甚至今日之后的某段时光都仍将是进行时。
可是，她得道别了，向喜欢，向徐又程，向喜欢的徐又程。
他们分开时，站立得很近。
艾惜稍稍往后退了小半步，看着他，沉默须臾，擡起手抚了下他的脸，又虚虚贴着：“徐又程，你很好很好，所以你不用替我难过。”
因为你很好，所以我喜欢你。
因为你很好，所以你不喜欢我也没有错。
因为你很好，所以喜欢你并不是一件让我难过的事情。
不必难过，不必自责，你真的真的很好。
说完，她缓缓放下手，再次退后一步。
“徐又程，一定要过得很好过得开心啊。”艾惜眉眼弯弯，眼眶微红，水光潋滟的眼眸里却是笑意盈盈，“再见了呀。”
第一次，徐又程见到艾惜这样的笑容。
走出一段距离，她转过身，看到徐又程还是站在那里。
他注视着她，神情比之前的，还要难过，还有几分惆怅和遗憾。
那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在艾惜心里突然就有了答案。
她明白了，至少在过去，徐又程从未喜欢过艾惜。
遗憾吗？
是遗憾的。
失落吗难过吗？
当然也是有的。
只是在这瞬间，她忽然发现，此刻最最让她怅然的，是这场道别——
原来，在还没重逢的那些日子里，她早就想好了道别，从知道可能再见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准备好的从来都不是告白，而是说再见。
夜挺深了，但属于星期六的夜晚还正热闹。
身边的行人不断走来、离开，他们只是人生中匆忙的过客，大多只是一瞬间的擦肩而过。
而有的人，他或许会陪伴更长久的时间，或许会在记忆里永不褪色，但他依然，只是过客。
这么热闹的人间，她还是一眼定格在他的脸上。
第一次，她在人群中呼喊他。
“徐又程，我们都要好好的啊。”
这么热闹的人间，他的声音还是坚定而清晰地传来。
第一次，他在人群中回应她。
“嗯，艾惜，我们都会幸福的。”
她还是听到了从时光那头传来的回响。
艾惜不一定非要牵起徐又程的手。
她最想要的，是告诉他——
“徐又程，你真的很好，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