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的爱情巨轮
  酆黎微凉的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有没有可能再睡一觉,梦中的404会把地府的建造材料和设计图送给他。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来不及了,但是按照404的急切程度,如果它能给,那它就一定不会藏起来。
  酆黎瘫在床上低沉了一会儿,既然他的任务就是这个,那么就一定不会是无解的,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对应的方法。
  决定完成系统给他的任务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祁徽,然而祁徽现在面对的危机并不是他恢复鬼力就能顺利解决的。
  想到这儿,酆黎自然而然的就把重建地狱的事情放在了后面。
  还是先解决祁徽的事情要紧。
  刚在祁徽的病房,酆黎能感受到祁徽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
  祁徽想杀掉罗犸。
  作为率领军队的将军,祁徽的内里绝对不是外在表现的这么温和,他只是把自己“杀”的一面给隐藏起来。
  被隐藏起来的杀意并不会在战场上显露出来,酆黎确信,即使是面对敌军,祁徽也一定是稳重内敛、临危不乱的样子。
  隐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杀意,只有见到罗犸时才控制不住的暴露出来。
  酆黎克制不住得心疼起来,这不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待不同的对象就用不同的对待方式这样,而是见到自己极端憎恶的人,被勾起心底所有的黑暗面。
  房间里被录入生死簿的魂魄越来越多,登记在册后,他们都像是有了归宿,只是因为接下来的要去的地方还没有正式建立,他们依旧迷茫着。
  只是即使神情呆滞,也不再像刚进门时那样游荡。
  他们列队似的站在一起,又因为酆黎身上鬼气的缘故而被吸引。
  已经有些疲累的洪辉就飘在酆黎身边,肉眼可见的虚弱。
  酆黎:“其实你可以喝点我的血,里面的鬼气可以让你恢复的快一点。”
  洪辉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但是还是尝试了一下,没有尝到咸腥,反而有一种甘甜微凉的感觉侵袭全身。
  等待体力恢复的时间,洪辉把电子生死簿交给酆黎,酆黎接过后翻动查看。
  洪辉:“其中有几个的评定是‘善’,我按照您交代的选择了‘投胎’,然后就显示【正在排队中,请稍后……】,还有评定是‘恶’的,我选了‘入地狱’,显示的却是【暂无管理者接手,请稍后……】,这是怎么回事?”
  酆黎:“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组织基本设施暂无,组织虫手暂时非常非常非常紧缺。”
  洪辉:“……冒昧问一下,组织现在就有什么?”
  酆黎查看过洪辉已经录入的信息,确定没问题后就把生死簿还给洪辉:“大概……估计……应该……只有我们五个。”
  洪辉:“……如果这样的话,还是叫小组比较合适。”
  “我们的组织总有一天会十分壮大的!”
  洪辉:“那等到那一天再改名也不迟。”
  酆黎气呼呼地回到自己房间,现在又气呼呼地离开,离开时不忘用力摔上房间门。
  房间里的洪辉已经默默把里昂提供的“老大”的称号换成了“组长”。
  酆黎再次站在祁徽的房门前的时候,先是深呼吸了几次,把刚在自己房间里的所有负面情绪“呼”出去。
  用最好的状态,酆黎敲响了祁徽的门:“可以进去吗?”
  门内没有回答,酆黎也不知道是因为门隔音还是祁徽没有响应,就又敲了一次,然后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所以当祁徽从里面打开房间门的时候,酆黎顺着门开的方向就歪进了房间,祁徽赶紧伸手去扶,这才避免了酆黎和地板的亲密接触。
  祁徽:“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酆黎摇头,然后看向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床,“你怎么起来了?昏迷了那么长时间,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呢?”
  祁徽:“我要回主星去了。”
  酆黎:“我知道的,江医生告诉我了,可是他不是帮你争取了留在这里的时间吗?还是你已经想到对付罗犸的方法了?”
  “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呆在这里,反正早晚都要回主星去的。”
  酆黎拉着祁徽的胳膊把他拉进房间,然后关上房门:“怎么会没有办法呢?罗犸肯定不安好心,你不能就这么跟他回去。”
  “他当然不安好心,”祁徽嘲讽地笑了一下,“他已经把我卖给别人了,他手里的证明上的盖的是军|部的章,也就是说,不管是我们的父子关系,还是那一段交易式的婚姻,都是军部承认的……”
  酆黎明白了祁徽的意思,他艰难地说:“所以你觉得就连你信赖的组织,也成了伤害你的一把刀。”
  “我能想什么办法?”似是被酆黎点破了这一点,祁徽的语气里的嘲讽更加明显,“我能杀了罗犸吗?还是杀了我的未婚夫?”
  祁徽:“无论是杀了他们,还是逃婚,我都会成为一名被通缉的逃犯。”
  杀虫偿命酆黎可以理解,可是酆黎不理解的是为什逃婚也要被通缉:“你们不都搞了什么平权运动了吗?怎么还要包|办婚姻?”
  祁徽看着酆黎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无奈,面前的这个从未接触过的异世界生物,对这虫族世界的了解浅薄,所以总问出这么天真的问题。
  但是祁徽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为了我好。”
  酆黎只是对这世界的规则了解有限,但是并不是傻子:“雌虫的精神海需要雄虫的信息素辅助稳定……”
  祁徽点头:“我一直不愿意匹配雄虫,健康状态已经亮了红灯,按照目前的雌虫保护条例,我会被强迫匹配雄虫,但是鉴于我的功绩,其实军|部也算是细心挑选了的。”
  祁徽语气冷淡,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那只虫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家世好,虫品好,跟我的匹配度也高……呵,罗犸还真会找啊!”
  “所以……”酆黎眼圈泛着红,“其实你也愿意跟他结婚是吗?你觉得这个结婚对象也还是不错的,可以接受的,你就打算接受了吗?”
  祁徽托起酆黎的脸,拇指轻蹭过发红的眼尾:“我可以反抗,可以和罗犸强硬的斗争到底,但是,这会让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从那座房子里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恨,我想变强,只为了报复他,那时我觉得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后来我长大了,我才知道我不该因为仇恨活着,为了罗犸那样的虫,搭进去任何一个生命都是不值当的。”
  “我所做的一切不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救我自己,不再让仇恨成我的全部。”
  “见到罗犸之前,我真的以为我已经治好了自己的病,可是见到他的脸,我就无比的想把他撕成碎片!”
  祁徽颤抖的手轻柔地拂过酆黎的鬓发:“你见过活生生的雌虫被掰断双翅,用刀子划开皮|肉的样子吗?那个时候,我每天都要看上至少五遍……”
  祁徽闭上眼睛,用力呼吸着,酆黎知道他在克制,克制身体里翻涌的仇恨。
  再开口的时候,祁徽声音沙哑:“那只雄虫的家族是支持平权运动的家族之一,所以即使我结婚了,也不会变成谁的附属,我依旧是我。”
  酆黎努力克制哭出来的冲动,并不是因为他本人爱哭,而是现在的雄虫身体过于娇弱和感性,所以即使克制,声音也是带着隐忍的哭腔:“那我也可以!我也支持你的!而且我是独立的,更没有太多的羁绊和阻碍!”
  “可是……”祁徽低着头,他想要把酆黎紧紧拥在怀里,但是又怕太用力弄疼了酆黎,纠结之下就是双臂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触碰酆黎的双手却轻柔,“可是……你不属于这里……”
  “我不会离开的,我以后就呆在这里!”拼命克制的眼泪还是从眼眶砸下来,晶莹的泪珠在祁徽的眼睛里成了一闪而过的流星。
  “不是这样的……”祁徽说这一句的声音很小,收回自己的手祁徽看着酆黎正色道:“那你就乖乖呆在这里,我会安排好你的一切,我不在的时候,江医生会照看好你。”
  “不要!我喜欢你祁徽,你别跟别的虫结婚,我能保护你的!”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酆黎直接用袖子擦,“咱们再想办法,去跟那只雄虫谈判,以理服虫,他总不至于棒打鸳鸯,上赶着做第三者……”
  “他不是第三者。”祁徽打断酆黎的话。
  酆黎哭的脑子发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泪还在不断往外涌:“这破身体……眼泪怎么擦不干!”
  祁徽:“我们两个没有关系,所以怎么能把他定义为第三者呢?”
  酆黎擦眼泪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对……对啊,我还没追到你……”
  祁徽叹了一口气:“我们顶多算是朋友,所以,你也没有必要管那多我的事,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用管我了。”
  “不对,”酆黎终于从记忆力搜刮出一个理由,“404说了,我俩被姻缘神捆着呢,我俩就是一对儿的,我会想到办法完美解决这件事,然后追你,跟你结婚。”
  祁徽皱起了眉头:“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让虫反感吗?”
  酆黎再一次愣住,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积蓄。
  “如果我单身,那你追求我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我已经做了决定了,你为什么还要干扰我的生活?”
  “你现在做的任何事对我来说都是打扰和冒犯。”
  祁徽没有再给酆黎说话的机会,推着就把人退出房门外。
  站在门外的酆黎扣着门把手想打开门,可是祁徽在里面上了锁。
  打不开门的酆黎被心里的悲伤淹没,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嚎啕大哭。
  哭着说着:“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下意识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悲伤占据整个身体,他只能不断重复着“不对”,却想不到哪里不对。
  门内的祁徽听着门外的哭声,把头抵在门上,卸去伪装,只剩下疲惫的身心。
  你那样明媚,就不要待在污浊的地方,这里不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