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玉殿。
雪花飘飘,北风啸啸。
陈颂声打了个哈欠，神色蔫蔫地敲响门扉。
“进来。”
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他叩击的动作停滞一秒,随即强势推门进入。
进了玄关，他先是敏锐扫视了一圈四周,随即绕过屏风，头也不抬道：“师叔，我师尊呢？”
瑞龙仙君气定神闲地翘着二郎腿,斜斜靠在主位上翻卷宗，闻言也只是微微抬眼，"在后面。”
自从上次因为滴滴飞剑导致的单身率降低事件后，瑞龙仙君看陈颂声都顺眼了不少,如今不止能平静搭话,甚至都能安详呆在同一个空间里。
话音才落,棠春休就抱着一大摞卷轴从殿后绕了出来。
卷宗实在太多,在他手里堆成了小山,压得其走路一晃一晃,最顶部的因此劈里啪啦地掉下来。
未先雪就如此亦步亦趋地跟在棠春休后头,不断弯腰不断捡起，不断弯腰不断捡起。
陈颂声眼睁睁看着棠春休手里的卷轴一点点变少，而未先雪怀中抱着的卷宗越来越多。
“……”
好不容易就这么挪到瑞龙仙君身前，棠春休一股脑将所有卷轴倒上案桌，劈里啪啦地落了前者满身。
瑞龙仙君额前的青筋直跳,蹭一声站起来,怒气冲冲道：“棠春休！”
被叫到名字的某人恍若未闻,甚至还饶有闲心地将掉在地上的卷宗捡起来。
瞧他这幅模样,瑞龙仙君是越看越气,索性一撩长袖，原地数落起他来，“你说说你！一天天的什么也不干！活全都丢给我！这卷宗放这儿有多久了？居然一点没看……”
“诶诶诶！”棠春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正色反驳道：“明明是你打赌又输了我，我这才让你帮忙看卷轴的，可不是我逼你啊。”
瑞龙仙君冷笑一声，“干嘛，卸磨的驴偶尔还不能有意见了？”
“什么卸磨的驴，你帮我看卷宗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好吧？”
“放屁，上回仙门大比一次，宗门大比一次，宗训一次……”
“……”
二人怒目而视，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吵到最后，竟是双双一挥衣袖，眨眼便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屋顶传来乒乒乓乓的刀剑碰撞声。
“杨锐龙！懂不懂什么是长幼有序？”棠春休的声音隐隐隔着瓦片传进来，“还敢和师兄打架？”
“呵呵。”瑞龙仙君冷哼两声，“就是不容我放肆，我也放肆多回了，难不成你还能把那老不死的叫回来不成？”
“谁允许你这么称呼师尊的？”棠春休大怒，“只有我能这么叫！”
“……”
听着头顶一阵一阵有来有往的动静，陈颂声只觉得这个宗门要完蛋。
未先雪神情依旧，似是早就习以为常，只默默捡起落地的卷宗，抬眼看见傻愣着的陈颂声，顺嘴道：“别管他们，打会儿就好了。”
陈颂声：“……”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家师尊好像不是这个人设吧……
思绪还未收回，窥玉殿的大门再度被人推开。
各院仙君一窝蜂地从外头涌进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顿时将整个大殿淹没。
“我上个月去了一趟合欢宗，那里的弟子长得真是……啧。”
“对吧，我和他们宗主软磨硬泡了好久，就是死活不同意我去当交换生……”
“你一个院长去当什么交换生……”
说话的是漆蕴仙君与锦堇仙君。
二人身前，木延仙君与意萌仙君在大谈掉毛问题。
“长毛灵兽的掉毛量比短毛的多了好几倍。”意萌仙君格外苦恼，“而且打扫也实在是个大问题。”
木延仙君：“诶，我们院也是。”
意萌仙君：“你们的灵宠也掉毛？”
木延仙君：“不，我说的是弟子……”
“……”
二人身边，恒山仙君捋着胡子，恨铁不成钢地教育幽眸仙君：“你们院弟子的身体素质未免也太弱了些，怪不得年年宗门大比都垫底，唯一一项合籍率现在都被瑞龙超过了……”
后者缩着脖子一声不吭地挨骂，偶尔还嗯两声附和对方。
聒噪。
陈颂声从为首的砚青仙君脸上看见了这两个字。
注意到他的目光，砚青仙君轻叹了口气，在周围或奸笑或叹息或怒骂的叽喳声中无奈开口：“……他俩怎么又打起来了？”
“师尊和掌门打赌输了，赌注是替对方干活。”未先雪面无表情地堆好桌上的卷轴。
大抵是这样的事常有，砚青仙君只听前半句就知道后头发生了什么事情，颇有些头疼地捏捏眉心，先招呼其他人入座。
待众仙君都入了座，头顶那俩也终于打完，气呼呼地一把推开殿门进来。
瑞龙仙君铁青着脸，乍一瞧衣着整齐完好无损，可只要细看，就能发现下颌角处被划了道伤痕，此时还在丝丝往外渗着血珠。
慢他一步的棠春休外衫虽有些凌乱，但任由陈颂声左看右看，如何观察都没能找到一点外伤。
直到对方在主位慢吞吞坐下，后者才敏锐发现其原先披散在肩头的白发竟无端少去了一截。
当然，小小插曲并不能影响会议的照常展开。
确认众人均已到齐，棠春休这才朝意萌仙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发言。
后者心领神会，果断起身，轻咳一声道：“关于上次宗门内出现的白斑长额巨猿，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研究进展。”
她将手中资料分发给众人，还不忘往陈颂声与未先雪手里各塞了一份。
“经确认，这是一只变异的白斑长额巨猿。”意萌仙君朗声道，“且是被外力提升到二阶的。”
砚青仙君望着手中书简微微蹙眉，“外力提升？”
“没错。”木延仙君点点头，接过话茬，“我们检测了它的晶核，确认其曾经是一阶异兽，后来因为部分原因强行提升到了二阶。”
闻言，恒山仙君摩挲下巴的手一顿，“确认是鬼族干的了吗？”
锦堇仙君嘴角一抽，指着书简上大大的一行“晶核中确认含有鬼气痕迹”塞到他眼前，“你是瞎子还算我是瞎子？”
木延仙君没理会那二人，继续说明道：“白斑长额巨猿多生长分布在丛林，具有一定攻击力，但性情胆小，鲜少发现有主动攻击修士的痕迹。”
“根据那日记录的影像来看，这只白斑长额巨猿应当是被喂食了什么兴奋类药物。”意萌仙君瞥了一眼手中书简，“所以综上所述，本次事件应该是人为造成的。”
瑞龙仙君将视线投向未先雪。
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除非上次那个内鬼弟子有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道友会间谍部的监视下搞出这一切……”砚青仙君若有所思，“否则，门内应当还有其他鬼族存在。”
瑞龙仙君显然对于剑道院出了个叛徒一事十分不满，闻言冷哼一声，“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不然我……”
其余几人不语，显然也是认同了如此说法。
沉默良久，还是棠春休这个宗主开口发话。
“当日的场地是由道友会的弟子一手检查。”他沉吟片刻，“如果不能排除对方是用了什么瞒天过海的手段，那就要将道友会一同拉进怀疑名单。”
他看向未先雪，“内鬼之事有多少弟子知道？”
后者摇头，“仅有涉及宗防的各部部长和副部长。”
将具体人数在脑海里滚了一圈，棠春休心中有了大致决断，当下立即吩咐道：“除却这些人外，其余所有道友会弟子都要一一审查户籍，将可疑弟子汇报成册……砚青，你协助调查。”
瑞龙仙君环胸抱臂，一条腿抖来都去，“好好查噢，这回说不定可是你院里出来的噢。”
棠春休斜睨他一眼，“别说风凉话，你跟着一起。”
瑞龙仙君愤怒拍桌而起。
棠春休作沉思状，“我想想，那个郑曳是哪个院的来着……”
“……”
瑞龙仙君坐了回去。
.
有关内鬼一事就如此告一段落，棠春休正欲摆手宣布散会，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朝鹤宗寄来了邀请函，仙门大比就在下月，你们记得挑好参赛的弟子。”
闻言，众人均是一愣。
“这么早？”锦堇仙君有些讶异，“往年不是……”
漆蕴仙君抿了抿唇，“而且今年的宗门大比还没举办。”
“我也不太清楚。”棠春休摇摇头，随手将邀请函递给几人，“说是防止鬼族再起战争，所以提前举办。”
众仙君传阅一圈，最后到了砚青仙君手上，他看完全文，只是眉头紧锁，“这么突然，如今再办宗门大比只怕也来不及了。”
木延仙君张了张嘴，“所以是要我们自己挑……”
棠春休默默点头。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似在默默思考心中的参赛人选。
漆蕴仙君想得脑袋发昏，她御器院本就没什么战斗力，往年甚至挑不出几人去参加宗门大比，何谈是仙门大比……
角落里的幽眸仙君悄悄举起手。
棠春休瞥他一眼，“对了，天机院不参加，我拨个人替了。”
角落里的幽眸仙君悄悄放下手。
听他这游刃有余的模样，瞧着并不为人选忧心，漆蕴仙君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发问，“你找到弟子了？”
“这有何难？”棠春休莫名瞥她一眼，随手指向陈颂声，“他喽。”
“……”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当事人陈颂声率先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瞪得死大，“……我、我？！”
下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瑞龙仙君。
他唰一声跳起来，二度拍桌，“你选他那我选谁？”
陈颂声犹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扯过一旁的未先雪，“我？我？！”
后者拍拍他的肩膀，给予肯定的答复，“你，是你。”
“……”
天哪，是他。
陈颂声双目空洞，在一片嘈杂中缓缓抬起头。
居然轮到他上了。
看来这个宗门确实是要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
来不及为上一届参赛但没夺魁的未先雪忧伤了，接下来登场的，是望微门精英弟子、掌门严选准亲徒、万千剑修暴富的希望、无数美少女的梦中情人——陈颂声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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