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许久。久到栗梓天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话好像有些不妥，连忙摆手道：“我我我真的只是想借住，前阵子总被老头儿念叨，最近不太想回去……”
“……但总在外面漂着总不是办法。”盛庭之倒是接受了栗梓天的说法，并没有过多怀疑，“收留你一晚没问题，但你要怎么跟家里交代？”
“就连夜工作呗，老头儿看我这么勤奋，应该会高兴的。”栗梓天心里打的小算盘却是，到盛庭之家里去看看也许能摸清盛庭之的喜好，这样比较方便他挑选生日礼物。
盛庭之点了头，算是同意了栗梓天的请求，“先说好，我是独居。单身omega到单身独居alpha家里来住，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你非礼我？”栗梓天眨巴着眼睛说，“你会吗？”
“万一呢？”盛庭之用车钥匙给车解了锁，一边上车一边说，“万一我状态不清醒，做了不清醒的事，你怎么办？”
“那我就……报警呗。”栗梓天跟着上了车，还特意对盛庭之挤了挤眼睛，凑过去夸张道，“哎呀，好像我面前的这一位就是警察诶！警察叔叔，我可能要被alpha非礼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盛庭之被逗笑了，抬手推了一下栗梓天的额头，然后启动了车子，“别耍贫嘴。”
栗梓天偷偷欣赏了一会儿盛庭之的笑容，然后摇头晃脑地眯起了眼睛，心里寻思着，盛庭之这人其实特别好哄，也容易逗，明明就很好相处。以前其他人还是没拍准穴位嘛。
如栗梓天所想，他们和孙定兴的会面并不很顺利。先是被前台告知他们孙总很忙，在开会，又被秘书告知孙总可能还要外出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今天大概没法见他们。
但盛庭之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
“和你们孙总说，他现在牵扯进一宗涉毒案，性质比较严重。现在我们来找他已经算是客气的，下一次就要请他到局里自己找我们了。请他务必掂量清楚。”盛庭之并不为难孙定兴的秘书，只带着栗梓天坐在了会客室的沙发上，“我们时间也很宝贵，一刻钟，一刻钟之内他不出现，我们就离开。”
秘书自然也清楚最好不要跟警察硬碰硬，于是客气地给他们倒了杯水，再麻利地去转达情况。
没过多久，孙定兴到底还是让他到总经理办公室去了，但他脸色很臭，态度也不怎么好，“我说，你们警察到底有什么事啊？我妹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找我有什么用？”
盛庭之没有对孙定兴的态度表示不满，他架起了腿，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模样，“孙慧珊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到了，也已经通知了家属，但你们家还没有人过来认领签字。案子还在查，现在已经有了眉目，找你是为了了解一些情况。”
孙定兴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消失得很快，转瞬就又恢复那副不耐烦的样子，“我爸妈身体不好，我怕他们承受不了，就没告诉他们。我最近忙，没空过去。你们想了解什么？”
栗梓天抬眼看了孙定兴一眼，心里冷哼了一声。
盛庭之却是很直接，挑眉道：“你妹妹的尸体找到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二老一声？你得忙成什么样才会连看一眼自己妹妹遗体的时间都没有？”
孙定兴皱起了眉头，语气更加不善，“我爸妈万一伤心过度犯了心脏病住了院，你们能负责吗？我现在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反正你们警局不是有冷柜吗？放几天怎么了？”
栗梓天几乎是忍无可忍地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在你眼里，你妹妹是不是还不如冰柜里的冻肉？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妹妹被找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吧？来，看看。”
说着，栗梓天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小文件袋，甩了几张照片到茶几上——
那些都是孙慧珊被找到之后的尸块特写。
孙定兴瞥了一眼那些照片，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表情有些不自然。栗梓天感到失望与愤怒，他可以从孙定兴的眼神中看到明显的嫌恶、一丝丝无措、一丝丝茫然，唯独看不到悲痛和怜悯。
“给我看这些又能怎么样呢？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就是要活得好好的，才能让死了的人感到安慰。如果能找到嫌疑犯也算是给她报了仇，这才能让我们更安心一些。”孙定兴这些话，也不知道是说给盛庭之和栗梓天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你真的想给她报仇吗？你真的能感到安心吗？”栗梓天冷笑出声，架起二郎腿靠着沙发背，不再看孙定兴，但也没有收起那些照片。
盛庭之没有给孙定兴说话的机会，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我们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助理陈天东，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我还想找他呢。”孙定兴随手拿出烟盒摸出了一支烟，也不管在场的其他人介不介意，直接就抽了起来，“他有几天没来上班了，联系不上。我已经打算开了他了。”
栗梓天默默翻了个白眼，拧着眉毛悄悄往盛庭之身边凑了凑，试图接近盛庭之身上的味道，尽量避开烟味。
“好，你说的，我们会如实记录，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撒谎，是会被追究责任的。”盛庭之没管孙定兴是什么反应，继续说，“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你的助理陈天东不仅涉毒，还和你妹妹被杀的案件有牵连。他是你的助理，所以我需要向你核实，陈天东定期前往龙槐大厦附近的废品回收站，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来自于你的授意？”
“什么涉毒？什么废品回收站？他怎么又和我妹妹的案子有关系了？你在说什么？”孙定兴吐出一口烟雾，一脸什么都不知道，且觉得警察很匪夷所思的表情。
盛庭之点了点头，在这时忽然抛出了另一个话头，“孙慧珊并不是你的亲妹妹，或者说，你和孙家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你自己是知道的吧？”
孙定兴听到这话时，下意识地咬了牙，没抽完的烟都差点咬断了。他抬头阴沉地盯着盛庭之，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他的反应在盛庭之的意料之中，所以盛庭之只是轻笑了一声，说：“据我们了解，在孙家所有的股份之中，你占的份额很少，我有点好奇，这是不是与你不是孙家亲生的孩子有关？”
“你放屁！”孙定兴扬手就摔了一个杯子，在地上砸得粉碎，在外面等候的秘书听到声音进来查看情况，又有点懵，紧接着就被孙定兴吼了一句，“滚出去！”
秘书吓了一跳，连忙出去带上了门。孙定兴也站起了身，叉着腰踱了几步，然后指着盛庭之和栗梓天劈头盖脸道：“你们这些警察是不是闲得没事干了？！这么关心我的家事对你们查案有帮助吗？”
盛庭之不疾不徐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什么要交代的，最好现在说。等证据链进一步完善，恐怕就没有让你好好说的机会了。”
“我说什么我说？你们要是没别的事能不能赶紧走？我忙着呢！”孙定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完全没有想再理他们的意思。
“好吧。陈天东的工位在哪里？我们想去看看。”盛庭之让栗梓天收好照片，起身准备离开。
孙定兴眼睛都没抬一下，“让我秘书带你们去。”
栗梓天从孙定兴办公室里出去的时候就一肚子气，恨不得打他几拳。盛庭之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淡声道：“还在工作中，淡定一点。”
栗梓天握了握拳，小声愤怒地说：“等抓他的那一天，我一定要亲自给他戴手铐！”
从利用墙面和烟头用摩斯密码来做账这种谨小慎微的方式来看，无论陈天东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实情，他也好，孙定兴也好，都一定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把柄给外人发现。
但盛庭之还是要查看陈天东的工位，不能放掉一丝一毫的线索。
栗梓天同时也问了问孙定兴的秘书，以及陈天东其他的同事，他们都表示，陈天东人平时还不错，人缘挺好，而且是个大孝子，老家有个身体不太好的老母亲，只要放假他就会回去看看，平时也是经常通电话，总给老家寄东西。
“这样的人……真的可能犯罪吗？”离开同望商贸时，栗梓天小声嘀咕着，“而且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说实话，孙定兴看着真不像那么谨慎的人。”
“人不可貌相。”盛庭之倒是没那么多疑问，“我们假定孙定兴就是有问题，那么他今天的一系列表现足以表明，他这个人深藏不露。他表现得越暴躁，内里实际上就越谨慎。不过……到底还是有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