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聊天算是解了盛庭之心中最大的心结，想着栗梓天竟然不怨他，态度一如往昔，他大大地松了口气，回去的时候还特意给栗梓天打包了很多甜点。
由于两个人都很记挂案情进展，便也就没有在外面吃，而是打包了两份饭带回去。当然，主要都是栗梓天爱吃的菜品。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亏欠我，所以在拼命补偿我啊？这很好，继续保持哦。”回到队里吃饭的时候，栗梓天忽然抬起头对盛庭之说了这么一句，还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盛庭之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是有觉得亏欠，但也不至于拼命。”
“嘿嘿嘿。”栗梓天快乐地又扒了几口饭，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仓鼠似的。
盛庭之保持了面无表情三秒钟，之后还是破了防，失笑着摇了摇头，“傻样儿。”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和谐，甚至有点温馨，尽管他们两个人眼睛都盯着审讯视频看，但就是莫名的有种旁人谁都插不进来的感觉。
范佳歆敲了敲敞开着的门，忽然不是很想踏进办公室里，“盛队，三个小时了，这俩人还是死扛着不开口，不然等会儿您亲自上？”
盛庭之点头道：“嗯。已经在看你们的审讯过程了。”
“陈法医那边也有了初步的收获，冰柜里的残肢确认是属于张森和孙慧珊的。”想起那些腐败的肢体以及人头，范佳歆也不由得抖了抖，“打伤栗子的那个人我们也查出身份了，他叫吴庆华，平时管着一家废品收购站，就是咱们追过去的那个地方。他以前在屠宰场干过活，后来有一段时间无业，再后来因为寻衅滋事蹲过几天号子。”
“寻衅滋事？”栗梓天停下了筷子，仰起头回想着什么，“他是不是在琼林蹲的号子？”
范佳歆意外道：“诶？你怎么知道的？料事如神啊。”
“在查万神教的相关案卷时，其中有一次大规模的寻衅滋事案就发生在琼林市，参与其中的人基本上都是底层人士，青年人居多，都是男性……”栗梓天几乎可以完整复述出那个案卷的细节。
“妈呀……小栗子啊，你是人肉照相机，还是移动计算机啊？太厉害了吧？”范佳歆目瞪口呆，然后又对盛庭之说，“盛队，幸好你没真把他赶走。小栗子这绝对是块宝贝疙瘩，有他在，咱们的办案效率肯定能提高！”
栗梓天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在面向盛庭之的时候又有点小得意，满脸都写着不甚明显的“快夸我”。
盛庭之无语地瞥了范佳歆一眼，“资料给我，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哦。”范佳歆傻愣愣地点了点头，放下文件夹之后还偷偷捏了袋子里的一块小蛋糕，对栗梓天挤眉弄眼道，“来一块吃，行不？”
栗梓天心情好，把袋子往她那边推了推，“多拿几块。”
范佳歆屁颠屁颠地多拿了几块小蛋糕，然后利落地滚了，盛庭之一脸无奈，只得把心思都放在案卷上。
“这个吴庆华……我觉得他不像个普通的底层人员。”栗梓天饭吃得差不多了，开始抱着甜点袋子慢慢吃，“和他交手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是个练家子。虽然我格斗不太行，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盛庭之把奶茶也往栗梓天那边推了推，继续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会使枪。”
栗梓天忽然一愣，然后拍了一下桌子说：“对哦！之前太混乱了，我怎么把这个细节给忘了？”
但这个动作做完，栗梓天不由得龇牙咧嘴地缩了回去，悄悄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你是不是想让你那胳膊彻底骨折？”盛庭之拧起了眉毛，随后起身去找医药箱，“我看还是给你打上夹板吧，省得你乱动。”
“不用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我会注意的啦。”栗梓天连连摇头，可怜兮兮地说，“我要是打着夹板回去，我家老头估计要数落我了。出个级别不怎么高的任务还能伤成这样，多丢人啊……”
盛庭之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那种情况下你只是伤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
“可是我家老头就……非常严厉嘛。”栗梓天讪讪地笑了笑，用力嘬了一口奶茶，“唔……就小时候那个事，他也没怎么怪你，主要是怪我乱跑，还不能保护自己……”
“但你才那么小……”
“栗家人从小就应该是最出色的。”栗梓天低着头，用吸管搅了搅杯底的椰果，让人看不清神情，声音也听不出情绪，“栗家的孩子居然被绑架了，也够让家族蒙羞的。”
“……”盛庭之拿了一卷绷带回去，虽然没给栗梓天上夹板，但却捧着他的手臂撸起袖子，给他缠了几圈绷带，“那不是你的错。任谁都不是天生就是强者，况且你是被毒贩盯上的，说起来……”
盛庭之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话对栗家可能有些冒犯，所以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沉默了下来。
但栗梓天是懂他的，笑笑说：“所以我爸妈倒是挺后怕的，他们不太约束我，我爸还一度不敢回家，怕再给家里找麻烦……总的来说，我过得还好。”
盛庭之点了点头，然后揉了揉栗梓天的脑袋，“好了，一会儿跟我去审讯室。把这个案子办漂亮了，你也算是立功一件，回去可以和你爷爷交差。”
“好啊。”栗梓天抬头笑了笑，酒窝浮现出来，那笑容没有掺杂一点杂质，干净又纯真。
盛庭之不禁在想，能重新遇到栗梓天，或许真的是一件幸事。
即便是盛庭之亲自出马，审讯效果也没有多少明显的起色。
“相同的话之前的警官应该已经对你说过很多遍了，以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对你们提起公诉。现在是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盛庭之看着对面的刘亮，冷笑了一下，“很难受吧？多长时间没吸了？”
此时的刘亮已经不像刚进来时那么淡定了，毒瘾隐隐要发作，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都不太对。
“给我，给我……”刘亮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只会说这两个字似的。
盛庭之对单向玻璃另一边的许希点了点头，很快，许希带着一个小袋子走了进来，对刘亮晃了晃，“嘿，想要吗？”
袋子里装的是一支针管，这瘾君子对这东西最熟悉不过。
“给我！”刘亮试图抬手去抓，但他的手脚被控制着，只能徒劳挣扎。
许希把袋子递给盛庭之之后就退出了审讯室，栗梓天捏着袋子端详了片刻，随后面露嘲讽对刘亮说：“孙慧珊知道你是个瘾君子吗？”
刘亮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面目也变得有些狰狞，只一味地盯着那支针管，依旧不多说什么。
盛庭之把残肢的照片一一摊在刘亮面前，尤其是孙慧珊头颅的那一张，正对着刘亮的眼睛。
刘亮的目光对焦在照片上时，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身体还畏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离照片远一点。
“怎么？敢把她放在冰柜里共处一室，却不敢正视她？”盛庭之淡笑了一下，眼中满是嘲意，“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替你说。你沾染毒瘾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在认识孙慧珊之后才染上的。原本你也只是个普通的快递员，也是真心喜欢孙慧珊。孙慧珊当然也很好，但是……她的家人是不会接受你的。”
“不仅是她的家人，在她的朋友们面前，你也一样会遭到冷眼，抬不起头来。虽然孙慧珊不介意你的出身，但你自己非常介意。不过有一天，孙慧珊的某个关系人忽然找到了苦闷的你，表示非常理解你，还带你出去排解苦闷……而你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沾上毒的。”
刘亮怔怔地看着照片，盛庭之的话似乎真的触动到了他，但正在被毒瘾侵蚀的他很难保持清醒的神智，表情十分痛苦。
盛庭之眯起眼睛，忽然换了急促而严厉的语气问：“你后悔过吗？”
“我不知道……”
“孙慧珊死了，你难过吗？”
“我不知道……”
“现在的你过得脸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你后不后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刘亮的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几乎要发狂般用力捶打着桌板，“给我，给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盛庭之收起了逼问的姿态恢复了镇定，轻飘飘地说：“造成你今天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想包庇的人。你其实并不信万神教吧？为什么杀张森？”
“我……”
“为什么杀孙慧珊？”
“不，不……”
“为什么替毒贩卖命？”
刘亮瞪大着眼睛，一时间竟然失语了。栗梓天也诧异地抬头看着盛庭之，随后小脑瓜又开始高速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