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这一切都是在瞬息之间发生的，那声枪响也仿佛击打在了所有人的神经上，几乎所有人脑海里都空白了一瞬。
盛庭之的瞳孔迅速缩紧，慢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冲上前一脚踢飞了那人手里的枪，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在周围待命的警员抓人，然后立刻回身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栗梓天。
“栗子！”盛庭之没注意到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和十多年前如出一辙，甚至更深重的恐慌感充斥着他的心脏。
栗梓天眼神空茫，愣愣地看着盛庭之，嘴唇动了动才轻声说：“真的很痛诶……”
盛庭之心里一紧，连忙低头查看栗梓天的伤势，等他看到枪眼时才反应过来，他之前让栗梓天穿过防弹衣。子弹打在了防弹衣上，不会击穿身体。
“……”盛庭之心中挤压的重量狠狠地松了开，手上却抖得更加厉害。他下意识地用力把栗梓天揉进怀里，什么都没说，但心脏跳得很快。
“唔……师父，虽然没打透，但还是很疼的……你轻点……”栗梓天闷闷地发出嘶声，轻轻推了推盛庭之，“我这次表现还行吧？但是下回不要穿防弹衣了，太重，跑起来不方便……”
盛庭之放松了怀抱厉声道：“幸好这次给你穿了，不然你是想让子弹直接打你身上吗？”
栗梓天缩了一下脑袋，怯怯地看着盛庭之，然后悄悄蹭了蹭他的胸口，试图贴近一点，讨好道：“穿穿穿，我下回戴头盔，全身都穿得严严实实的。”
“……”盛庭之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开人站起了身，“没受伤就起来吧，回去还要继续办案子。”
栗梓天哼哧哼哧地站起身，刚想把穿在里面的防弹衣脱下来，就见范佳歆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按着栗梓天的肩膀上上下下地看，“没事吧小栗子？听说你中枪了？”
“没事，有防弹衣呢。”栗梓天笑了笑，正好找范佳歆帮忙，一起把防弹衣卸下去。
“盛队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你看这弹孔的位置，这要是真打在你身上，搞不好会伤到内脏。”范佳歆摇了摇头，动作麻利地帮栗梓天脱了防弹衣，随后她又注意到了什么，凝视着栗梓天的后脑和后背，“小栗子，你刚才是不是撞到哪儿了？怎么好像有点肿……”
范佳歆用手摸了摸栗梓天右侧的肩背，栗梓天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连声喊疼。
正在处理后续事宜的盛庭之闻声转过身来，皱眉道：“伤哪儿了？一会儿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以防万一。”
范佳歆立刻上道地凑过去，对盛庭之说：“盛队你带栗子去医院吧，队里有我们呢。后面的审讯你放心，让老张来审，保准办得妥妥的。”
“你……”
没等盛庭之说什么，范佳歆就补充道：“你就放心吧盛队，我看小栗子撞得好像有点严重，快带他去看医生吧，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可不能撞坏了。”
说罢，范佳歆把栗梓天往盛庭之那边一推，然后招呼着其他同事押走嫌疑人，收队回局里。
“……”盛庭之无语地看着溜得贼快的警员们，然后把目光放到了栗梓天身上，“伤得很厉害？过来我看看。”
栗梓天愣了一下，脑海里再次闪过一些童年时零星的画面，过了几秒钟才乖乖转身，让盛庭之查看伤势。
“是肿了。”盛庭之拧着眉毛，当即拿手机联系了认识的医生，“衣服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看领子边缘的皮肤好像有点发青。”
“那你帮我看看呗。”栗梓天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怎么在意，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这么一个单身omega是在要求一个alpha掀开他的衣服看他的身子。
盛庭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注意到了栗梓天瞬间通红的脸颊和有些懊恼的神情。他没去掀栗梓天的衣服，而是揉了揉他的脑袋，淡声道：“以后不可以轻易让别人看你的身体，尤其是alpha。”
栗梓天红着脸点了点头，两只耳朵都红红的。
盛庭之克制住了想要捏捏他耳朵的冲动，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带你去医院。”
虽然人在医院，但在外等待时，盛庭之还是通过手机及时跟进着审讯进程。那两个人都是硬骨头，怎么问都不开口，不过刘亮是个瘾君子，长时间不嗑药就会犯毒瘾，到时候要撬开他的嘴就会容易很多。
“问题不大，主要都是外伤，回去好好上药。但他的手臂有轻微骨裂，回去要多注意。”盛庭之的老朋友赵宇昕医生给栗梓天做完检查，又把x光片交给了盛庭之，“这小孩儿是你们队里的新人？看着真显小，而且也不像你盛大队长会收的类型啊。”
盛庭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最初我也以为我不可能收他，不过，他也确实有长处，可以留在队里。”
“哟，看来这里面有故事啊。”赵宇昕的眼神明显揶揄了几分，对着诊室的方向偏了偏头，“要是放在以前，这样特别怕疼还差点哭鼻子的小孩儿早就让你赶回家了吧？”
“他哭了？”盛庭之皱了一下眉，侧身就想过去看看，却被赵宇昕拦了下来。
“没哭，就是眼睛红了，看着怪可怜的。”赵宇昕见盛庭之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是生气，那就是担心，于是继续揶揄道，“没想到啊，你盛庭之竟然能这么关心某个人，还亲自带着人家来医院，说吧，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盛庭之拧起了眉毛，“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
“你别装傻。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就你们局缉毒队的李队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你也该考虑考虑人生大事了。我看这小omega长得水灵，能入你盛队的眼估计脑瓜也灵光，你要是喜欢就赶紧下手啊。”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有的没的？我家里都不着急，你催什么婚？”盛庭之不耐烦地拨开赵宇昕，推开诊室门，走到栗梓天身边，“怎么样？能走吗？”
栗梓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蜷起了身子抱着膝盖坐在诊疗床上，闻言抬起头，眼圈依然红红的，小声说：“可以走。回局里吧。”
这个画面让盛庭之再次回忆起了小时候的情形，如今的栗梓天和记忆里那个小小的身影重合到了一起，让盛庭之产生了相当复杂的心情。
一个人缩在床角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单，盛庭之不禁走到他身边，放轻了声音说：“还是那么怕疼……真的没哭鼻子？”
“我才没哭呢……”栗梓天抽了抽鼻子，向盛庭之伸出了双手，“小哥哥，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盛庭之的心仿佛被小锥子戳了一下，有点麻，也有点疼。他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接住栗梓天，把人抱起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嗯。”栗梓天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之前就感觉到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呀？十八年……你把我丢下了十八年……”
盛庭之用力握了握拳，以此来克制自己几乎要沸腾起来的心绪，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对不起……我欠你一句道歉，现在再还你一次。”
“你欠我的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抵消的。”栗梓天小声嘟囔着，还悄悄用盛庭之的衣服蹭了蹭自己的脸，然后抬头道，“走吧，还要回去工作。”
盛庭之捏了捏他的后颈，声音都温和了许多，“还是送你回家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还是让赵医生给你固定一下手臂，这些日子都要注意，别过度使用手臂。”
“我只是怕疼，但没那么娇气……不用回家休息，我跟你一起回去。”栗梓天的动作不太流畅，牵扯到伤处的时候依然龇牙咧嘴的，但还是坚持着不让盛庭之扶，还要回局里继续工作。
门外的赵宇昕看着盛庭之那副老父亲的样子直乐，连带着对栗梓天说话时都如沐春风的，“小伙子，你很厉害，有前途。”
栗梓天不明所以地看向赵宇昕，“啊？”
“别理他。”盛庭之横了赵宇昕一眼，又对栗梓天说，“走吧，至少先去吃个饭。”
“哦……”栗梓天走之前又看了赵宇昕一眼，发现赵宇昕正对他挤眉弄眼的，还用口型说“加油，拿下他！”。
“？”栗梓天眨了眨眼睛，随后又看了看盛庭之，脑袋上忽然亮起了一个无形的小灯泡。
他悟了。
“想吃什么？不想在外面吃也可以打包带回队里。”
“我不挑食。”栗梓天偷偷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盛庭之，忽然问道，“你在听我说完小时候的事时就应该认出我了吧？为什么一直都不说？”
“……”盛庭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依然在翻腾着复杂的情绪，顿了片刻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既然你想留在刑侦支队，又何必说这些徒增烦恼。”
“嗯？为什么会烦恼？我不烦恼啊。”栗梓天不太理解，歪头看着盛庭之。
“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又导致里落下了心理上的毛病……你怨恨我是应该的。”盛庭之心里有些发堵，从内心来说，他不希望栗梓天怨他恨他，可他却也没有立场要求栗梓天不去这样想。
栗梓天明白了盛庭之的顾虑，随后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怨恨你呀，从来都没恨过你。就算是那个时候，我也只是有点难过，但我真的不恨你。”
盛庭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没说话。
“当年你也只是个小孩，我相信你不是故意丢下我的，也怪我自己，没怎么留神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掳走我的是一群坏人，我恨你做什么？”栗梓天伸了个懒腰，又因为牵扯到了伤处，脸扭曲了一下，随后讪讪地放下了手，“但你确实是欠我的，这个不可以赖账。”
盛庭之静静地看着前方，沉默了片刻才说：“改天带你去吃刨冰。”
栗梓天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极好看的笑容，“好啊。”
此时盛庭之的心里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下来，他看了栗梓天一下，心里忽然有些发热。
“小时候那件事的细节，其实家人没有跟我说很多。但我后来自己推测过，总觉得，那些人要绑架我是有预谋的。”栗梓天轻车熟路地从储物格里摸出来一颗巧克力吃，一边嚼一边说，“那些毒贩应该就是想报复我爸。所以你真的不用太愧疚，就算不是你带我出去，那些人也会盯着我，找机会绑架我的。”
虽然只是推测，但这个说法的确比较安慰人。盛庭之点了点头，顺带瞟了一眼储物格。
回去要再下一单，多买几盒巧克力。但不能放太多进去，免得某人吃起来没完。
作者有话说:
盛队车里以前是不放巧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