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太阳升起,越浮玉身上的迷.药失去作用,她斜斜倚在石壁上,纤细指尖穿过薄衫,重新整理衣服。
蕴空出去探路了,窄小的山洞只剩她一人。越浮玉解开衣带,看见腰间腿根的痕迹时,慢慢挑了下眉。
红痕星星点点散落在莹白玉肤上,犹如朵朵红梅跃然纸上。她天生皮肤脆弱,磕碰后极易留痕,上次蕴空带她躲避追杀时的掐痕还没散去,如今又添了一层。
痕迹隐约勾勒出五指的形状,不难想象,昨晚蕴空那双冰冷有力的手是如何掌着她……
越浮玉眸光顿了顿,片刻后,眉心微蹙,十指缠在一起。
还是那个问题,这算不算破戒?
她知道蕴空还没受具足戒,只受了沙弥戒。沙弥戒共十条,和这方面相关的只有戒三“不淫”,但是,什么叫不淫?
越浮玉抿着唇,试图回忆当时的情形。昨夜,佛子的表情声音始终冷淡,从头到尾透着疏离,并未……动过情。按理说,是没破戒的。
然而,他又抚过细颈雪峰,粗粝指腹游曳过幽沼,甚至……还吻过她的唇。
蕴空吻过她的唇。
这个念头突兀在脑中升起,不管不顾霸占着思绪。越浮玉垂眸,纤长睫毛颤动两下,指尖缓缓点在唇瓣上,仿佛还记得当时冷淡薄凉的感觉。一瞬间,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蕴空回来时,看见的正是这幅景象。永照公主衣衫半露,慵懒倚在石壁边,白嫩细指点在红唇上,目光迷蒙。
舌尖缓缓抵过上牙膛,他冷淡开口,“公主。”
落地的声音响起,越浮玉迅速拢起衣裳。
清醒后,她又恢复了平日的妩媚从容,用衣带打了个蝴蝶结,凤眸轻抬,目光划过佛子劲瘦的肩腹,又很快收回视线,“您回来了,外边如何?”
“木船顺着水流漂走了,不能走水路。而且,附近左右都没有人。”
佛子几步走到她身边,步伐凌厉,昨夜曾裹住她的僧袍被重新穿回身上,衣带系的很紧,勾勒出线条分明的腰腹。
修长冷白的手指伸到她面前,掌心握着两片荷叶,一片里面是清水,另一片里是几个野果。
越浮玉点头道谢,接过水,又慢吞吞将果子放在裙摆上,从一堆青绿色不知名野果中勉强挑出一个泛点红的,试探咬下一口。
酸、涩、苦……全世界古怪的味道都跑到嘴里,越浮玉面色扭曲了一下,猛地灌口水,才捂着腮帮子懒洋洋道,“不太对劲,春猎巳时开始,也就是一个多时辰后。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士兵应该已经驻守在山脚。”
翠微山没有猛兽,怕惊动猎物,士兵们不会上山,而是围在山脚。少数亲卫会跟在皇帝身边,保证遇到危险时及时撤离。
“不论怎样,咱们都要回宴会那边,翠微山肯定有埋伏,不能让大臣们上山。”
越浮玉把刚才咬过的酸果子扒拉到一边,又拿起一个新的,在指尖转了两圈,漫不经心咬下去,嚼了两下后惊讶睁眼,味道竟然还行?
蕴空望着她开合的红唇,黑眸沉了沉,从袖子中拿出一株草药,递到对方眼前,冷淡开口,“这是仙草,此药性凉,能暂时缓解您体内的药性。”
草药很新鲜,根部还有几滴水珠,显然是蕴空刚采的。越浮玉双手接过草药,嘴上道谢,眼底写满了拒绝。
蕴空顿了顿,平静道,“贫僧吃过,不难吃。”
“那就好。”
越浮玉顿时松口气,很快放入口中,如佛子所说,不难吃,当然也不好吃,勉勉强强能咽下去。
她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草药上,并没仔细思考对方的话,自然而然以为蕴空说的‘吃过’,是指以前吃过。但她没想到,就在进山洞前,佛子刚面无表情咽下三株。
*
一刻钟后,两人走在葳蕤山间,鼻尖满是青草的香气,一开始,他们还小心翼翼,躲避可能遇见的敌人,发现遇不到任何人之后,越浮玉逐渐放松。
她一边揉腰一边懒洋洋开口,“果真是望山跑死马。”
他们在翠微山边侧的山脚,能看见吴林山。目测并不远,但走了半小时之后,距离竟然没有丝毫缩短。
而且……越浮玉蹙眉,一路来的路上,偶尔能看见搜查的痕迹,应该是昨晚的士兵搜寻她们时留下的,然而,却没有大批护卫驻扎的痕迹。
所以,人都去哪了?春猎取消了?
越浮玉陷入沉思,而蕴空黑眸冷凝,目光蛛丝般纠缠着永照公主的窈窕背影,听见这句话时,指节微顿,佛珠在指间钝钝拨过一粒。
望山跑死马,欲海万丈渊。
他似乎……刚刚踏错。
*
走了半个多时辰,两人终于快要抵达翠微山正面的山脚下,也是春猎上山的必经之地。
愈靠近,愈能感受到莫名紧张的气氛。走在前面的人变成蕴空,越浮玉谨慎地跟在对方身后,呼吸都压低。
好在这里平时无人走动,春日肆意生长的野草恰到好处挡住两人的身形。可他们即将走到近处时,却看到惊人的一幕,原本空旷的山脚下,黑压压布满士兵。
两军对垒!
越浮玉在岭南经常遇见这样的情况,还算冷静,顿时躲在树后,眯眼望过去,很快认出两批人的身份。
靠近翠微山这一侧,是皇帝亲卫,领头的是世家弟子;而靠近吴林山的军队,是兵部大军,郑沈弦一身铠甲,面色冷寒,他怒吼,“礼部尚书,你扣住皇上,是要造反么!”
越浮玉一惊,这才发现亲卫后方有数十个帐篷,这些帐篷原本是春猎的休息处,如今已经被亲卫团团围住,中间圈出一块空地,好多大臣都被绑住挤在一起。
而战场上,礼部侍郎则命人喊话,“明早之前,送来皇帝玉玺和兵符,否则……”
他冷哼一声,几个士兵顿时押出一道小小的身影,刀刃抵在对方脖子上。
越浮玉瞳孔瞬间缩紧,竟然是越辞楼!
*
事情还要从昨晚说起,亲卫搜寻一个时辰,也没搜到人,立即汇报给礼部尚书,“叔父,没找到人,对方怕是已经溜走了。”
礼部尚书还未开口,钱太保已经放下茶杯,摸了摸胡子,眯眼道,“马上动手。”
礼部尚书迟疑,“真要如此?”
他们原计划是将申帝引到某处,造成对方被野熊咬死的假象。皇帝和太子死了,鲁王顺势登基,这是一回事;而杀死皇帝,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说日后史书工笔,就是朝政……
“哼,妇人之仁!”钱太保重重一拍桌子,“若这次失败,你以为还有机会么!”
春猎时,翠微山守卫由兵部和皇帝亲卫共同负责。
他们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所有护卫换成自己的人。他们这次动作太大,郑沈弦恐怕已经察觉,若是不成,皇帝必定重组亲卫。他们将再无机会,只能眼睁睁看见皇帝打压世家,而他们毫无抵抗之力。
钱家三百年,世代都是国师,决不能毁于宵小手中,什么申帝太.祖,当年钱家发家时,大申还不知在哪儿呢!
钱太保一挥手,眼神阴沉,“传下去,提前开始行动。”
……
郑沈弦发现问题时,事情已经晚了。
他和申帝预料到,对方会在春猎时动手。已经下令增加守卫,可他傍晚巡视时,竟然发现兵部的人都在吴林山这边。
他当即意识到不好。
世家并非独大,而是各家牵连,兵部尚书是皇帝亲舅舅,一心忠君,但家中小辈却和其他世家子弟交好。
春猎又一直没什么事,对方说调换一下守卫地点,他们就稀里糊涂同意了。
郑沈弦刚回京,手中能用的人太少,下意识以为这是边关,属下都能令行禁止。
但他忘了,这里是京城,大申已经数十年没有战争,留在京城的小将都没上过战场,空有一身武艺,没有任何经验。
造成的结果就是,他快马加鞭回来,对方竟然已经武力掌控局势,官员们休息的地方集中在一处,皇上和朝中官员已经全部被抓住。
对方这次行动,兵贵神速、出其不意,他们已经失了先机!
战场上,礼部尚书的人喊完话,就带着太子下去了,越辞楼不配合,还被打了一把掌。
郑沈弦冷着脸,看见小外甥唇角的血,拳头几乎要捏碎。
兵部尚书沉声开口,“不能把玉玺交出去,否则皇上性命难保,必须想办法救出皇上。”
“我们回去说,”郑沈弦握着刀大步离开,冷声问道,“找到永照公主了么?”
他的护卫摇头,“尚未发现公主的行踪,恐怕顺着水流去了翠微山。”
郑沈弦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外甥女身边一直有护卫暗中保护,但她昨天上了船,护卫没能跟上。太子说,越浮玉往年也会划船漂一会,晚上就会回来,偏偏这时候出了事……
郑沈弦摇摇头,很快压下焦急,冷静思考,外甥女功夫不行,但逃跑躲藏的水平一流,还有蕴空在,不必过于忧心。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救出皇上。
*
另一边,看清楚情况后,越浮玉和蕴空悄无声息退后。
翠微山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能通往山上,就是两军对垒之地。
因此,整个翠微山都是亲卫的地盘,这是优点,他们不怕前后夹击;但也是缺点,他们根本不会防守后方。
这给了越浮玉很大的机会。
她和蕴空坐在草丛中,用木条在地上画出现在的情况,左边是翠微山,右边是吴林山,申帝他们被关押在翠微山山脚,身后就是山峰。
她在关押地画出一个圈,“要想办法救出父皇。”
大臣暂时不用管,无论谁造反,为了安抚朝政,都不会这时候杀死朝臣。而只要救出申帝,他们就有翻盘的可能。
唯一的问题,他们两个人,如何从大军后方救出人质。
越浮玉快速分析,“亲军二十六,能调动的只有一卫,也就是五千六百人。他们要防着小舅舅,士兵肯定大部分在前方,看管人质的护卫不会太多。”
她在岭南时,经常见小舅舅这样分析,不知不觉就学会了。
越浮玉掐紧不自觉颤抖的指尖,逼迫自己冷静,继续道,“为了减少护卫,他们一定会采取措施。别人我不知道,但想关住我母后,没那么容易,记得昨夜的熊么,恐怕父皇母后和它一样,都被下了药。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蕴空冷淡指出问题,“发现你不在,他们可能会有所防范。”
“绝对不会,大师,您可能没注意到。刚才战场上,舅舅后方有一个红衣女子,那是本宫的替身,”越浮玉熟练地回复,“这是本宫和舅舅的默契,只要本宫失踪,他就会找个替身,制造出我还在的假象,能蒙蔽敌人。”
“而且,世家弟子大多自负,他们昨天搜寻很久,绝不会认为我们还在山中,所以,这是我们的机会。”
蕴空听出她的意图,“您想趁机混进去,在士兵的饭菜中下.药。”
“是,”越浮玉道,“他们人太多了,不可能不吃饭。这里的厨子都是宫里带来的人,他们未必认识。我们晚上混进去,谁都不会知道。”
阳光下,永照公主神情冷静,妩媚的眉眼显出几分凌厉,她条理清晰地指出今夜的计划,自信又清醒,可仔细看过去的,她的手都是抖的。
“不用担心,”蕴空忽然抬手,掰开她掐进掌心、隐隐带出血痕的指尖,黑眸沉凝,“贫僧帮您。”
*
到了晚上,两人潜进军营,事情甚至比想象中还要容易。
翠微山被世家占领,整个后山都是他们的人,守卫不由自主松懈,而帐篷拉扯的距离又很大,两人借着月色,很容易溜进去。
蕴空很快打晕某个侍女,越浮玉换上对方的衣服,又快速化个妆。
如何画出好看的妆容是一门学问,但是,如何化丑则是通用技能,胭脂胡乱抹了几下,一个略清秀但绝对算不上好看的小侍女立即出现。
两人蹲在帐篷边缘,身后就是翠微山山脉,正准备拖走侍女,忽然,远处传来巡逻的护卫的声音,“那边是不是有人?”
越浮玉瞬间僵住。
这里草木没过膝盖,从远处能遮挡身形,可一旦走近,必定暴露。地上还有个昏迷的侍女,怎么办?把守卫也打晕?
但是,侍女不见了,没人会注意到守卫半个时辰轮换一次,不可能不被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浮玉额上已经浮出一层细汗,她眼中闪过冷意,大不了直接打晕,趁着这个机会把那头熊放出来。她都准备行动了,蕴空忽然握住她的手臂,眸光暗沉,“叫,会么?”
叫?叫什么?喊救命么?越浮玉一愣,旁边蕴空已经脱下他的僧袍,扔在侍女身上,这里草木茂盛,天色又暗,若不仔细一看,还以为是衣服落在草上。
越浮玉忽然就懂了。
她咬了咬唇,看蕴空曲起一条腿,坐在地上,冷眸沉沉望着她。
红唇轻抿,越浮玉心一横,坐在了他的腰上。
大腿内侧紧紧贴上薄而韧的肌肉线条,两人都是一僵,蕴空黑眸骤沉,越浮玉抿了抿唇,快速抬手松开头发,任由一头黑缎般的长发散落,片刻后,她又解开最上方的扣子。
手指搭在劲瘦的胸膛上,越浮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演戏。
红唇轻启,半晌后,她媚声喊道,“……公子。”
熟悉的称呼,比梦境更妩媚沙哑的甜腻嗓音,冷眸凌厉睁开,蕴空抬眸,一抹艳色瞬间撞入眼底。
长发软软披在肩上,永照公主为了装的更像,故意露出一小截香肩,昏暗月色下,圆润饱满的肩头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凝出一层柔光。
凤眸半眯,媚红的眼尾凝出一点潋滟水光,红唇开合,一句句轻吟从唇齿间溢出,灼热又勾人。
腰间一片灼腻,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晰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柔软与温热。眸光暗得吓人,蕴空缓缓捏紧十指,手臂绷紧,贴身的玄色僧袍勾勒出道道绷起的青筋。
越浮玉这时候根本没意识到,夜晚再次到来,还未消散的药效上涌。她处在清醒与迷醉之间,潋滟眼波触及到对方臌胀的肌肉,仿佛受到蛊惑,艳红指尖不受控制地抚向有力的手臂,指腹刚刚触及衣衫,远处的脚步声彻底近了。
“嚯,兄弟,玩得这么野啊。”火光一闪而过,巡逻的护卫一眼看见草丛中的野鸳鸯,还是不同寻常的姿势。
从他的角度,看不见男的,只能见到女人姝丽纤细的腰线,堪堪一掌宽,随后是饱满丰翘的臀,隐没在铺散的裙下。
护卫顿时吹了个口哨,流里流气向前走了一步,火把向前,“兄弟,在哪找这么个妖精?让哥几个也爽爽呗。”
蕴空陡然睁眼,冷冽的寒音杀气四溢,“滚。”
那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刃,护卫吓得一哆嗦,顿时以为是哪个世家公子哥来找刺激,“得罪。”顿时夹着衣服走了。
走到远处,两人听不见的地方,轻声骂道,“呸,走就走。”
越浮玉也被这道冷冽的声音惊醒,可药效上涌,思绪短暂的清醒后又变得浑噩,她若有若无地、不受控制地,前后蹭了一下。
蕴空猛地捏住她的手臂,黑眸深渊一般锁紧她。
手臂骤痛,越浮玉终于清醒,明艳凤眸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她缓缓垂眸,直到护卫的声音彻底走远,才沉默起身。可跪得太久,小腿发软,一时没站住,反而跌倒在蕴空身上。
温热软躯落入怀中,带着缭绕馨香,蕴空抬手,修长五指缓缓合拢她的外衫,遮住所有妩媚春色。可下一刻,手指却没有离开,粗粝指腹下滑,掌住她的软腰,声音暗哑冷淡,“公主,您现在需要解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