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向老板娘请假了，但在桥上路过的时候叶尚声瞥见了那个小男孩蹲坐在台阶上。车子的速度不快，叶尚声视力好，小孩还是如昨晚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叶尚声心一软，改了主意。他的手还搂在宵行云的腰上，说话时力道紧了紧，身子往上挺，松软的毛发蹭在宵行云的后颈。
“宵行云，你饿不饿？”
其实宵行云想说家里做了饭，但听出叶尚声话里有话，便也顺着：“有点。”
叶尚声扬手指向桥下的饭馆，虽然宵行云看不见：“我们去桥下吃吧！”
宵行云也顺道往下看了眼，暮色将黑未黑，紫红色的天际线与江另一边的群山融为一体。
叶尚声又道：“不过我得去趟商场。”
他挑了盒大白兔奶糖，粉色的罐子包装，颇显稚气。宵行云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喜欢吃糖？”
“啊？”叶尚声正在付款，闻言扭头看他：“给一小孩的。”
思忖片刻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也爱吃，巧克力是最爱。”
车子停在入口的楼梯旁，“能走吗？”
宵行云伸手扶他，叶尚声瞄着自己手上的纱布和未清理干净的灰尘。
不太能走，但心一横，不就几级台阶吗......
他拂开宵行云的手，“放心，能走。你先下去。”
但后者偏不遂他的意，反倒等着他先走。
这蹦也不是，走也不是。叶尚声在心头纠结一番，觉得还是走的姿势优雅点，就是会......痛。
“嘶——”
叶尚声刚迈出一步，脚腕的刺痛沿着筋条麻痹了整条大腿：妈的，那群狗崽子推得也太狠了吧！
还没吐槽完，叶尚声的视线蓦地闪过一抹黑色身影。
“欸！”他没留神，待看清来人的时候，由于惯性直接跌落在那人躬低的后背。
宵行云看不过眼，快步走到低一级台阶，手抵在人的膝盖窝，把人一把托起。
叶尚声重心不稳，胸膛撞在宵行云结实的背肌，两手沿着平直的肩膀垂落。
沙滩不远处的人儿似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回头望过来。叶尚声和几个对上了眼。
有时候视力太好也不见得是好事。叶尚声的脸漫上热意，鸵鸟似地把头埋进宵行云的颈窝。
闷闷的笑从咽喉溢出，叶尚声敏锐地捕捉到了，头依旧闷着：“宵行云，你又笑。”
每次都get不到宵行云的笑点，特别是笑点还来源于自己。不怨得人会恼羞成怒。
宵行云走得平稳，呼吸声比往常重，一下一下全传进了叶尚声的耳里。
“也不是第一次背了。”
“嗯？”叶尚声发出疑惑，“还有其他次？我怎么不记得了？”
“想知道啊？”
好好好，又钓人胃口。叶尚声这次不当软柿子了，两只手臂收紧箍住宵行云的脖子：“sayordie我劝你识趣点。”
叶尚声刻意压低嗓音使自己听起来坏坏的，宵行云松开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臂：“松点，喘不过气了。”
叶尚声立刻被打回原型：“噢......噢，不好意思。”
接着他听到宵行云说：“帮你在厕所盯梢那晚也背过。”
！！！！！
“宵行云！”他这才意识到宵行云在逗他，才松开半分的手臂再次收拢。
宵行云笑，叶尚声到后面也憋不住跟着破防地笑了。
“真喘不过气了......”
沙子上踩出的脚印印了一路，两个身影闹着，奔向夕阳余晖。
好久都没这么畅快过了，特别是最后一段路宵行云背着他跑起来那会。
暮色，晚风，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的笑声......还有年少的暗恋。
如梦似幻。
见到小男孩，叶尚声便让宵行云把他放下来。
“你先进去点菜，我和这小孩聊两句。”
叶尚声蹦着过去找他：“孟孟！”
孟泽的脑袋原本还趴在膝盖上，听到叶尚声喊他，头瞬间仰起：“叶哥哥！”
转而皱着眉头咯噔着小腿跑过来充当叶尚声的人形拐杖：“你怎么受伤了！”
叶尚声呼噜着他的毛，一本正经撒谎道：“骑车太快摔的。”
二人坐在石阶上。
“你不是说不过来吗？”孟泽小手握成拳托着腮。
叶尚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哄小孩的语气：“我想你就过来了啊。”
“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他说着从购物袋掏出那盒大白兔奶糖。
小孩的眼睛倐地就亮起了精光：“糖！”
视线在糖和叶尚声间反复流转，小孩一把抱住叶尚声的大腿：“叶哥哥最好了！”
“睡觉前记得刷牙噢，牙齿坏了你妈妈又不让你吃了。”
孟泽捣蒜似地点头。他扒拉开盒子，拨出一颗糖递到叶尚声的唇边，叶尚声躬身含住，一只手臂搭在小孩的肩上。
小孩吃着糖，脑袋不久又耷拉下来。叶尚声瞥了眼，“诶，请问这位小朋友有什么烦心事呢？”
孟泽瘪着嘴，长长闷了口气：“我捡到了一只小猫......但是妈妈不让我养。”
原是这事，叶尚声望着远处闹成一片的人群。思虑片刻，一切安慰性的话语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想了想他道：“那你能把小猫送给叶哥哥吗？哥哥帮你养，以后你想它了，我就带它来找你玩。”
是个可行的办法，小孩的脑袋摆正，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两下：“真的吗叶哥哥？”
叶尚声觉得好笑，这话问的。反手掐小朋友的脸颊肉。小朋友还小，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掐起来q弹，手感忒好：“叶哥哥骗过你？”
孟泽立刻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叶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还挺会拍马屁，“小猫现在在哪？”
“你等等我。”说完起身跑去饭馆屋后。不多时，捧着一个纸箱过来。
箱子布置得简陋，许多旧衣服叠着铺作一层。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猫，毛发才长齐。叶尚声盯着箱子里的小狸猫，失了神。
它和十年前那只小猫长得好像好像。
叶尚声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摸它，它竟然无芥蒂地躺下露出柔软的肚皮。
......
夜空旖旎，叶尚声轻轻抚摸着小猫的毛发，屈起的五指挠它的脑袋。
这都什么事啊。
孟泽把小猫放回远处，“哥哥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它。”
叶尚声扶着墙走，“知道啦。”
“你妈妈今天这么早让你出来啊？”
平时孟泽都只待在饭馆内，得到十点半后他妈妈才准他出来转会。
挺好的，小朋友还是不要看太杂。
“我偷偷跑出的。”
孟泽的小手牵着叶尚声几根手指，二人往屋内走。
方走到门口，差点和宵行云迎面撞上。宵行云揽住他的腰，待人站稳顺手挎住人的肩膀扶着。
“菜上齐了。”
叶尚声还没回应，稚嫩的童声却先响起。
“好哥哥。”
？二人同时往下看着那小孩。叶尚声一头雾水：“什么好哥哥？”
反射弧绕地球一圈，叶尚声迟钝地想起那晚的事，没来及阻止——
“叶哥哥说，你是很好的哥哥。”小孩几乎仰着九十度的头。
叶尚声：......
他觉得可以挣扎，脸上的表情凝固。赶忙一把捞过这娃捂住嘴禁止出声：“我什么时候说过。”
小孩的声音含糊不清从叶尚声指缝透出：“就前些天晚上你们吵架的时候说的。”
叶尚声弯眼看宵行云一眼，低下头咬牙笑着对手里的小朋友道：“我们没有吵架！”
门口进来一位客人，见三人停在门口便打量了几眼。出门的时候拿了几瓶鸡尾酒出去。
叶尚声觉得那人在看他，抬头盯回去时那人又收回了视线。
他揉了揉孟泽的脸蛋：“上二楼玩去吧你。”
小朋友倒笑得灿烂跑掉了，把烂摊子全留给他。
叶尚声挠头，“小朋友胡说八道，你别放心上。”
宵行云的唇角勾着，隐着笑意：“好。”
二人走出一段路，宵行云忽然道：“但我放心上了。”
！
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叶尚声也不知道自己在急啥，就想赶紧吃完出去透透气。他觉得有点闷。
老板娘出门时瞅到他，打了招呼，还让前台给这桌员工优惠。宵行云想付钱来着，但被叶尚声拦住了。
他主动要求来桥下吃，肯定他付。而且自从做兼职后，也不像以往囊中羞涩，偶尔出来吃顿饭还是吃得起的。
“想去哪？”
快秋末了，走出饭馆门口的时候风吹得有些凉。叶尚声习惯地往桥墩的方向走。
“那边。”
快到的时候他摸了摸兜：“宵行云，我手机放桌上忘拿了，你能回去帮我拿一下吗？”
还剩不到五十米的路，“我自己慢慢挪过去就行。”
“注意安全。”宵行云说完这句就快步往回走。
一开始没觉得脚腕多痛的，后面的痛感却越发严重。叶尚声走到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便停下歇息。
江风比以往大，水流声细碎，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听到了闷哼。
四处寻觅，最终在一簇火星停下。
桥上的白炽灯光漏了几缕下来，桥墩侧面，两个人影交叠。
叶尚声的脑子轰地陷入空白，他看见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压在桥墩上，手摁着那人的脖子。
被压着的那位手上还拈着烟，这个吻深埋于烟雾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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