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今天裴没陪你来?”
  周卓然一身红棕色西装马甲配着白衬衫和同款花纹的西裤,半长的头发打理齐整露出精致优越的眉眼,只是此刻他双眼放空,嘴唇轻抿手指无意识绞着,像是在出神。
  周卓然回过神来,看见了黑发卷发的霍斯,他已经四十多岁了,鬓角还有几缕白色的发茬,但他神情看着却并没有那种稳重的长辈的感觉。
  “啊,霍斯。”
  他像是刚回过神,勉强笑了一下。
  “他陪我来什么?”
  霍斯笑着看了周卓然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
  四年前在世锦赛决赛上,周卓然对上霍斯,因为中间那个意外比赛没能继续下去,霍斯一直公开表示遗憾。而霍斯也常常公开表示对周卓然的看重,他并不管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语,认可的对手就会给予十二分的尊重。
  至于禁-药的事,霍斯作为被波及的人之一自然比常人知道更多的内情,但在他的立场上也不好说什么,能在媒体公开表示回护的意思,周卓然已经很感激他了。
  “我听说到现在世台联还是冷处理?这次回来有想好怎么办吗?”霍斯坐在他旁边略带关切地看着他。
  一般来说,天才与天才之间似乎会有种某种不相容的气场,尤其是两人在同一领域,又是一前一后,后者显然带着一种颠覆和打破的气势冲过来。
  霍斯看向周卓然搭在红棕色细头球杆的手指,略显苍白但相当年轻的脸庞。他随手捋了一下额发,几根发白的细发像枯草一样被拨了过去。
  但说到底,如果只有一个天才,那将是多么寂寞。
  “没想好,不想处理。”周卓然轻笑一声,放松脊背靠向沙发背上,眉宇舒展眼神间没察觉到跟裴贺行的神态有多相像。
  霍斯猜到了,也跟着一笑,没有过多评价,但他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没人能活在真空里,生命里只容下一个东西有时候并不是好事,那太脆弱了。”
  周卓然闻言愣怔地看向霍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在咂摸那个单词“脆弱”。霍斯知道周卓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没有多解释,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准备候场。
  很快周卓然也进入候场通道,他拎着球杆站在光线暗淡的通道里静静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音,很快场外主持人例行地播报着他的那些荣誉。
  “脆弱”
  周卓然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着那些奖项。每一项他几乎都能回想起那一年的时光,但就像是霍斯说的那样。
  “真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生命收窄到只能容纳下一个台球桌,其他镁光灯照不到的地方都是黑暗的,未知的,令人恐惧的。
  也因此他容忍不了任何一点其他的东西出现在他身边,他总是觉得无法掌控,而最终只能留不住。
  周卓然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门缓缓打开,耀眼的镁光灯倾泻而至,他抓握着球杆稳步走上台。他下意识地看向右侧的工作人员观赛席,毫不意外地看见带着渔夫帽的裴贺行长手长脚地缩在位置上正望向他,两人的视线交错轻触又分开。
  周卓然心里朦朦胧胧突然感到一轻,忍不住支着头笑了一下,镜头扫过他的脸,显得轻松恬淡的笑容在大屏幕上一闪而过。
  两人对上,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有人期待着霍斯的王冠被人摘下,有人期待着周卓然被霍斯盖帽出局,还有人等着放大他们的一举一动编出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周卓然和霍斯一握手,两人相视一笑,开赛的气氛倒是相当融洽。然而紧接着的比赛,两人却默契地都下了死手,尽量在每一轮都不给对方留出机会。
  “1:1”
  首轮霍斯险胜,紧接着周卓然扳回一局,两人都没有机会单杆过百,每一杆都是惊心动魄,做斯诺克只考虑对方解不出,完全没有留手。
  场馆内异常安静,在长局制的斯诺克里,他们从一开始就胶着着,赛程过半两个人甚至还是五五开,拉不开差距。
  “暂停。”
  中场休息期间,霍斯接过毛巾开始擦手,见镜头扫过来立刻做了一个窘迫擦汗的动作,冲着回到休息区的周卓然露出一个笑。周卓然也破天荒的在比赛中笑了一下,眉宇舒展眼神明亮像是那个第一次在世青赛拿到冠军的少年一样。
  两个人都相当尽兴。
  只可惜双赛点局下,周卓然最后棋差一招,在最后的十几轮的抢黑大战里露出一线破绽。
  实际上这个破绽除了周卓然和霍斯,加上看台上了解他的裴贺行,谁都没有看出来。甚至于解说还迟疑着疑心是不是周卓然故意布下的陷阱。
  啪!白球斜飞角度相当刁钻,一声脆响过后,霍斯最终收下了那颗象征胜利的黑球,完成了超分。
  看台上的裴贺行忍不住立刻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刚刚完成决胜的霍斯,他却立刻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周卓然,摄像机推进了霍斯,压抑了好几个小时的场馆内沸腾起来,人群层层叠在他的眼前,根本看不清周卓然。
  裴贺行心立刻跳快,大步走下看台偶尔有工作人员拦住他,但在看清是谁尤其是还看见他带着工作牌之后又纷纷惊讶地让开。
  徐姝就站在退场通道口,还没回头就听见身边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那是不是裴贺行……他怎么会在这……”
  “不会吧……”
  “就是很像啊?”
  徐姝头皮都炸了,一回头就看见裴贺行大步走过来,甚至准备走上台前。徐姝立刻抓住他,急忙拦住他,急声低问:“你干什么!万一被人认出来……”
  裴贺行只是侧回过头,暧昧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出阴影,语气冷淡:“被认出来有什么不好吗?”
  徐姝心里一惊,对上了裴贺行平静的眼神,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徐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这场比赛决定不了什么,甚至算不上多重量级的比赛。
  但太特殊了,这是距上次世锦赛后两人第一次对上,上次世锦赛在出事前周卓然隐隐占了上风,但禁药事件之后没人会觉得这是他的真实水平。这一次如果赢了,并不会收获多少的掌声,但输了只会让人联想到四年前的世锦赛禁药事件。
  徐姝下意识松开了手,看向裴贺行的侧脸。她想起了那天裴贺行轻描淡写的那句话。
  “如果有更耸人眼球新事情发生,那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被转移。”
  徐姝不知道他要上去做什么,但她私心里真的没法再拦着,这样做至少能转移一部分注意力,他们两人都清楚,周卓然的心理问题一直是个藏在房间里的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把他咬的鲜血淋漓。
  裴贺行转过身就向前迈步走过去,边走边随手摘了渔夫帽,然而就在下一秒一道声音从他身旁响起。
  “你去哪?”
  周卓然抱着球杆靠在狭窄通道的一侧看向裴贺行,出声叫住了裴贺行。他暧昧的灯光笼罩在他脸上,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的声音不急不缓。
  看过去他背挺直了靠在一边,显得整个人挺拔修长,姿态舒展甚至有些闲适,根本看不出来刚刚输了一场没日没夜准备了很久的比赛。
  周卓然慢慢走过来,光影在他的脸上交错,眼神始终淡然而平和,除了偶尔错开视线避开了裴贺行直直看过来的眼神。他伸手把他手里的帽子拿过来,又单手扣回裴贺行的脑袋上,错身往回走去。
  “走了,该回去了。”
  裴贺行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但现在周卓然刚刚意思很明显了,不想让他做任何多余的事。
  “来了。”
  裴贺行快步走到他身边,眼神忍不住流连在他的侧脸,细细打量他的神情,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很陌生,周卓然一向坦诚直率的过分,有什么事情会直接说,从不躲避他的眼神。
  但就在这几天,他好像常常一个人发呆在思索着什么,浅色的眼睛总是蜻蜓点水一样对过他的眼睛又落在别处。
  裴贺行带着帽子跟在周卓然的身后,看着他神色自若地走完最后的一系列流程,甚至和徐姝寒暄了两句,还嘱咐她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裴贺行对上徐姝疑惑的眼神,只是略略一摇头。徐姝会意立刻笑了一下嘱咐他好好休息,毕竟下面几场比赛都要飞欧洲了,赛程会很紧。
  周卓然当作没看见他们两人的眼色,一一应下了和她道别。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裴贺行察觉到了周卓然似乎知道了什么。刚刚周卓然很明显就是故意等在那里等着他来,他似乎料定了裴贺行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更出乎他意料的还是周卓然到现在似乎什么都不打算和他说。
  “晚安。”周卓然下意识地就走到对面准备开门。这几天因为两人的“互不干扰”协定,周卓然回自己那边住了。
  裴贺行一脸错愕,当即伸手搭在门框上,周卓然立刻拉住了门去看他的手,只差一点门就夹在他的手背上。
  “你做什么?”周卓然猛地抬头看向裴贺行。此时的情形好像是回到了他刚搬到这里的时候,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远没有现在这么和谐,周卓然当时发觉了裴贺行的小动作但没有在意。
  但现在不到半个月新一轮的比赛就会开始,这个时候如果手受伤了,他可以直接不用备赛了。
  “你不想参加排名赛就直接退赛好了。”周卓然的脸立刻冷下来,抬起眼皮看向裴贺行。
  裴贺行反而笑了,松开手挤进门里,立刻伸手抱住他。
  “你生气了。”
  周卓然冷笑了一声,但还是回抱住他,安静地把头搭在他的肩头,嗅闻着带着体热的薄荷调木质香。
  “你刚刚倒是眼睛都不眨,一点不怕。”
  裴贺行伸手贴在他的后脖颈上,靠在他脸侧深吸一口气,他不怕手会不会被夹到,只是害怕被他关在门外。
  “你这几天心里有事,我想知道是什么。”
  周卓然拉开裴贺行,低头低声笑了一下一直没说话。裴贺行的手就揽着他的侧腰慢慢收紧,他的额发垂下眉眼间神色有几分紧绷,看着周卓然垂下来的睫毛。
  “关于你的,但我现在不想说。”
  裴贺行差点以为周卓然就是想故意耍他了,他手一紧手指从他衣服的下摆钻进去摩挲着他的皮肤。周卓然早都已经习惯了他的触碰,他只是往后靠了一段距离,抬眼看着裴贺行的黑色眼睛。
  裴贺行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能是什么事,最后忐忑不安地猜测到了他的马甲,难道他掉马甲了?可是也说不通他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他发觉自己被周卓然随意的两句话完全拿捏住了,根本不知道怕的他就短短的几个小时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他轻叹了一声,看着周卓然的神情,他就知道他问不出来。
  裴贺行突然收紧了手臂,拉住了靠近他侧过头靠近他的脸颊,眼神小心翼翼,唇瓣就蹭在他唇旁却并没有进一步,像个想亲近主人但是怕主人不愿意的大狗。
  周卓然知道他里面十分纯良有十分是装出来的,但是他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意识到什么叫甘愿沉沦。周卓然主动转头凑近了他,略垂下睫毛轻贴他的唇瓣。
  呼吸交缠,唇瓣轻碾,裴贺行很温柔,只是手上扒了周卓然一半的衣服。周卓然白皙的脸颊上因为过度气喘晕红了一片,一层一层的棉袄毛衣褪了一半露了一截柔韧的细腰,还好屋里暖气很足不会冷到,但后腰抵在玄关柜子上的时候,裴贺行还是伸手垫住了怕他凉。
  周卓然几乎软在了他的怀里,他才放开了,侧头不死心地试探着问:“关于我的,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周卓然半眯着浅色泛着水光的眼睛,很认真地沉吟了一声气喘着回答:“好”紧接着他又看向裴贺行,伸手捏住他的耳垂又轻声说:“但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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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卓然:终于轮到我拿捏你了,现在就开始害怕吧
  裴贺行:……瀑布汗
  真的要和所有小天使道个歉呜呜呜,抱歉抱歉,我自己都没想到会断更这么久,在我的构想里过年前就能完结了……(对手指)过年前莫名在亲戚家生了一场病,一开始我觉得应该就是发烧感冒啥的吊吊水就行,没想到后面烧退了但是鼻炎很严重加上头晕,状态特别不好,过年期间一直在吃中药和各种补品(胖了十几斤……)
  好容易好了突然又有三篇论文任务……元宵节当天我还在疯狂的赶,就前几天踩着ddl交上去了……(别问我写的咋样……)好容易能抽时间写了一点我又干了一件蠢事,我戴蒸汽眼罩睡觉,结果眼睛低温烫伤了眼睛红肿睁眼都超级疼,现在也还没好但是好歹是能正常睁眼看东西了(大家以我为鉴真的……蒸汽眼罩千万别戴太久了尤其是温度不能高)我姐妹吐槽我明明开始写之前信誓旦旦要坚持不咕咕,结果现在屠鸽者终成鸽子(绝倒)
  这一篇开的时候因为申签的关系,担心要改,我是一点存稿都没……连载的时候还觉得一天一更小小意思,没想到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意外……我也吸取教训了,下次一定至少存个一个月的余量再开始……
  这是我的第一篇长篇小说,真的很稚嫩也bug多啊各种问题,但是真的有很用心也真切的爱着笔下的每一个角色,我一定会坚持把这个关于梦想与爱情的故事好好完结。最后真的真的很感谢所有留言的,没有留言的小天使们,每次想到你们我都会觉得无论再难也一定要好好写,鞠躬!完结的那天一定要给各位宝子发红包!谢谢各位宝!(没想到写了这么多,感谢你耐心听我絮叨了这么久,亲亲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