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穿书后男主为我打天下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阙其实比另外几个王朝大上不少,近几年又因为互市的原因愈发,隐隐在这大漠中有称霸的趋势。
  但大阙王始终心存谨慎地提防着,几个王朝为了能在大漠里更好地生存,成了世代的宿敌。
  之所以面对并州的进攻会显得稍有些力不从心,其中大部分的原因便是大阙不得不分出大批人马抵御随时有可能从另外三个方向发起进攻的敌人。
  一家两家的,大阙或许还可应付。
  但若是这几家联合起来,再加上并州的助力,大阙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大阙王低着头,双眸紧闭。
  他一向知道的,大阙和沧州互通集市,让不少王朝都眼馋得很,但收益总是与风险并存的。
  比起百姓被饿死渴死,比起王朝一直穷困潦倒,大阙王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是了,互市。
  互市真正的主人就坐在他眼前,正捧着一盏茶,端的是从容优雅。
  若不是心中已有成算,楚霁绝不可能如此淡然。
  心中波浪滚滚,挣扎半晌,大阙王终于问道:“楚大人可有退敌之策?”
  大阙王知道,他问出口的这句话,无异于求救。
  在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大阙就处在了弱势的地位。
  他知道楚霁并非什么真正纯善之人,定是有所图谋。
  当初他命大军攻打沧州,沧州取胜后并未纠缠,反而是主动提出了贸易,让大阙王险些都看走了眼。
  可随着沧州大雪的消息传到大阙,大阙王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当时当日,他若是不与楚霁签订和平贸易合约,那么待到沧州大雪之时,大阙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若是狠下心苦战,直接吞下整个沧州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知道,当时的沧州不过是一只刚出生的乳虎,气势再强盛,到底还没成长起来,连沧州军统共也不过两万之数。
  但当大阙王反应过来时,楚霁已然攻占了胶州。
  一时之间,谁敢妄动?
  到了后来,互市发展得越来越好,大阙王的那些心思也就歇了。
  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有永远的利益。
  这是他作为一国之君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大阙王原先是想通过联姻稳住楚霁,但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了。
  现下求人的话已经说出口,便不知道楚霁要开出什么条件了。
  是战马,是互市,是奴隶,还是土地……
  大阙王有些失了上位者的风度,他盯住楚霁的脸庞,等待着楚霁开口,又害怕他开口说出残忍的条件。
  受制于人的屈辱,大阙王鲜少有这样的体验,此刻却感受得实实在在。
  楚霁秀眉一挑,一脸的无辜:“既然他们也喜欢,便也分些给他们?”
  “什么?”大阙王的大脑突然懵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他总觉得这不是一句什么特别糟糕的话,也不是一句由于楚霁过于天真或惧怕才导致的胡言乱语。
  他心中酝酿的那些子负面情绪尚未来得及积攒,便被这么一句话打乱,无处安放。
  楚霁搁下茶盏,目光在殿中逡巡半晌,终于是啧了一声。
  “有舆图吗?”他问。
  实在是楚霁被自家秦将军惯出胃口来了,没有沙盘总觉得不够清晰,这时候也只好用舆图勉强代替了。
  “有。”大阙王不知道楚霁要做什么,但还是命令内侍抬上来一副极大的舆图。
  楚霁还算满意地点点头,拿起一旁的手杖。
  “我会扩大互市的面积,丰富经营内容,完善准入制度。”说着,楚霁一动手杖,从互市划到大阙。
  “以大阙为中心,连通大渚、大支、大枫和桤木一族,共同贸易,互利互惠,秋毫无犯。”
  楚霁话音落下,大阙王两步走到舆图旁,不可置信地问:“那就是说,大阙是互市的枢纽,贸易往来都要经过大阙?”
  这其中的利益,对于大阙来说,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在大阙王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目光中,楚霁点了点头。
  “届时,粮食、茶叶、瓷器、丝绸、美酒……都会出现在互市上。”
  大阙王被楚霁说得热血沸腾,都想给楚霁磕一个了
  。
  互市的扩大能带来多少利益,大阙王都数不过来。
  更重要的是,大漠五国能够通过这条互市联合起来,化解世代的仇怨,成为利益的共同体。
  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才刀尖舔血地打来打去,这要是能解决生存问题,化干戈为玉帛,那么和平稳定的生活比之利益更加诱人。
  不,是十足的诱人。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楚霁绝对还有话没有说完。
  果然,他听见楚霁淡笑着补了一句:“但我并非没有条件。”
  大阙王思忖片刻,郑重道:“还请楚大人明示。”
  他想,只要不是割地这条底线,楚霁要再多的战马金银,他咬咬牙,也能给。
  “我会在互市到大阙的这一段路上兴建新城,派遣驻军,设立都尉府。这一段划归沧州所有。”
  大阙王觉得自己被楚霁玩了一个文字游戏。
  这若说是割地吧,但这一段本就是无主之地,一片荒芜,在互市开通以前,比现在更要荒芜百倍。
  这若说不算是割地吧,但原先大阙能自由畅通的道路,又被楚霁派兵驻守,划归沧州所有。
  “霁并无它意,在此处驻军也只是想要保证贸易畅通罢了。只不过,若是有人想要破坏互市的和谐,都尉府就会出兵征讨,任何势力不得干涉。”
  楚霁的话语郑重,语气有些冷,但笑容太过温和,太具有欺骗性,大阙王几乎就要点头答应了。
  但恰恰是眼前的利益太大,才让大阙王勉强能维持一分理智:“楚大人何必做到如此?莫不是圣人不成?”
  大阙王是三分玩笑的语气,但两人都知道这言下之意。
  大漠本是沧州和大阙之间的天然屏障,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护大阙不受侵害。
  但楚霁一旦将沿途划归沧州所有,那边与大阙便是接壤的关系。
  若是楚霁反悔,不出半日,新城中的铁骑就能踏入大阙国土。
  楚霁脸上露出几分嗤笑,那笑意看得大阙王心中生出些许惊惧。
  他知道的,此时此刻的大阙其实并没有什么谈判的资本,但身为国君,他必须为自己的子民再多争取一些。
  “不是圣人,我只是不想再有蠢货,做出引狼入室的糊涂事来。再者,我是个商人。”
  楚霁一边说着话,一边顺势收起手杖。
  木质的手杖在他手中也挽出了一个漂亮的花儿,其气势不输于当世任何一柄神兵。
  大阙王却因为这话稍稍放下了心来,若楚霁当真无欲无求,那他才会真的感到害怕。
  并州联合另外四族,可不就是引狼入室嘛。
  即便大阙王清楚自己也是楚霁口中的“狼”之一,也并不感到生气。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大阙王执掌朝政多年,懂得这个道理,也晓得这是上位者的永远的顾虑。
  像大雍皇帝或者并州牧这般的,还真是少数。
  大阙王又不由得想到了秦纵。
  但转念一想,秦纵虽出身南奚,之于楚霁倒不能算是异族。
  都知道南奚原先是大雍的流放之地,只是后来萧彦自立为王,才从奚州改为南奚国的。
  而楚霁的后一句,让并不精通于商业一道的大阙王这时才猛然想起,互市的扩大,贸易的亨通,大阙虽能盈利不少,但最赚的一定是楚霁。
  除了粮食以外,互市的税比之寻常商税稍高,但因着东西在互市上更能买的上价,所以规模很是巨大。
  而这些税,尽数归为楚霁所有。
  这一点,大阙王没有异议,互市设立在楚霁的地盘上,没有楚霁的推动更是无法成立。
  再者,大阙的商人在互市上买到稀奇玩意儿,回到大阙再后卖出高价,同样也要交上一笔商税。
  大阙王依旧有的赚。
  “楚大人,你当真就不想一统天下?”大阙王再上前一步,定定地问着楚霁。
  楚霁唇边突然绽开一抹笑。
  “天下?大雍再加上大漠便是天下了吗?五湖四海,天下何其之大,茫茫大漠中,渺渺汪洋处,便没有王朝国家了吗?”
  “若说一统,那我也只想结束大雍如今的乱世。我要别人家的土地做什么?呵,我没有那个做侵略者的兴趣。”
  “战争只是手段,和平才是目的。”
  大阙王自认身居高位多年,见多识广,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自古以来,在位者皆以疆域的扩大为无上功绩,如今这样的机会就摆在楚霁眼前,几乎唾手可得。
  可楚霁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舍弃了。
  楚霁放下手杖,又悠然地坐回了案几旁,捧着那杯茶。
  那个位子是殿中的下首,并不是最尊贵的。
  “若说野望嘛,自然是有的。”
  大阙王转身看向这个仅仅只有二十四岁的青年,一个好看得不像话的青年,带着点病弱。
  青年说:“我要万国来贺,衣冠拜冕旒。”
  此刻的青年只是一身的常服,没有金龙盘飞的衮服,更没有十二旒依次垂坠的冠冕。
  但大阙王几步上前,右手放在胸口,鞠下一躬。
  *
  果然如秦纵所预计的那般,并州军在城外驻扎着,却没有丝毫进攻的意图。
  直到第四天才派出小股部队偶尔骚扰,做出一副试探军情的模样。
  小股部队自然是被击败了,连并州军都往后撤出了些许。
  只不过众人心里都知道,战争远没有过去,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股部队的试探愈发频繁,城内的氛围愈发紧张。
  城中兵力部署的调整,将这种紧张的氛围再一次加强。
  这得从三日前和晋公主在城墙上巡防开始说起,她心细地发现并州军在转移兵力。
  并州军原先驻扎在南城门外,统共是五千人。
  和晋记得,第二日中午时也是她在城墙上巡逻,百无聊赖时数了一下并州军大营里燃起的炊烟。
  统共是升起了一百股袅袅炊烟,也就是每五十人做一锅饭。
  但那日她再巡逻时,陡然发现远处营地升起的炊烟变少了,细数一下居然只剩下不到半数。
  虽说并州派出的小股兵力试探时有所伤亡,但也绝不会又如此之多。
  如若不是已经在悄悄撤退,那么就只能是将兵力转移到别处去了。
  南城门易守难攻,但别处可不这样。
  只是因为并州将五千兵马都陈列在南城门外,大阙这才也将大部分兵马驻守在南城门。
  和晋立马回到军营,向主帅贯丘珪和表哥鲜于博说明此时。
  两人不敢耽搁,急忙派出斥候,从四个方向出城门,细细打探。
  三日过后,斥候终于全数回来了,身上也没留下什么伤口。
  这是好事,代表并州并没有发现他们。
  只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十分好,并州军果然没有撤退,反而是将大半兵力转移到了东城门,就连在南城门外后撤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听到消息的鲜于博暗骂并州军的狡猾,故意陈兵在南城门,让他们不得不抽取了其他地方的防守兵力。
  要知道,没有任何地形优势的东城门原先才是他们守卫的重点,现如今也不得不是兵力空虚的状态。
  大阙处于大漠之中,其地形防守只有和大阙交战百年的四族才知晓。
  那么并州军从一开始屯兵在南城门便不是巧合,大阙地形,必然是四族给并州先喂去的一点儿好处。
  好在和晋心细,及时发现了这一点。
  贯丘珪和一众将领商议一夜,这才重新制定好防守的兵力部署。
  和晋立了大功,大阙王心里骄傲得不行,就连兵临城下的紧张感都冲淡了许多,高兴得非要拉着楚霁喝酒。
  自那日大阙王给楚霁鞠躬之后,两人的关系倒愈发地不错。
  大阙王已经不想着结亲家的事情了,若是能把楚霁处成忘年交,也实在是不错。
  “和晋这孩子,打小就有主意。”大
  阙王大口喝了碗酒,目光中露出追思,半晌后又转为叹息。
  他偏头看向楚霁:“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说服自己,才决定要把和晋嫁给……”
  大阙王虽说喝得有些多了,脑子还算清醒,看见楚霁不善的目光,连忙话锋一转:“才决定把和晋嫁出去。”
  楚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比起大阙王豪放地对碗吹,实在优雅了不止一个度。
  两人之前虽多有交锋,但总体是友好的,大阙王所言所行也都是为了大阙子民,称得上一位贤明君王。
  最近的闲聊,更是让楚霁对大阙王观感倍升。
  他也是这两日才知道,大阙王的子女不多,只有世子宗政延和女儿和晋。
  宗政延、和晋是一母所生,他们的母亲是已故的大阙王后。
  大阙王倒是个痴情的,只娶了王后一人,在王后诞下世子后,便力排众议遣散了后宫。
  王后也是位女将军,大阙王早年在军营里历练时,对她一见钟情。
  嫁入王室后,王后也时常领兵出征,自有大阙王为她平息议论。
  用大阙王自己的话说,“我怎么忍心把她拘在后宫里?她是大漠上翱翔的鹰。”
  只是王后早年在战场上受了不少暗伤,生下和晋后不过几年,便旧伤复发,撒手人寰了。
  大阙王后来却不曾再娶妻纳妃,可以说是又当爹又当娘地将一双儿女养大。
  现如今看到和晋越来越有她母后当年的模样,真是又欣喜又紧张。
  “我瞧着和晋倒是天生的将军,比她哥哥合适。”
  虽说现在的楚霁不过二十四岁,但毕竟前世活到二十七岁,这辈子又活了六年,心理年龄加起来都三十三了,看着十六岁的和晋,当真是看小辈一样的心态。
  楚霁也知道能及时发现并州军的动向,是多亏了和晋,自然不吝夸赞。
  “那是。”大阙王嘿嘿一笑:“延儿像我,和晋像她娘亲。”
  说到这儿,大阙王突然顿住了:“太像她娘亲也不好……”
  楚霁哪能看不出来大阙王的担忧呢?王后就是因为早年间在战场上受伤,才英年早逝的。
  大阙王害怕女儿也会这样,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和晋贵为公主也免不了要去拼杀。
  但楚霁那里听得了这个?
  自家小将军还在战场上没回来呢,一去便是大半月,也不知传个消息回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愁这些个做什么?”
  “是,是,儿女都长大咯。”大阙王又干了一碗酒,和喝水似的。
  反倒是楚霁有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不过,我这儿女双全的,朝上也没人敢说什么。你和秦纵呢?就准备这么着?那帮子老古董老顽固能允许?”
  大阙王忽然问道。
  两人能拒绝一次异族公主的联姻,难不成还能永远拒绝?
  楚霁的目标是那个位子,事成之后是当真有皇位要继承。
  他若是没有后嗣,文武百官的折子能把御书房给淹了。
  但大阙王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两人都是情深之人。
  情深之人,往往也最为决绝。
  若是两人中有任何一人另寻配偶,这段关系可真是从此便断干净了。
  只是心里留下的疤,却永远也平复不了。
  楚霁却觉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哦,是卓旬之问过的。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若有一日我能登位,必不会负了阿纵,也不会允许阿纵负我。”
  两年时间,足够卓旬之了解这位新主公的手腕和魄力,对于此,他丝毫不怀疑。
  “那后嗣当如何?”
  卓旬之需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再强盛的王朝,没有继承人,便是动摇了根本。
  楚霁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它不姓楚。我便是在慈安堂里收养一个孤儿,教他治国理政之道,又能如何?
  卓旬之为了这个答案沉默了良久,显然是被吓到了。
  楚霁想了想,为了不再把已经喝醉的大阙王震惊得清醒过来,还是莫要这样讲了。
  他微微一笑,骄傲道:“你家王后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我家阿纵便不是?只要他手握重兵,谁敢说一个不字?”
  大阙王被这话酸得眉头一紧,但也知道这话说得不错。
  政权初立之时,是武将最为功高之时。
  只是旁人都害怕武将功高震主,也就只有楚霁会这般想了。
  “谁说你不是圣人?我瞧着倒是个情圣!”大阙王又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杯酒,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少年爱人。
  说话间,他又想给楚霁的酒杯也满上,未曾想,却被拦了下来。
  “你就这酒量?”大阙王疑惑道。
  楚霁施施然搁下酒杯:“我家阿纵不让。”
  酒这东西,小酌怡情,痛饮伤身。
  再者,楚霁的身子本就不十分好,酒水一事上,秦纵管得还是挺严的。
  他这模样让大阙王简直没眼看,挥挥手让楚霁赶紧走。
  楚霁也不在意,只是吩咐内侍多照看着些他们大王,便甩甩袖子离开了。
  楚霁走了,大阙王却已经直接抱着那酒坛了。
  他双目迷离,显然是醉的不轻。
  仰头喝下一口闷酒,大阙王一直呢喃着“卿宁”二字。
  那是王后的闺名。
  *
  入夜,楚霁睡得并不安稳。
  他今日喝了酒,虽不多,但也有些醉意。
  下午和大阙王的谈话,他不免有些揪心。
  卿宁王后是因为在战场上受过伤才早逝的,他不由得想起秦纵。
  秦纵受过的伤,比之卿宁王后,只多不少。
  原书中秦纵不曾入过大漠,就连大阙都没有丝毫着墨。
  脱离剧情的新版图,让楚霁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其实楚霁早就知道,原书的剧情因为他的出现而支离破碎,但秦纵是战神这一点,毋庸置疑。
  大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努力回想原书中的结局,可迷迷糊糊间也只记起来,剧情在天下一统,盛世太平时戛然而止。
  那时的秦纵,好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唯一让楚霁庆幸的是,他当日在角斗场救下了秦纵,没叫他再落下头疼的毛病。
  门忽然开了,“吱呀”的声音显然被人为控制过,很小。
  楚霁却陡然惊醒,黑夜之中,他看不清来人,悄悄摸向袖口。
  被秦纵改造过的暗器更小,杀伤力却更大。
  “还是吵醒你了”
  来人声音熟悉,就连那点子小小的懊恼都十分清晰。
  是这暗器的主人回来了。
  楚霁顿时松了一口气,将来人抱住。
  也许是夜风寒凉,秦纵漏夜而回,身上还带着寒气。
  但这一刻,一切一切的担忧都被驱散到旷野,只余下安心。
  并州兵马未退、四国虎视眈眈、新城还需筹备,秦纵又多日没有消息……
  楚霁今日喝的酒,比之往日已经算多的了。
  带着薄茧的手触碰到脸庞,凉意安抚着楚霁因为醉酒而发烫的脸颊。
  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楚霁的嗅觉很好,秦纵身上没有带着血腥味,让他可以确认眼前的人没有受伤。
  如今秦纵平安归来,便代表危机已解。
  但比之危机的解除,楚霁此时才发现,更重要的是秦纵的安全。
  心在此刻安定,进驻港湾。
  “喝酒了?”
  秦纵轻声问。
  “有酒气吗?”楚霁问。
  秦纵摇摇头,楚霁显然是沐浴洗漱过了,身上只有淡淡皂香和一贯以来的药香。
  让秦纵闻着便全身心地放松。
  只是手掌下的脸颊微微发烫,秦纵略一想便知道了,也明白楚霁喝酒的缘由。
  这大半月来,他也是这般地思念着楚霁,担忧着楚霁。
  炙热的吻在唇瓣上落下,楚霁却伸手推了推压着的人。
  “一身的泥,胡子也没刮?”
  他被秦纵的胡茬扎到了,这对于楚霁来说,是一次新奇的体
  验。
  秦纵长大了,十八岁了,自然该长胡子了。
  只是他往常起床练兵得早,又自己偷偷刮了,楚霁还真是没见过。
  往常秦纵在自己跟前,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哪怕在战场上归来,也要先将自己打理地无一处不精致帅气。
  “你嫌我脏了?”
  语气是十足十的委屈。
  楚霁那力道哪里推得动他?只是被这话“伤”到了,秦纵不可置信地将人放开。
  往常从战场归来,是因为知道楚霁安安稳稳地被保护在沧州里面,他才有心思拾掇自己。
  但现在楚霁孤身一人待在旁人家的王廷里,他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这在人家的地盘上,夜半领兵进城不方便,他连踏雪和双月戟都没带,孤身一人就跑了回来。
  秦纵表示真的受伤了,要主公主动亲他才能好。
  楚霁哪里不知道他?这哪里是什么开屏的花孔雀?还是楚霁最熟悉的小狼犬,惯会这样让他心软的。
  小声地骂了一句“无赖”,楚霁主动将自己的唇瓣送了上去。
  两人吻得动情,唇舌相缠。
  呼吸被掠夺,空气也变得稀薄。
  楚霁只觉得酒气蒸腾,醉人得很。
  他双目失神,就眼睫也沾染上点点水光,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呜咽。
  良久,两人才分开,楚霁大口地喘.息着。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棂,窸窸窣窣地洒在楚霁身上。
  他的面颊泛着红,一截细长雪白的脖颈也透着粉意。
  月光仿佛最上成的布纱,笼罩在他的身躯上。
  秦纵紧紧盯着楚霁半敞散乱的领口,变了目光。
  月光下的人不知道自己有多美,或者他就是月亮本身。
  而此刻,楚霁的理智才将将回笼。
  “怎么一个人……唔”回来了?
  楚霁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从脖颈处开始,传来细细密密地吻着。
  带着点胡茬的扎人,让楚霁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肩膀。
  待秦纵吻够了,他才喘着粗气,抬起头,回答了楚霁未问完的话。
  “骑兵营在城外,入夜了,怕把大阙王吓着。”
  楚霁点点头,但到底还是记挂着正事儿,还欲开口再问。
  “嘶——”
  小狼崽子再落下的吻似乎是惩罚性的,带着些许疼痛,逼得他止住话头,又逼出细碎的呜咽。
  作恶的人半晌才终于抬起头,他问:“主公确定要在这种时候,和末将谈论这些?”
  楚霁觉得这人实在是混蛋极了,甚至还不如初见时可爱。
  说是不要谈论政事,却一口一个主公、末将的。
  楚霁当然知道秦纵,若是没有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他是不会这样就回来了的。
  他不过是习惯使然,不免要多问几句,小混蛋便这样欺负他。
  缠绵又扎人的吻已经来到腰腹处,那是楚霁最为敏感的所在。
  楚霁的上衣已然散乱,不知是初春夜的风,还是旁的什么,让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颤栗起来。
  看着眼前一身戎装的秦纵,他忽然有些不忿。
  秀眉微蹙间,动作快于大脑的思考,楚霁双手用力,两颗扣子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楚霁却顾不得这许多,借着月光,他勉强可以看见青年劲瘦的身体。
  秦纵的身材真的很好,说是天工造化也不为过。
  瘦一分则柴,失了战神威严;胖一分则壮,失了青年风度。
  只是这身体上纵横着大大小小的疤痕,月色朦胧,亦难遮掩。
  像是神兵落入凡尘,被打上烙印。
  楚霁温润微凉的唇,轻轻贴住这些伤痕。
  忽的,吻突然变成咬。
  ——秦纵的手伸了进去,握住了他的……
  月光充当帷幔,衣衫散落满地。
  欲.望在彼此的手中释放,如同他们曾共枕而眠许多个夜晚。
  楚霁被秦纵伺候得舒服,窝在他怀里放空自己。
  半晌过后,他又垂下眼眸,轻轻扫了眼秦纵。
  秦纵那儿显然还不曾偃旗息鼓,楚霁以为他要继续。
  秦纵忍得辛苦,他也不好受。
  可就在此时,秦纵却摇了摇头,只是低而轻柔地去吻他桃花眼底的那颗小痣。
  以前是楚霁觉得秦纵还小,不肯和他做到最后,现如今却是秦纵顾着楚霁的身体,再小心不过。
  先前便说过,秦纵向来是个有仪式感的。
  楚霁身子不十分好,现如今又在大阙的驿馆里,他就更不愿意了。
  楚霁见他要鸣金收兵,不满地踹了他一脚。
  他这心理建设做好都大半年了,这人如今倒是学会收敛了。
  力道不大,秦纵笑嘻嘻地受了。
  两人身上都出了些薄汗,却亲密地搂着,彼此平息。
  “互市的事敲定了,没一个说不的。摆在眼前的好处,由不得他们不心动。”
  秦纵知道楚霁还是忧心正事,捡着话儿轻描淡写地说着,其中的刀光剑影倒是尽数隐去。
  楚霁睨了他一眼。
  这会子知道说正事了,方才拿话噎他的时候哪儿去了?
  楚霁原不想理他,却在瞥见秦纵眼底乌青时,难以抑制地心软。
  秦纵话说得轻巧,可若是只有利益,而无实力,就会成为一盏人人都想分上一杯的羹,趋之若鹜,又如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最后只能被瓜分蚕食殆尽。
  正如原书中楚家的结局一般,也如楚霁曾学过的史书上数不清的政权王朝。
  但兵马给了楚霁底气,是秦纵训练了这样一只虎狼之师。
  让他即使身处大漠险境,也依旧拥有谈判的权力,甚至是处于上位者的资格。
  大阙王为什么在楚霁几乎无礼地提出要建立新城、派遣驻军时,保持了听下去的耐心?
  便是因为他知道,若是轻易动了楚霁,整个大阙都有倾覆的可能性。
  但楚霁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他拥有让大阙王无法拒绝的好处和实力,但他也给了大阙王足以安心的承诺。
  半月时间,只有八百骑兵,却使得三国一族心悦诚服地退兵,并且转而与自己合作,楚霁知道其中的艰险,即便秦纵不吐露半分。
  再者,今夜秦纵本实在不必赶回来。
  他大可领兵在城外休整一晚,却还是这般做贼一样地溜了进来,连胡茬也来不及刮。
  楚霁知道,这无外乎是他太过担心自己的缘故。
  万一他和大阙王谈不拢,或者是并州军突然发了疯要强行攻城,无论哪一种,楚霁的处境都不会好过。
  楚霁伸手摸了摸秦纵短短的一截青色胡茬:“何必这么赶,我会等你。”
  秦纵最见不得楚霁这般神伤的模样,哪怕是为了他也不可以。
  于是,秦纵笑着去吻他的手指:“可我不想让主公独守空房啊。”
  秦纵果然最了解楚霁,一句话,让楚霁心头那些个悲春伤秋的情绪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那一双桃花眼此刻正瞪着人,只是还含着水汽,眼尾绽出桃花一般的色彩,没有半点儿主公说一不二的威严。
  “从哪里学来的浑话?起开,我要沐浴。”
  作势,楚霁便要推开秦纵。
  羞恼是真的,要沐浴也是真的。
  虽说方才秦纵拿着里衣给他擦过,但身上不免还是有些黏腻,他不舒服。
  秦纵一把将人按住,低声地哄着:“是我说错话,莫生气了。便罚纵为主公提水擦背,可好?”
  楚霁向来不是个脾气好的,但奈何哄他的人是秦纵。
  半晌过后,浴桶里水汽氤氲,楚霁不可避免地被秦纵拉着胡闹了一回。
  累极了的他被爱人抱回床榻上,睡梦中那些让他不安的因素尽数退却,唯余好梦清甜,槐香为伴。
  ……
  次日一早,楚霁醒来时,身旁已没了秦纵的身影。
  若不是他颈间红痕尚未来得及消散,楚霁几乎会以为昨夜是他思念至极而做的一场梦。
  床榻边是秦纵为他放好的衣物,楚霁拿起一看,是件领子稍高的衣裳。
  还算这个小混蛋有良心。
  穿戴洗漱后,楚霁出了房门,早有留下的骑兵在候着。
  被留下的两百骑兵是秦纵
  特意挑选的,是他的亲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骑兵见楚霁出来,上前两步,回禀道:“将军回城外去了,说是午时再从西门入城。”
  楚霁点点头,知道秦纵的用意。
  若是让大阙王知道,秦纵能视大阙城门守卫如无物,悄无声息地进了王城,又行动自如地进入离王宫最近的驿馆,还不知要生出怎样的忌惮之心。
  秦纵不欲给楚霁多生事端,看到楚霁入眠,借着夜色便又出了城。
  楚大人眼波流转,决定原谅秦将军这一番很容易被误会成“渣男”的行为。
  *
  秦纵领兵归来,八百人的目标并不显眼,更何况他们各个都训练有素,未曾让并州军发现一丝一毫,一如半月前他们出城时那样。
  大阙王也收到了好消息,三国一族的国书被摆在他的桌案前,他还从没有过这么扬眉吐气的一天。
  对于这三国一族,他有没有过恨?
  这是自然的。
  过去的几百年间,大阙每年都会因为与这四家发生冲突而牺牲众多士兵百姓,也曾被掳掠去不少粮食,甚至人口。
  就连他的卿宁,也是因为多次与这三国一族交战,才落下暗伤的。
  可大阙王到底是一国的君主,和平和触手可得的繁荣就摆在他的眼前,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将最后一册国书阖上后,大阙王的眼底带着泪。
  “多谢楚大人,多谢秦将军。”
  心绪久久不能平复,但大阙王不能失礼于二人。
  强自压抑下翻滚的杂陈五味,他对二人诚挚地道了谢。
  “此刻还未到庆贺之时。大王,是该反击的时候了。”楚霁说道。
  反击,之于此刻的大阙,并不是件难事。
  驻守在南城门外的并州军越来越多了,东城门外只余下些老弱病残,每日强装出人马众多的模样。
  转移过后的并州军早就被他们摸透,不止是暗中藏匿的地点,就连换防时间也了如指掌。
  特意挑选了一个黄昏,正是并州军换防之时,又人困马乏,大阙军队倾巢而出。
  大阙王到底还是有私心的,没叫女儿做先锋。
  和晋的武艺才干,做个先锋绰绰有余,更不要说她已然立有军功在身。
  被父王暗箱操作拿走了先锋名头,和晋公主很不高兴。
  她早就恨那群并州军恨得牙痒痒了。
  若不是因为他们时常派兵来侵扰,父王怎么会想着让她和秦纵和亲?
  差点害她成为破坏楚大人和秦将军感情的恶人!
  和晋表示,完全不能忍。
  时机选得巧妙,大阙军队又士气高涨,一路势如破竹。
  在楚霁的安排下,秦纵亦领兵出了城,却不是在大阙队伍中。
  他领着兵马,另寻山路,连夜奔波,提前驻守在了大雍边界外。
  并州军节节败退,不出半月功夫,便被打回了家门口。
  再退一步,便是被打到并州界内了。
  最后一场战役打响之前,最为疲累的不是两方的士兵,反而是和晋公主的鹰隼。
  往来书信不断,为的就是软磨硬泡,让她父王同意自己打先锋。
  和晋年纪小,本不应该这么早就获得进入山谷的资格。
  可大阙王原先以为女儿定然是要嫁去沧州了,若是没个方便通信的,那他这个老父亲可该怎么办哦?
  大阙王便大手一挥,特地恩准和晋进入山谷之中,捕来一只有缘的鹰隼。
  却不曾想,和晋不用去沧州了,宝贝女儿的鹰隼却变成了天天来烦扰自己的了。
  大阙王有苦说不出,曾经是怕女儿日后没得信件传来,连日后自己暗自抹泪的场景都幻想过了。
  可现如今,他只要一听见外头的鹰隼叫唤就头疼,连自己的那只也赶得远远的。
  后来的大阙王也不知道是不胜其烦,还是什么旁的原因,和晋公主顺利在最后一战前拿下了先锋名额。
  和晋的怨气积攒已久,各种由来的,此刻尽数发泄到了并州军身上。
  并州军大将李霸领着一群落败之军,丧家之犬一般往并州境内逃窜,还无招架还手之力。
  和晋却不想要放过他,一马当先,纵马向前跃进。
  手中长枪红缨飘飞,将李霸扫落马下。
  和晋看着已经完全丧失战斗能力的人,举起了长枪。
  “铛——”
  长枪被兵器挡住,力道之大,震得和晋差点将武器甩出去。
  和晋心中暗道不好,她没想到并州军中竟还有这样武艺高强的存在。
  可再定睛一看,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并州军中的人?
  “秦将军?你——”
  和晋不解,秦纵怎么会在这儿,又怎么会将她拦下?
  莫不是他……
  可还没等和晋的话问完,已然得救的李霸却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认出了秦纵后便开始破口大骂。
  “我说呢,大阙军队怎么会脱胎换骨了似的。秦将军,你怎么在这儿?莫不是沧州待不下去,又投奔大阙去了?不,听说楚霁对你可好得很呢,那是不是说,楚霁他通敌叛国,罪不容诛?”
  “你胡说,楚大人才没有通敌!到底是谁联合了大漠三国一族,是谁想要割地求助?”
  和晋身为公主,知道旁人不知道的内幕。
  此时她心直口快,直接便骂了出来。
  “蠢货。”秦纵一句话骂愣了两个人。
  和晋呆呆地抬头看他,以为秦纵骂的是自己,可是她也没说错啊,本来就是并州先做小人。
  再一看,哦,秦纵是对着那李霸说的,那没事了。
  “秦将军,让我一枪了结了他。”和晋说道。
  秦纵却调转马头,身后出现了上百骑兵,横向延长成一条线。
  “和晋公主,还请带你的人撤出去。再往前,便是中原了。”
  并州牧和并州将领的做法固然可恨,但士兵终究还是汉人。
  他们跑到人家地盘上去侵略,那么造成的死伤秦纵可以不管。
  但现在是中原边界。
  和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领兵进了并州界内,这要不是秦纵认识她,可能就要把她当成侵略者了,被了解的那可就是她自己了。
  可叫和晋就这样放弃她也不甘心,倒不是说要攻占领土,只是这可恶的李霸便杀不得了。
  哪有跑人家地盘上,还杀人家族人的呢?
  再如何,李霸那也是汉人。
  秦纵的话让和晋纠结万分,却叫李霸得意起来,作势便要上马。
  可下一瞬,他就发现自己被拎了起来。
  眼前的景事物模糊起来,直到身体坠地的痛感传来,李霸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扔了出去。
  动手的,正是秦纵。
  秦纵对着和晋点头:“还有一米,公主请便。”
  和晋眼睛一亮。
  她就知道秦将军一定不会放过说话特别难听的李霸,谁让他刚刚骂了楚大人呢!
  李霸死在了和晋手中,临死时他的眼睛还瞪得老大。
  他想不通,他都已经到了并州界内,怎么还被活生生扔出来了?
  李霸都死了,并州军一时之间作鸟兽散。
  方才的对话有不少人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的,军中人人都知晓了。
  逃回并州就安全了,那个沧州的秦将军会保护他们。
  不一会儿的功夫,战败的并州军在几个校尉的统领下,勉强整顿起队形。
  朝着秦纵的背影行了一礼,几个校尉带着手底下的兵走了。
  和晋自然也早已整兵退回,莫说她没有那个入侵中原的想法,便是有,那谁敢和秦纵碰去?
  贯丘珪敢吗?鲜于博敢吗?她王兄敢吗?
  是的,都不敢。
  此时的秦纵已经转过身,和晋看见的,也是他的背影。
  高大的背影,在大漠黄沙中。
  和晋觉得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譬如战争,譬如和平……
  秦纵转过身来,看到的是远去的并州军。
  以战止戈,是他和楚霁共同的目标。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些并州军,会成为他们收服并州的助力,让楚霁的一统之路,再减少些杀戮流血。
  再减少些。
  *
  战争就这样结束了,但后续还有许多事宜需要处理。
  关于互市和都尉府的具体章程,关于与大漠中的另外三国一族建立邦交……都是需要楚霁出面的事情。
  楚霁一连又忙活了大半个月,秦纵倒变成了闲人,最多也就是挑选挑选都尉府的驻军人选,给楚霁烹饪药膳,顺便再拒绝一下鲜于小侯爷的盛情邀请。
  这一日,终于所有的事宜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楚霁心情颇好。
  他告诉秦纵,再过两日,他们便能回到沧州。
  楚霁原以为秦纵会高兴,没想到秦纵却沉思了片刻。
  摸不着头脑的楚大人很是疑惑,这种疑惑在秦小将军说明日要出门一趟时达到了顶峰,更古怪的是,同行人员竟然是鲜于博。
  “去哪
  儿?”
  楚大人刚刚被按在椅子上亲吻过,明明是气势汹汹的质问,也叫秦纵听出撒娇的意味。
  “明日我回来你便知晓了。”秦纵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现在不能说?”楚霁眉峰微挑,大有威胁之意。
  但这色厉内荏的模样只会叫秦将军更加欢喜,只是一味的强势对着楚大人可不管用。
  思路瞬间转变,秦小将军又变成了秦小狼犬。
  他将脑袋搁在楚霁肩头,闷声道:“现在说了,还能叫惊喜吗?”
  楚大人为官多年,什么诡计不能识破?
  可他明明知道这人是故意装乖,还是不忍心戳破。
  再者,秦纵又从不曾哄骗过他,说了是惊喜,那便必然是惊喜。
  他只需要安心等着便是。
  楚大人好不容易放下了心思,可第二日一早,秦纵在出发前,却又偏要来招惹他。
  说什么一定要在傍晚去城门口等他。
  楚大人不由得觉得自家小男朋友有些粘人,但谁让人家才十八岁呢?
  这么想着,楚大人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和他商议饯别事宜的大阙王都发现了。
  “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问什么时辰做什么?”大阙王在楚霁不知道第多少次询问内侍时,终于忍无可忍。
  楚霁蹙了蹙眉:“阿纵让我傍晚去城门口等他。”
  “那到时候就去呗?”大阙王觉得自己看不懂年轻人的热恋了。
  想当年,他和卿宁如胶似漆的时候,也没像这样吧。
  楚霁却微微摇了摇头:“我忙起来便会忘了时辰。你不知道,这个小混蛋醋劲儿大得很,要是去晚了,不定怎么闹呢。”
  大阙王:……你要是嘴角的笑意收敛一些,我或许会相信你是真的在抱怨了。
  好不容易忍受楚霁到傍晚,大阙王一刻不停地将人送走。
  他终于承认自己看人的眼光实在是不太好了。
  他原先以为楚霁是个野心家,可那次书房的谈话让大阙王改变了看法。
  他后来以为楚霁是个淡泊君子,最多是有些爱炫耀自家那个小将军罢了。
  到今日他才知晓,哪里是有些?
  就是特别非常十分!
  谁还没有个知心人了!当年他的卿宁,肯定在旁人面前也是这么炫耀他的!
  大阙王的怨念楚霁不知晓,他只知道,此刻的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落日余晖,洒下一片金黄。
  大漠扬起黄沙,在踏雪四只雪白的蹄子下溅开。
  少年骑着马,一声黑袍,红色的内衬随着翻飞。
  他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臂上,停留着一只雄壮的鹰隼。
  比楚霁见过的任何一只鹰隼都更加威武。
  爪尖锋利而巨大,紧紧地抓在秦纵的臂膀。
  通体全黑,羽毛油亮,只有一只巨大的钩状喙闪着近乎金色的光。
  少年将军纵马而回,却稳稳停在了楚霁身边。
  秦纵说:“楚楚,喜欢吗?”
  楚霁喜欢极了,却不是说那只鹰隼。
  不待楚霁说话,秦纵微微侧身,手臂环住楚霁的腰身,一共用力便将楚霁也拉到马上。
  鹰隼随之煽动翅膀,飞上半空,给楚霁留出空间。
  将军接到了他的心上人,他们在大漠里纵马,守护大漠的鹰隼此刻守护着他们。
  *
  楚霁和秦纵终于要告辞了,大阙王在城门口送别他们,几乎留下一把老泪。
  不是因为舍不得楚霁二人,而是舍不得那只鹰隼。
  那是他们山谷里鹰隼的王!
  要是知道有人能把这只鹰隼降服,大阙王昨日能比楚霁更着急一万倍。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哦,祖宗在上,他们山谷里的鹰隼之王被一个外人带走了。
  想想他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以后下去了都没脸见了。
  那只鹰隼他馋了好久,从少年时期开始。他原以为这么些年,感情该淡了,没想到只是因为没见上面罢了。
  不愧是山谷里的王者,大阙一族最勇猛的象征。
  没瞧见他们那几只平日里活泼得让人牙痒痒的鹰隼,此刻安静得就和小鸡仔儿似的,还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你躲什么躲啊你,尽给我丢脸!
  还有鲜于博那个混账小子,亏得自己平日里那么疼他,巴巴儿地领着人去把鹰隼之王带走了。
  鲜于博自己也觉得委屈啊。
  秦纵真是拽得很,孤身一人就进了山谷,一个侍卫兵卒都不带,就单枪匹马的。
  当时秦纵在里面待了好久,吓得鲜于博立马组织士兵准备进入山谷。心里担心着万一秦纵真的出了事,他该怎么给楚霁一个交代。
  可就在他整军待发的时候,他发现秦纵居然没事人一样的,又骑着那匹四蹄皆白的马,悠然从容地出了山谷。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肩膀上站立着一只鹰隼,巨大的鹰隼。
  那只鹰隼,像极了大阙王室千百年来传承的图腾上的那一只,甚至比那一只更加威风凛凛。
  鲜于博刚想走上前去祝贺,就发现自家的小隼吓得连飞都不会了,一个俯冲就降落在了他的肩头,畏畏缩缩的躲在他的身后。
  这是来自血脉和实力的威压,让所有的鹰隼都忍不住臣服。
  但能降服这只鹰隼的秦纵,无疑才是最恐怖的存在。
  鲜于博在他姑父的怒视下,也悄悄地缩了缩脖子,像极了他那只小隼。
  忽地,他又想起了什么,直起脑袋来。
  他姑父也并不比它强多少啊,他可是听和晋说了,大王已经有了向楚霁臣服的念头。
  经过那一场反击之战,鲜于博丝毫不怀疑,这一定是最正确的选择。
  楚霁和秦纵打道回府,却没准备按照原来的路线。
  二人在即将进入沧州时转了个弯,转道去了沧州盐池。
  “蒯息还是没答应回来吗?”秦纵问道。
  楚霁并没有坐马车,反而是骑着玉顶,同秦纵一道儿。
  春天渐渐接近尾声,夏天就要来了,天气也转热了起来。
  楚霁不愿意再闷在马车里,骑着玉顶倒也舒心。
  他听见秦纵的问话,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所以这才请小将军出山,替我劝劝他。”
  这两年盐池的生产和经营已经步入正轨,不再需要蒯息时时刻刻的盯着,楚霁便想着将人召回来。
  可不曾想,蒯息居然拒绝了他,一连两年皆是如此。
  盐池距离沧州并不算太远,若是一路纵马,一日之间便可来回。
  但两人都不是特别着急,所以就在路上慢慢悠悠地骑着马,全当是春游了。
  就在两人快要行进到盐池时,忽然听得喊声震天,是短兵相接的声音。
  是敌袭。
  盐池向来有重兵把守,本不需要太过担心,只是此时的喊声不由得让楚齐有些心惊。
  他和秦纵对视一眼,扬起马鞭,急速朝前行进着。
  好在两人尚还未来得及回沧州城,身后近千名骑兵也依旧还是跟着。
  眼瞧这两人骑马越跑越远,一众骑兵也迅速扬鞭跟上。
  楚霁马术终究不及秦纵,他心中担心盐场安危,便让秦纵骑马先走。
  他是无关紧要的了,但只要秦纵能早一刻到达盐池,便有更大的可能能稳定局势,转危为安。
  秦纵知晓楚霁的意思,他毫不拖泥带水,迅速做出决断。
  自己带走了八百骑兵,跟着他全速前进。
  而剩下的两百骑兵,还是像在大阙时一样,保护楚霁的安危。
  那只鹰隼也被留了下来。
  楚霁对此安排并无异议。
  敌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沧州盐池,便也很有可能在这条路上埋伏,以防止援军的抵达。
  他是州牧,若是落入敌手,会让秦纵他们陷入极大的被动。
  看着秦纵领兵而去的背影,楚霁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有秦纵在,没在怕的。
  曾经坚韧决绝的楚大人自己也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逐渐依赖上这位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小将军了。
  只是在旁人面前,他依旧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
  楚大人啊。
  楚霁的身体并不适合太过剧烈的运动,平日里偶尔与秦纵赛赛马便也就罢了,那也只不过是短时间的。
  他本就在日头下骑了将近一日的马,原先秦纵还想着过一会儿就让他回马车里休息。
  可现如今显然是不能了。
  楚霁咬咬牙,扬起马鞭,一刻不敢耽搁的带着身后的骑兵,追逐着秦纵的背影。
  好在一路上并未遇见什么伏击,秦纵的背影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楚记心中也更多的是放心。
  可当他赶到沧州盐场时,他几乎睚眦欲裂,双目猩红。
  一支箭直直的射向蒯息面门,几乎是一击必中,竟然会要了蒯息的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纵从马上跃然起身,推开了蒯息。
  可那支利箭,却穿进了秦纵的左肩,霎时鲜血迸出,染红了一大片。
  “秦纵!”
  楚霁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比之上次在沧州城墙上,他面对那支利箭时,更加惊惧万分。
  射出利箭的人原先被突然出现的秦纵吓了一跳,甚至为了没有能够杀死蒯息而感到懊恼。
  可当他看见秦纵那张脸庞时,剧烈的喜悦涌上他的心头。
  既然是三年前,那个杀了镇南大将军的秦家少帅秦纵。
  这张脸即便是过去了三年,他也一分一毫都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
  那时的王宇不过是镇南大将军帐下的一个校尉,那一日正好跟在镇南大将军的身边。
  他自己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竟然亲眼目睹了秦纵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一柄双月戟便要了镇南大将军的命。
  视万人如无物。
  何等勇猛,何等万人敌。
  今时今日,他因为在那场战役当中活了下来,一路平步青云,取代了郑南大将军原本的位置,掌管整个云州的兵马。
  云州地理位置特殊,因为与南奚相邻,所以州牧只是名义上的最高军政长官,真正掌权的是镇南大将军。
  为了对南溪起到更好的牵制作用,朝廷特意委任了镇南大将军,统领云州兵马。
  但是这天下形势他看得清楚,现如今的朝廷算什么,皇帝又算什么,远不如做个一州州牧,掌一州军政大权,来的逍遥快活,受人尊重。
  他不是没有这个心思独占云州,自立为王,但却被云州牧抢先一步。
  云州牧与益州牧联合起来,一同夺了他的兵权,又美其名曰的给了他一个总兵头衔。
  只不过,他这个总兵,却被云州牧远远调派开去,到这沧州来抢夺盐田了。
  这倒是功劳一件,只不过盐田这种地方想想就知道是重兵把守的,抢夺盐田的功劳不可谓不大,可这份功劳也得有命能吃得下去。
  王宇原先是准备放弃的,干脆便带着手底下的这班兄弟,随便寻个山头,当个山大王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就在不久前,他遇见了一个裹着黑袍的人。
  那人给了他一包无色无味的毒药,说是只要想办法撒在水源中,就能把所有的守军都晕倒。
  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掉馅饼的事情,便问那人想要什么作为回报。
  可那人却只是摆了摆手,发出几声尖锐阴鸷的笑,随即扬长而去。
  这倒是个怪人。
  王宇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还真是让他找到了时机,悄悄地将要下在了井中。
  守军果然被无声无息地药倒了,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扬名立万的机会。
  只要攻占下盐田,回到云州后,他的待遇绝不会逊于原来的镇南大将军。
  可他没有想到,这里的守军竟是这般的训练有素。
  即便是中了药,在遇到敌袭时,还是全凭本能的站起来抵抗。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那一支秦家军,是所有的云州将领都不愿对上的,可怕到让人敬畏的军队。
  但再如何,这群士兵也都被下了药,不过是在负隅顽抗罢了。
  可就在他即将取得战局的胜利时,不知从何处竟闯出那么一支军队来。
  是最为精锐的铁骑,比之当年的秦家军更加强悍。
  战局在一瞬间被扭转,无奈之下,他只能兵行险招,悄悄地靠近那个叫蒯息的男人。
  他知道,他是这个盐池的首领。
  终于在兵马的掩护下,蒯息进入了他的射程范围之内,搭弓射箭。
  在那个瞬间,他几乎看见了胜利的希望。
  但他没想到,会有人冲出来救了蒯息。
  他更没有想到,这个被他射伤的人,是秦纵,是那个一戟挑云州的秦家少帅。
  可这股狂喜上没有来得及从心头蔓延到脑海,他便被另一道锐利的眼神锁住。
  血红的双目,让他有一瞬间以为如坠冰窟。
  楚霁本就精通箭术,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
  就在他准备发号施令,命令众人将那个男人抓住时,鹰隼突然展翅而去。
  鹰隼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顺着主人目光所指方向,锐利的鹰爪准确无误的抓住了那个射出冷箭的男人。
  主帅被抓,军队自然不攻而破。
  战场上的残局很快被收拾好,秦纵和楚霁带来的骑兵以风卷残云之势,将那些云州军尽数俘虏。
  秦纵中箭并未立刻晕倒,他自己医术不凡,知道并未伤到要害,反而是强撑着安慰了楚霁几句。
  见楚霁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大量失血终于让他眼皮沉重,晕倒在楚霁的怀里。
  *
  秦纵再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楚霁。
  他身边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
  这让他有些不满,还有些伤心。
  楚霁一贯都是很忙的,他知道这一点。
  可现在他重伤未愈,楚霁竟然也不来看他吗?
  门吱呀一声响了,秦纵眼睛一亮,偏头看去。
  可来人却不是他心中所想之人,反而是不怎么愿意看见的蒯息。
  “怎么是你?”秦纵不满地问道。
  他对于蒯息是没有任何的不满的,但显然,此刻他最想看见的人是楚霁。
  秦纵偏过头去看蒯息,他与蒯息也是将近两年的时间,未曾见面了。
  蒯息大约是在海边吹多了海风,整个人倒不像两年前那样温雅如玉,有些黑。
  他知道蒯息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不仅仅是为了他和楚霁的事情。
  盐田的事物的确繁杂,所产生的利润也足够动人。如果不是他亲自看着,他总是不能放心。
  但秦纵却不这样想,蒯息是楚霁最为信赖的伙伴之一。不可能永远让他蜗居在盐田这里,他应该是发挥更大的作用。
  但是也好在,蒯息先前并未离开盐田,所以这一次他才和楚霁亲自到这里来劝他,也才顺利的扭转了这一次的战事。
  蒯息听见秦纵不满的问话,只是笑了笑。
  他将手里的药碗搁下,伸手想要将秦纵扶起来喝药。
  秦纵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可以。
  蒯息无奈,只得放开手,看着倔强不已的秦小将军挣扎着起来。
  这也的确是秦纵会做出来的事情,在这种重伤初愈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允许楚霁以外的人
  去触碰他?
  更何况还是自己这个曾经的情敌。
  “把药拿来吧。”秦纵终于坐起了身,不甚在意的伸出了手。
  蒯息从善如流的将药碗端上,又看着秦小将军豪迈的一饮而尽。
  秦纵倒是没说话,反而皱着眉头,思忖半晌。
  “这药的味道似乎不大对?”他疑惑道。
  秦纵在战场上多年不知喝过多少伤药,从战场边随手采集的草药到价值千金的千年山参,他都喝过。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医术高明的。
  这绝不是简单的治疗箭伤的药物。
  蒯息沉重地点了点头:“你身体里有两仪花毒。”
  “是那箭上带的!”明明是一句疑问,秦纵却无比笃定。
  “是的,射箭的人是云州的镇南大将军。我们已经撬开了他的嘴,他说那是下在井水中的药物,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给他的。而我们所有的人,体内都有两仪花毒。还是主公从定州招来了姜木,这才调配出解药。那人也说了,是因为见这药似乎有奇效,所以才将它抹在箭矢之上。”
  “周珩他竟然没死。”秦纵的眼睛微微眯起,在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始末。
  蒯息点了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那个穿着黑袍的人便是周珩。你昏迷的这几日,姜木翻阅了众多的医书典籍,也亏得他最近在编纂医书,手头的资料丰富。还真是让他找到了。”
  “当日的周珩中了你的箭伤,被伤了心脉,绝对是活不成的。但古书记载,以两仪花混合数十种毒药,浸泡全身,勉强可护住心脉,留得一条性命。只是被这种药水泡过的人,会全身溃烂,面目全非。”
  “所以周珩才裹着黑袍见人?当日的那一场大火,也是他为了逃脱才使出的诡计。”
  秦纵很快想到了问题的关窍,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半晌过后,他又迟疑的问道:“楚楚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吗?人都不来见我。”
  当日是他信誓旦旦地向楚霁承诺,周珩必死无疑,这才让楚霁放下心来。
  可没想到,就是因为他的自大,才差点酿成了沧州盐田的大祸。
  秦纵是了解楚霁的,楚霁应当不是因为这个在生他的气。
  可楚霁又是严厉的,很可能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这位在战场上几乎就没有吃过亏的秦小将军,长个记性。
  蒯息倒是没想到,秦纵的心思,竟然拐到这里去了。
  他失笑道:“主公心疼你还来不及,昨夜守了你一宿,半个时辰前才将将去睡了。”
  秦纵连忙点头:“那莫要叫人去告诉他我醒了。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蒯息不由得感叹,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儿。
  你说这秦纵怎么就如此笃定地知道,楚霁在去睡觉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只要秦纵醒了,便立马去叫他。
  只不过,这到底该听谁的呢?
  蒯息也有私心,稍一思索便从善如流地听从了秦纵的吩咐。
  “你怎么会去救我?”蒯息突然问道。
  秦纵的伤其实很险,姜木说,只差一寸便伤到了心脉。
  秦纵那样扑出去救他,依照他的本事,不会看不出其中凶险。
  可是蒯息,与秦纵只不过有数面之缘,还是秦纵曾经的情敌,是喜欢过主公的人。
  秦纵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他勉强咧着嘴笑了一下:“我没那么高尚,但是我知道,你要是为了守护这个盐池死了,在楚霁心里可就永远抹不去了。我才不会允许他的心里,除了我有另外一个人,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再说了,你死了,楚楚会伤心的,我舍不得。”
  蒯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他以为,秦纵还和他扯上那么一大通,什么同僚的情谊,什么共同扶持主公大业的道理。
  他想,这或许才是楚霁真正喜欢秦纵的原因,是秦纵这个不过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就轻易的打败了他们这一帮子人的原因。
  在他心里,楚霁是第一且唯一,旁的都无所谓。
  两人正在说着话,楚霁便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
  他在睡梦中也总是不安稳,心里一直记挂着秦纵,倒不如干脆便赶来看看。
  一推门,竟然发现秦纵已经醒来,还和蒯息正在说话。
  蒯息瞧着楚霁进来,无奈地朝着秦纵耸了耸肩。
  这可不是他派人去通知的。
  楚霁几步走上前来,问道:“药喝了吗?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题,实在不像是楚大人平日的作风。
  但亲眼看着爱人倒在血泊之中,靠近心脏的位置渗出汩汩鲜血,楚霁哪里还顾忌得了什么风度温度的?
  秦纵倒没什么意见,知道楚霁是关心他。
  握着楚霁的手,让人顺势坐下,秦纵一一作答:“药喝过了,伤口还有些疼,但没有别处不舒服了。”
  是很诚实的。
  果然,伤口疼的小将军立马得到了主公关切焦急的目光。
  “我再让姜木过来看看。”楚霁连忙道。
  眼看着楚霁要走,这可不是秦纵卖惨的目的,但伤口疼的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这时候当真是覆水难收了。
  还是蒯息看出了秦纵的心思,笑着解围道:“拔箭时是姜木用了麻沸散才不疼的,现在麻药劲儿过去了,自然是疼的。”
  楚霁这时也反应过来,是他紧张过度了,差点都闹出了笑话。
  蒯息尽到了自己的使命职责,便也不愿意再待在这看两人亲密。
  再怎么说,喜欢这种东西不是能轻而易举放下的。
  但秦纵是他的救命恩人,蒯息日后绝不会再对着楚霁抱有下属的忠心以外的任何情感。
  那厢蒯息出去了,秦纵有些羞愧地问楚霁:“是我的错,竟然让周珩逃脱了,差点造成大祸。”
  楚霁眉头一皱:“说什么胡话呢?若是你的错,那岂不是我这个主公更错?分明是那周珩狡猾,贼心不死。但好在咱们已经知道周珩还活着,不至于让他完全躲在暗处,让咱们摸不着头脑。”
  秦纵想了想说道:“周珩现在活命想必离不开两仪花,他先前拿出药物,也需要使用到大量的两仪花。咱们先紧着适合两仪花生长的地方盘查。”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秦纵还欲说些什么,楚霁突然站了起来。
  “我都糊涂了,姜木说你醒了要给你换药,竟然叫我忘了。”
  楚霁连忙取来伤药,便要掀开秦纵的衣衫。
  秦纵一把握住楚霁的手:“你别看了,我自己来。”
  他心里清楚,那伤口必然狰狞得很。
  “怕我吓着?”楚霁笑着挣开,动作强势:“我什么伤口没见过?还怕区区箭伤?”
  秦纵明显感到楚霁的情绪不是太对,他将人抱住,楚霁不敢挣扎,怕叫他崩开了伤口。
  “楚楚别怕,我好好的。”
  秦纵轻轻拍着楚霁的背,此刻他们的年纪好像发生的调换,秦纵变成了年长的那一个。
  他恍惚想起,那日他在晕倒前,看见了楚霁猩红的眼,盛满了泪水和血丝。
  楚霁终于软下身子,小心避开秦纵左肩的伤口,伏在他的右肩,哭出了声来
  眼泪有点烫,烫进了秦纵的心里。
  好半晌,楚霁才哭够了,他似乎在为他这个年纪还窝在十八岁少年的肩头哭泣而感到些许羞恼,埋着头不愿意抬起。
  秦纵耐心地哄着他,用没受伤的右手轻抚他瘦削的脊背。
  “秦纵,要是你不在了,我会活不下去的。我是,为了你才来的。”楚霁小声地说。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爱意已然弥散至他的四肢百骸。
  秦纵的动作停了一瞬。
  “楚楚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