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霁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这光怪陆离的,熟悉又陌生的梦境。
灰蒙蒙的天空,低矮的楼房,逼仄的街角……一股脑地冲进他的视网膜神经。
整个街区也数不出几台的空调外机在楼房外似呜咽又似咆哮地响。
是这个街区里唯一的赌.场。
赌徒的喧闹之声,涌进楚霁的耳膜。
其中最清晰的,来自他那所谓的父亲。
楚霁扬起头,看向天空,只觉得被压抑地封锁其中,似乎永远也没有逃离的可能。
只能在这里,被灼热的太阳,晒化成一滩腐臭的泥。
他想漫无目的地走,又被无形的力量牵制着,不得不走向那挂着空调外机的小楼。
意识,却无比清醒。
脚下的路愈发窄了,原本灰白色的砖石也被斑驳覆盖,显出些耀武扬威的脏污。
忽的,他踩了个空。
脚下的砖石晃动,被压下去一角,随之喷溅的,是潜伏在砖石下的污水。
污水溅落在楚霁的小腿上,蜿蜒而下,直至脚踝。
楚霁愣愣地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小腿上污水淌过的痕迹。
还未等他思考些什么,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场景再次重演。
“爸爸,你别卖了我。”一个十五岁的瘦弱的男孩儿攥着一个男人的裤脚。
男孩青白的手指与黑色的裤腿形成鲜明的对比,手背上暴起了细弱的青筋。
这哭天抢地的场景非但没有让围观者产生同情,反而有想要再撕碎几分的病态的美感。
跪在地上的男孩儿有一张艳丽出尘的脸。
远不及二十一岁的楚霁,却已能看出昳丽之姿。
褴褛的衣衫、破旧的鞋子,几乎像是在哪里行乞的乞丐,偏生男孩又将鞋子尽可能刷得干净,衣衫上的破洞也打着针脚细密的补丁。
衬着这样的一张脸,即使是苍白的,甚至是枯黄的脸,也显出几分拼接的艺术来。
楚霁偏头,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
一瞬间,身后破敝的街巷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它在楚霁的身后坍塌,只留下了一地杂乱刺耳的声响,
和小腿上的污秽。
他站起身来,径直走过去,穿过格斗场老板的身体,来到“楚霁”身边。
像曾经无数次一样,他掰开了“楚霁”抓住男人裤脚的手指。
在这个梦境里,他唯一能做出的实体的动作,只有这一个。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十五岁的楚霁主动松开了手指。
其他时候,相较于梦境的主宰者,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一遍又一遍地,冷眼看着这轮回。
苍白纤弱的手指被掰开的瞬间,男人像是怕再沾染上什么麻烦似的弹开。
他忙不迭地朝前走着,走到那个坐在椅子上抽烟的男人身边。
“人我给您带来了。这债,咱们是不是就能一笔勾销了?”声音谄媚而讨好。
格斗场的老板嗤笑出声,让手下将男人像烂泥一样地拎了出去。
男人却如蒙大赦,满怀感激地跑走,甚至被脚下的石块绊倒打了个滚,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不曾回过头,看向他那跪下地上的孩子一眼。
老板的手下像是在看什么笑话,老板却站了起来。
“楚霁”被捏住下巴,被迫抬起了头。
“果真是奇货可居。”
老板的手上不知戴着什么材质的扳指,硌痛了“楚霁”的下巴。
但他不曾抬起眼眸,浓黑纤长的眼睫遮挡住眼底所有的情绪。他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生气,面上无悲无喜。
很快,所有人都走了。
只有“楚霁”,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呆呆地跪坐着,盯着地板拼接的缝隙。
没有人看见,“楚霁”一直低垂着的瞳孔里,涌动晦暗不明的光。
楚霁站在一旁,心里泛起莫名的情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楚霁”在想什么。
楚霁进入社会很早,他辗转过太多太多的工作,也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老板的一句“奇货可居”,让他彻底明白老板的意图。
他能料到,父亲为了赌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把他卖了虽在情理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格斗场会要他这样一个,看起来一场拳都不可能打赢的人。
而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进出格斗场的人,多为倚财仗势之人,其中不乏有些特殊癖好的。
他不是格斗场买来,用作在拳台上让人赌注输赢的。
这些人想看的,哪里是烈火烹油般喧腾的拳击台?
遍布伤痕的躯体、鲜血染红的唇瓣、瑟瑟发抖的惊弓之鸟,才是能满足他们兽.欲的。
他是很快会被再次转手的,待价而沽的商品。
一个漂亮的花瓶。
手指松开的那个瞬间,再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恐惧都烟消云散。
所谓的血肉亲情,既然无法抓住,那便尽数舍弃好了。
他入这格斗场为父还债,也算是将那一半来自于他的血液还了。
他很快冷静下来,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这个格斗场,或许会成为他彻底摆脱父亲,开启全新人生的契机。
但首先该思考的,是怎么才能活下去。
此刻,还需要再加上一句,“怎么才能有尊严地活着”。
楚霁想,原来他十五岁时,是这样的啊。
一颗长在悬崖边的小草,又偏要在冬日里吐露绿意。
倔强极了。
他恍惚间想起,有人曾对他说过,
“楚楚是世界上,拥有最顽强、最旺盛生命力的人。”
嗓音青涩,却坚定又温柔。
这是谁?竟然这般了解他?竟然几乎让他要滚下眼泪来。
楚霁还没来得及去回忆,黑暗的屋子崩塌,场景再一次变化。
刺目的灯光、热浪般的声响和身体上突然承受的一记重拳,让楚霁痛苦地闭上双眼,发出一声闷哼。
好半晌,他才又
重新睁开眼睛,看向久违的格斗场。
格斗场内,“楚霁”的唇角再一次逸出鲜血。
他扶住场边的锁链,跌跌撞撞地爬起。
琉璃色的桃花眼里染上赤红,冷厉的目光横扫过格斗场坐席上的人群。
癫狂的人群。
他收回目光,却再次呕出一口血。
拳台上的裁判却顾不得这许多,他看着“楚霁”的目光满是狂热。
“楚霁”这一场拳为格斗场赚来的钱,比昨天一整天都要多!
要知道,这才是他第一次登台。
少年瘦弱的躯体、透着病弱的苍白还有那张韶颜昳丽的脸,无一不在透露着他的真正“用途”。
格斗场的观众心照不宣,没有人认为“楚霁”会赢。
癖好特殊者等待着欣赏蝴蝶折翼时的挣扎,期待着花瓶坠地时清脆美妙的声响。
为押注而来者,自然要抓住机会,狠狠捞上一笔。
可现在,裁判一把将嘴角还在滴血的“楚霁”扯过,举起了他的一只手:“楚霁,胜!”
“楚霁”却不在意这许多,他只知道,他赢了。
不枉他拼着被打断肋骨的风险故意露出破绽,终于借势将对手打倒在地。
这是他的第一场拳赛,他必须赢。
只有创造出比这张脸更大的价值,他才不会像是一只被豢养的宠物一样,被牵出格斗场。
才有资格,说以后。
楚霁依旧站在“楚霁”身旁。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是骄傲的,就像是他过去每一次回忆起这场战斗时一样。
他为自己,赢得了生存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好疼。
四肢百骸里都翻涌着气血,每一块骨头都在诉说着不堪重负,每一寸皮肤都在清晰地愈合又裂开。
原来,在这一刻,我竟然是疼的吗?
楚霁第一次,在面对这个时刻的瞬间,感觉到涌灌而来的苦涩与疼痛。
——我不该是这样的……我没有资格这样娇气。
秦纵本就只是在浅眠,哪怕在睡梦之中也时刻关注着楚霁的动静。
几乎是在楚霁翻身的瞬间,秦纵就醒了过来。
床头的烛火被他吹灭,只有外头的一盏铜灯提供着些许光亮。
一开始,楚霁虽然在频繁地翻身,面上却也不曾显出什么旁的神情来。
只是少见的冷漠。
可即便如此,秦纵也不敢再兀自躺下。
果然,没过一会儿,晦暗的灯光中,楚霁拧着眉,开始呢喃呓语。
他的高烧已经退去,此刻面无血色,即使在暖调的烛光下也显出无力的苍白。
冷汗打湿了鬓角,几缕发丝湿哒哒地贴着额头。他痛苦地皱起眉头,身体不知觉地蜷缩。
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动作。
秦纵想要查看一番楚霁的情况,可他的手指刚碰到楚霁的额头,就听见那苍白的唇瓣里颤抖着飘忽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字:“疼……”
他心头一紧,楚霁的梦魇棘手之处就在于他本身有严重的气血虚溢,若是猛然将他唤醒,于他的心悸更为不利。
这个“疼”字,让他喉间发紧,连安慰都说不出口。
那是他不曾参与的,甚至无从知晓的,楚霁的过去。
他只能遵循本能地将楚霁抱住,抱住他散发寒气的躯体。
像一只湿漉漉的狼犬,陪在主人的身边。
楚霁又闻到了槐叶清香。
凌冽的、深沉的、带着微苦的凉意和淡淡的安心……
15岁的楚霁总是以为,他在格斗场中的卧室靠近一棵高大的槐树。
卧室,是他唯一可以舔舐伤口的所在。
每一次,都伴随着槐叶香气。
他贪婪地吮吸着来自外界的唯一的自由的气息,想象着自己能像这槐香一样。
风是它的注脚,从不囹圄在任何一方天地。
直到他第一次成为格斗场的拳王,获得了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寻遍了整个格斗场的外围,也未曾见到一棵槐树。
甚至惹起了看守人的怀疑。
可也恰是这次机会,让他意识到,炸掉这个格斗场,或许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
时间过得真快啊,快到楚霁几乎忘记了第一次闻到这槐叶香时的感受。
远处而来的清苦香气,似乎拥有某种远古的神秘的祝祷之力,将整个格斗场的阴霾都驱散。
楚霁恍惚间想起,他后来又遇到了一个什么人。
一个喜欢槐树的人。
——槐为木鬼,可通人鬼。那是他家乡的印迹。
他是谁?
“楚霁”在槐叶香中安眠,
楚霁亦然。
……
楚霁再醒来时,日光和煦,一室安稳。
纪安或许在忙,室内空无一人。
他的头还有些痛,是思绪被割裂后的钝痛。
不算安稳地睡了一夜,楚霁只觉得他浑身连骨头都睡得酸软了。
楚霁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准备披一件衣裳。
——他有些饿了,胃里灼烧拧巴的难受。
动作之间,他瞧见床边不知何时挪来了一张小几。
小几上摆着些公文,是军营里相关的,都已批阅妥当。
再旁边,摆着一本兵书。
是秦小将军的兵书。
世人皆道,秦小将军颖悟绝伦、天纵英才。
却无人见过,自秦氏一族流放南奚后,一日都不曾懈怠的秦纵。
楚霁的记忆回笼,秦纵,似乎守了他一夜。
梦里的一切,他都还记得那样清晰。
从他第一次去追寻时便消失的槐叶香再次入梦,是秦纵的气息。
楚霁似有所感,却转瞬即逝,让他抓不住,想不透。
适时,秦纵推门进来。
他瞧见楚霁坐起身子,正伏在小几边,不知在想什么。
“你醒了。”说着,秦纵快步走进里间,顺手给楚霁倒了一杯水。
温水入喉,喉间的沙哑和胃袋里的灼烧都稍有缓解。
楚霁放下茶盏:“这是去哪儿了?”
秦纵见楚霁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当即笑着从袖中拿出一个月牙形的珮来,眼巴巴地捧到楚霁面前。
颜色莹白,透着些淡淡的黄。色泽温润,又隐隐带着不可冒犯的气势。
楚霁伸手接过,入手却发现不是玉的质感。
质地细腻,触手生温。
月形珮上雕刻着简洁却灵动的纹样,楚霁不曾见过。
纹样雕得精巧,小心避开了料子本身带有的细小波纹,显得繁复神秘,像是某种盛大恢弘的仪式。
“是白虎獠牙。”秦纵解释道。
楚霁忽地笑出声来,在秦纵疑惑的目光中,他将月形珮的牙尖轻轻置于自己的脖颈一侧。
淡青色的血管在尖锐的獠牙下,脆弱又易碎。
“你,怎么还记着?那不是……”秦纵的声音有些委屈。
这分明,就是他们第一次在马车里针锋相对时,他对楚霁做出的动作。
楚霁见又把人逗出这副神情,心情大好。
他重新将月形珮拿在手中,问道:“好端端的,送我这个做什么?”
这白虎獠牙,楚霁知道秦纵一并带到了沧州来,只是他后来倒不曾再见过。
秦纵抿了抿唇瓣,好半晌才说道:“在南奚的旧俗里,猛兽的牙齿有辟邪佑福、强壮身体的寓意。”
也还有些别的意思……但他若是告诉楚霁的话,楚霁可就不一定收了。
楚霁向来喜爱这些佩饰,他看着这极为珍贵的白虎獠牙所制的珮,欣喜道:“多谢阿纵了,我很喜欢。”
“那你可要日日都戴着。”秦纵又道。
似乎是觉得这话说得太过刻意,他又急忙添了一句:“对身体好。”
楚霁还在把玩着这月牙珮,上头的纹样似乎是某种蔓生植物,婉转流动间中和了虎牙原本的骇人气势。
“这是你亲手雕的吗?”
秦纵点点头。
“这上头
的是什么纹样?我竟未见过。”楚霁笑着问。
“是忍冬纹。”
“忍冬?有什么说法吗?”这两个字,让楚霁心头一颤。
“忍冬花凌冬不凋,在冬日里依旧吐露出绿意,故得此名。我觉得,它和楚楚很像。凛冬散尽后,开出金银之色的花朵。”
秦纵在着手雕刻这虎牙珮时,月牙形是一早就定好的。
一是按照獠牙的形状,改成月牙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二是,他腰间的那枚玉佩,恰是狼王啸月之姿。他早就说过,得遇楚霁,如见月明。楚霁,是他的月亮。
但到底要雕刻出怎样的纹样,秦纵思考良久。
他想过蟠螭纹,蟠螭为虎形龙相,是龙与虎的后代,与楚霁身份相和。他也想过方胜纹,两个菱形相叠,成对成双,同心相连,寓意坚贞的爱情。抑或是云雷纹、环带纹、如意纹……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南奚传说中的忍冬纹。傲雪凌霜、盛放花朵的忍冬和象征灵魂不灭、轮回永生的忍冬纹。
是秦纵心中的楚霁。
楚霁眼中有泪意闪过。
秦纵见状,连忙上前将人拥住,将头埋在楚霁的颈窝。
“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既然楚霁说他是个惯会撒娇的,那就如他所言又能如何?
楚霁摇了摇头:“没有。谢谢阿纵。”
话音落下时,秦纵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肩上有热意滴落。
两人相拥良久才分开,纪安恰好前来敲门。
楚霁收拾好情绪,让纪安进来。
“少爷与秦小将军用些午膳?”纪安领着侍从,后头的托盘里放着两人的午膳。
楚霁几日都不曾进食,他醒来时便觉得胃里饿得难受,只不过被秦纵一打岔给忘记了。
现下闻到饭香,楚霁的肚子不由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他面颊一红,旁的情绪退去,故作凶狠地看向秦纵。
——少爷的面子,丢光了。都是你给闹的。
秦纵见状,忍住笑意,连忙正色道:“是我,我饿了!”
两人的这一番眉目官司,看得纪安暗暗称奇。
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少爷?
还得是秦小将军。
午膳很是丰盛。
楚霁久未进食,直接吃干饭只怕会难受,纪安给他准备的是鸡丝粥。
粥里配着香菇碎,黏稠咸鲜,独有异香。里头还放了秦纵开的一些药材,适合他这身子虚弱的人进补。
秦纵则不同,他须得吃海碗盛的米饭。
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份烤红薯。
红薯是楚霁盆栽在花园里的。
当初种土豆时,已经过了种红薯的时节。若是种植在田地里,多半会冻坏。因此,楚霁便尝试着将红薯栽到盆里,像养花一样地侍弄着。
过了几个月,果真是长出了红薯。
桌上还摆着一些小菜。
蛋液裹着,炸至金黄的蛋黄鸡翅是楚霁的最爱、鲫鱼炖煮出来的汤奶白鲜香、白灼的菜心清甜脆爽、为楚霁专门准备的蛋羹滑嫩可口……
楚霁与秦纵两人的口味极为相似,都是偏爱清淡的口味,甚至于秦纵比起楚霁还更显得嗜甜一些。两人时常在一起用膳,此刻也分外和谐。
楚霁夹起一只鸡翅,只咬了一口,便觉出些格外的不同来。
与往常的动物油脂炸出的不同,这炸鸡翅的味道带着些熟坚果一般的焦香味,与楚霁从前爱吃的别无二致。
“少爷的舌头也太灵了些。”纪安见楚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无奈道:“是芝麻油,今日一早工坊的人送来的。”
他原本是想让少爷先安生地吃个饭,准备等用完了膳再说的。
楚霁惊喜道:“榨出油来了?”
芝麻是先前与大阙交换来的。
楚霁早就想推广植物榨油,这比起猪油来要易得量大得多。奈何先前一直没找到何时的榨油作物,才不得已作罢。
因此,芝麻一送到沧州,楚霁便分了一部分到他自己的实验工坊里,让工匠根据大阙送来的榨油方子操作。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成果。
“说是前几日便榨出油来了,只是大雪封路,才拖到今日来报。一百斤的芝麻足足能榨出三十斤的油!”纪安语气雀跃地答道。
楚霁稍稍算了一下,这个出油率几乎可以达到这个时代科技的巅峰了,远比其他任何油脂的产量都要大。
“让黄钧即刻来见我,赈灾一事有所变化。”楚霁也顾不上吃饭了,芝麻油的推广可以借着赈灾一事同步进行,一举两得。
“少爷你又……”纪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楚霁。
他话音未落,旁边就响起了阴恻恻的一声“楚楚。”
哦豁,又被抓包了。
楚霁一撇嘴,居然忘了,还有这么个小混蛋守在旁边呢。
“算了,且让黄钧先用午膳吧。”楚霁的眼睛咕噜一转。
承认自己被小混蛋管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可能是因为,他是个体恤下属的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