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宴如他所言,回来得很快,但给白琅做的膳食并未敷衍,只是挑了些他比较熟悉的菜色,故而做得快了些。
  他回来时已重新将被白琅一击直球打乱的思绪重新理清,不着急马上同白琅掰扯清楚,而是同往日一般把饭菜一一摆放好,和颜悦色地让白琅先好好用膳。
  白琅总觉得自己能从墨宴的温和笑容中,品出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他还不是很懂直面这样的感情事宜,方才选择坦白,不过是因为觉察到了墨宴那隐秘又不好希望的期许,想要满足他。
  至于坦白之后的事情,白琅没有想过。
  于他而言,他们成为“爱人”关系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需要更多的谈论。
  白琅在墨宴如往日般的注视下拿起筷子,慢吞吞应了个“哦”,乖乖地开始吃饭。
  墨宴遵守了他的承诺,在白琅用膳时并不打扰他。
  等白琅安安静静吃完了,他将桌面收拾好,又给白琅和自己各倒了杯茶:“吃好了,那便差不多是该好好说清楚的时候了。”
  白琅坐得温顺笔直,抬眸看向墨宴,眸间并无太多旁的情绪,只是听话地等着墨宴开口。
  这般乖巧的模样,倒是让墨宴舍不得用太严肃认真的态度对他了,就怕把他给吓到。
  墨宴在心底叹口气,缓和了神情,问:“你方才说,你是在我因救你而昏迷时察觉的你喜欢我?”
  白琅点头:“嗯。”
  墨宴:“那你又觉得你是因何而喜欢我?因为我保护你的举止?”
  这次白琅摇头,看着墨宴:“不是因为你保护我,是因为我忽然明白了,我在担心你。
  “我问过方慕雅,到底何为爱人间的喜欢。方慕雅说,喜欢是关心,是分享欲、保护欲和占有欲——除了最后一个我还不懂,其他我都对应上了。”
  墨宴一时无言。
  在给白琅做饭时,他仔细考虑过。哪怕大致确认白琅在失忆前,或许对他就并非没有更深入的感情,但总的来说白琅在感情之事上还是一张单纯懵懂的白纸。
  他不希望白琅对“喜欢”的认知,源自于危险时刻他的保护,不希望白琅将“生死关头”被救下的安全感当作怦然心动的喜欢。
  但他不知,原来在他未察觉到的时候,白琅已经那么认真地思索过这个问题。
  墨宴不说话,白琅便继续:“在你被怨气侵扰的时候,我会担心你。在我练字有成果的时候,我会想和你分享。在你出事的时候,我也想保护你。在见不到你的时候,我还会想你。
  “所以我忽然间就明白了,我就是喜欢你。”
  墨宴默然片刻,又问:“那你是如何确定,我亦是喜欢你的?”
  白琅以一种奇怪的神情看他:“你的这些表现比我还明显,这还需要我另外确定么?”
  墨宴:“……咳。”
  好像是这样没错。
  仗着白琅对感情一无所知,除却最初察觉自己心意时的短暂克制疏远外,墨宴就没想过要藏——也根本就藏不住。
  他生硬地将话题掰回到方才白琅说他不懂的那份感情:“占有欲就是想独占对方的一种想法。譬如在凤鸣初化形,与你亲昵示好之时……”
  墨宴顿了顿,过了会儿才终于将自己的心绪坦诚:“那时我很嫉妒他。嫉妒他能与你这般亲近,而我却不能。当你与那些小孩们相谈甚欢时,当你……夸殷知样貌好看时,我亦会不太舒服,因为我不想别人分走你的注意力。”
  “占有欲是更深层次的一种情绪,挚友之间会有,但更常见于爱人关系当中。你或许会对我有分享欲保护欲,但占有欲……你应当不会有。”
  说出这番话时,墨宴的神色稍稍淡了些。
  就算白琅确实是“喜欢”的,但他的喜欢大抵还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墨宴亦不会强求白琅的这一份独特偏爱。只要白琅能够感受到他的偏爱,也足够了。
  而另一头,白琅在脑海中解析着墨宴的这番话,结合他所阅览过的话本,最终理解为“自己想要得到的特殊对待”。
  白琅终于明白了,他笃定道:“我有。”
  墨宴微愣。
  白琅认认真真地补充:“在落隐村,我误以为你要保护殷知的时候,我很不开心。我不想要你再特殊地保护谁,我只想要你特别保护我。”
  “你只能对我最特别。”
  他说着任性似的话,明目张胆地要求墨宴对他的偏爱。
  这样一本正经的要求,墨宴可真是一点都拒绝不了。
  墨宴被他这一下直白陈述打得一时又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白琅却似是对他的沉默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头:“你不愿意吗?那我不要喜欢你了。”
  “愿意,当然愿意。”墨宴无奈地笑着蹂.躏一把他的脑袋,“你这都哪里学来的话?钓人真是愈发有一套了。”
  白琅看着他,坦诚:“话本学的。你不喜欢么?你不喜欢我就再换个别的学,反正最近话本也看完了。”
  墨宴本只是随口调侃,哪能想到他还真是自己找了门路学来的。
  他就说怎么最近白琅变得和以往都不太一样了,敢情前阵子这么痴迷话本就是为了这个?
  墨宴哭笑不得:“我同你开玩笑的,你还真是学来的啊?你不用特意去学这些,做你自己想做的便好。”
  白琅“噢”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他又凑到墨宴面前问他:“那我们现下,算是爱人关系么?”
  兴许是不愿墨宴回避他这样的话题,白琅特意凑得近了些,微抬眸看着墨宴。
  墨宴甚至能在他的灰眸间清晰看到他自己的倒影。那样的纯粹剔透,仿佛全心全意只有眼前人。
  他喉结动了动,将白琅按回他自己的位置上:“算,但……并不完全算。你还是太单纯了,就算分清了感情,但更深入的一些事情,你还没有接触过。”
  这样的话白琅听过类似的,还是墨宴当初同他说的。
  他问:“更深入的事情,是你之前说的牵手、拥抱、亲吻和云雨之事,对吗?”
  “呃……是这些没错。”墨宴都忘了自己还同白琅细致解释过这些。
  白琅继续:“那牵手与拥抱我们都做过了,亲吻和云雨之事,不可以吗?”
  风月话本主打的是浪漫含蓄的风花雪月,爱人之间的牵手与拥抱白琅常能看到,亲吻要么是直白的一言带过,要么就都是些白琅看不太懂的描述。
  至于云雨之事,白琅更是不曾在风月话本中见到分毫,对于这事的认知还停留于此前墨宴的简单描述。
  因此他问得天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究竟代表着什么。
  墨宴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思绪:“还不行。”
  白琅理解了爱,但他仍未理解何为情.爱。
  白琅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着头,似是不满:“你嫌弃我吗?”
  墨宴一时都没跟上他的思路:“?”
  他哑然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自然不可能嫌弃你。谁能这么没眼光,会嫌弃我们的小白琅?”
  他又轻轻地捏了下白琅的脸颊,触手温凉软滑,叫人都有点舍不得松手。
  白琅喜欢墨宴手心的温热,亦喜欢墨宴对他的亲近,虽然觉得墨宴这轻飘飘的力道弄得他有些痒,但懒得挥开,由着他玩。
  他只在墨宴依依不舍地松手后,故作失落地问:“那到底是为何?是我喜欢得还不够多,还是你喜欢得还不够多?”
  如今的他只能将原因简单归结于“喜欢”的程度。
  墨宴哪里舍得见他难过,缓和语气,轻抚他的发梢:“我已知晓你的心意,你亦明白我的心意,便已不关乎这件事情。只是——你所经历的,你所能理解懂得的还是太少了。
  “在你真正明白亲吻与那云雨之事意味着什么前,我都不会对你做这些。不然对你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白琅再次皱起眉头,小声嘀咕似的:“可是话本里没有写过这些。”
  未等墨宴反应过来,他又想到什么一般,抬眸看向墨宴:“那你教我好不好?我想要你教我。”
  ——想要你亲自教会我,如何真正去爱你。
  墨宴呼吸一滞,被白琅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一处。
  他根本就拒绝不了这样白琅,拒绝不了他的一切要求。
  须臾,墨宴轻吐出一口气,眉眼间的笑意是白琅都很少能见到的极致温柔。
  墨宴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地将白琅揽进自己怀里:“好,那我教你。我会教会你所有……你想知晓的事情。”
  白琅被墨宴拥入怀中,鼻翼间是熟悉的气味,身侧是他所眷恋的温度,而耳畔边,似乎还能听到墨宴一下一下跳动得有些急促的心跳。
  白琅的心绪立马就自方才的氛围中抽出来了。
  他坐到墨宴的腿上,直起身,一手放在墨宴胸口,很新奇似的:“你心跳好快。”
  墨宴轻笑一声,伸手覆在白琅的手背上,指尖顺着白琅的指缝轻轻插.入,与他另类地十指相扣。
  “因为它是在为了你而跳动。是你重新赋予了它这般鲜活的生命力。”
  墨宴轻闭眼,发出一个近似于叹息的气音,再睁眼时,他的黑眸间只余盛满白琅身影的温柔。那是藏匿多时后再也掩盖不住的缱绻爱意。
  他将白琅的手拉至面前,轻柔而又虔城地在他指尖落下一个轻吻。
  “白琅,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来爱我。
  【作者有话说】
  墨宴子反撩小白琅开始!
  小情侣要更进一步的黏黏糊糊啦,某人送的礼物也要开始发挥助攻作用了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