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关系后,白琅恍然大悟。
  他很习惯作为一个工具而存在,这能让他觉得他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此前因墨宴态度而变化的莫名情绪,大抵是他在担心自己不合格吧。
  白琅找到了十足完美的缘故,这两日的纠结心绪都减弱不少,兢兢业业地当好墨宴的“工具”——这个他最擅长了。
  白琅把自己的另一个发现说予墨宴:“还有一件事情,我见到他们村落的圣女了,圣女的身上有怨气。”
  墨宴皱眉:“恶鬼缠上她了?”
  白琅摇摇头:“不知。怨气很淡,若隐若现的看不太分明,和庄府的情况不太一样,我只能确定那就是怨气。”
  墨宴大概明白了:“行。正好我这边尚有些落隐村近日异常情况的信息,晚点安置下来了再同你细说。”
  白琅乖乖点头。
  他们跟着方慕雅与潘夫人穆蔓去到了方慕雅住的院子,院内还有一名老爷爷正坐着晒太阳。
  方慕雅快步走向老者:“祖父,我回来啦。”
  “哎,小雅和小蔓来了啊。”老者回应一声,又见到她们身后脸生的白琅与墨宴,“这二位是……?”
  墨宴主动颔首致意,又向老者介绍一遍:“您好,我是墨宴,这是我小徒弟白琅。我们是驱鬼师,受罗盘指引而来,调查邪祟之事。只是这调查事宜需要些时日,可能要叨扰您一段时间。”
  他简洁地解释完,面对老者态度还算谦和,看着是个彬彬有礼好相处的模样,和在庄府时的状态简直天差地别。
  白琅多看了墨宴两眼,收回视线,安静地站着,像只温顺无害的小兔子。
  老者对他们俩初印象还不错,又见穆蔓在场,知晓应是与潘武通交流过才来的。
  他拄着拐杖起身,穆蔓忙上前来搀扶他。
  老者向墨宴和白琅指引:“那二位且随老夫来罢。只是老夫平日只与小雅独住此处,便有些简陋,招待不周,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墨宴莞尔:“是我们唐突叨扰在先,有个住处便可,怎会怠慢?”
  两人说着客套话,白琅听着无趣,亦步亦趋跟在墨宴身侧,稍稍低着头放空思绪,外表看来就是腼腆乖小孩模样。
  直到走进一个房间,听闻墨宴在叫他,他才抬眸看向墨宴。
  “嗯?”他应了个轻轻的鼻音,眸间是浅淡的疑惑。
  墨宴指尖动了动,并未有所动作,重复一遍:“你看看房间可还满意?若是觉着有何缺的正好让潘夫人帮忙置备了。”
  白琅这才环视起周围的环境。
  对比起庄府与墨宴的洞府,这个房间稍有些简陋,只有床铺、桌椅与柜子这些基础的用具。
  穆蔓与老者都因墨宴的话看向白琅方向,白琅稍有些紧张,捏着墨宴袖子一角,小声说:“我想要个大一点的桌子。”
  他声音很轻,穆蔓与老者都是站得比较近才大概听清了他说话的内容,似是害怕自己要求会太过麻烦的内敛小孩。
  墨宴考虑到他近日的新爱好,同穆蔓说:“我家小徒弟平日喜好练字,确实需要张大些的桌子,不知可会太麻烦夫人您?”
  穆蔓忙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喜好练字好啊,想来令徒亦是刻苦沉稳的性子。等晚些时候我便差人送来。”
  墨宴颔首:“辛苦夫人,其余便无更多需求了。有劳这段时日多多关照。”
  穆蔓亦回了句客套,又同墨宴浅聊一番,叮嘱好方慕雅这几日照顾好贵客,之后才同方慕雅与老者一道离开,让他们两人在房间中好好休息。
  没了陌生人在场,白琅微不可察地舒口气,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墨宴照旧是布下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顺便还上了隔音结界,确认无误后又去找方慕雅问了热水,给白琅沏上顾舒术给的茶。
  适口的茶水让白琅情绪更加放松,捧着茶杯安安静静地坐着。
  墨宴便说回了今日的正题,问:“除却那圣女身上的怨气外,你可还有注意到其余不对劲之处?”
  白琅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感觉这边和庄府那边很不一样,好像没有很明显的怨气。”
  墨宴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嗯,确实不一样。这次作乱的不是普通恶鬼,是画皮鬼。”
  白琅困惑:“画皮鬼?”
  墨宴耐心道:“我详细同你说吧。那位潘长老潘武通同我说了落隐村内发生的怪事,就是大抵四五日前,族长的儿子忽然有孕了。”
  白琅更茫然了:“啊?族长的儿子……儿子不是指男的吗?”
  他转念又一想,毕竟修仙界他了解不多,或许还真有这种稀罕事呢。
  他又惊奇地说:“原来男子也能生孩子吗?”
  墨宴对上他真诚的惊叹,哭笑不得:“修仙界还没修到男子亦能生孩子的地步。”
  他继续解释:“正是因此,族长儿子有孕之事才显得诡异。我目前尚未见过族长儿子本人,只怀疑应当是画皮鬼作恶,让他‘怀上’了鬼胎。”
  “画皮鬼是介于恶鬼与厉鬼之间的一种,会让男子怀上鬼胎,鬼胎自怀上到诞下只需一月时间,诞下后会附在鬼婴身上吃掉孕育它的原宿主。在此期间画皮鬼还会哄骗这人的妻子自尽,剥下妻子的皮,在吃掉宿主后换皮骗下一个人,以此为生长养料。”
  白琅听得一阵恶寒:“好恶心的鬼……”
  墨宴点了点头:“这种鬼拥有神智手段残忍,而且可伪装为普通人族,平日鲜少能被察觉,只有当有人被选中为‘宿主’后才能知晓他的身边有画皮鬼。”
  画皮鬼在伪装人族时是相当于阳间人的,这种纯纯“阳间鬼”平日都由钟馗负责,墨宴还是第一次碰上画皮鬼。
  等晚些时候还得找钟馗来问问相关事宜才行。
  他未在这个不熟悉的领域停留太久,指节无意识间轻敲桌面,又提及关于圣女之事:“除此之外,还有值得注意的便是这个村落的圣女与族长两脉。
  “按理说圣女本该是村落内唯一的有灵根的血脉,但这一任圣女就因她那便宜爹骗了前任圣女,因而只是没有灵根的凡人。”
  白琅回想与殷知碰见时的场景,似乎确实没能感知到灵力的波动。
  原本他还以为是殷知修为比他高,却原来是凡人一脉么。
  墨宴继续问:“你今日既见到了那名圣女,以你初印象来看,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白琅并不擅长评价他人,被墨宴这么突然一问,思考了会儿,精准概括:“漂亮姐姐。”
  墨宴:“……?”
  白琅重复:“是长得很好看的漂亮姐姐。”
  墨宴简直被他气笑:“你看人只看样貌的么?”
  白琅特别认真地点头:“嗯。她长得真的很好看。”
  “好了,我知她长得不错了,你不用再强调了。”墨宴冒出些酸泡泡。
  小白琅都没这么反复强调地夸过他呢。
  墨宴记起白琅初醒时他因为一副面具把白琅吓到的事情,叹口气,接受了小白琅就是纯纯颜控的事实。
  他把话题拉回正事:“今日族长外出不在村落内,等明日我再带你一同去见见那族长与圣女。”
  白琅点头,应下了墨宴的安排。
  今日时辰尚有富足,墨宴闲来无事,待桌子送来后便让白琅在屋内练字,自己出门去找老者与方慕雅看看能不能聊出些新的讯息来。
  而墨宴一走,始终站在白琅肩头当“玩偶”的凤鸣总算放松地蹦跶起来:“啾啾!”
  它扑棱着翅膀在房间内飞了一圈,似是在巡视这个新领地。
  末了它还站到窗台,朝窗外“啾啾”两声,又飞到白琅面前朝白琅“啾”两声。
  白琅试图理解它的意思:“你想出去玩吗?”
  “啾!”凤鸣点点头,翅膀扑棱的幅度更大了。
  在那洞府内闷了数百年,骤然得到离开的机会,不怪乎它会如此兴奋。
  白琅并不拘束它:“我不想出门,那你自己去玩吧。”
  “啾~”凤鸣飞到白琅脸颊旁蹭了蹭他,然后毫不犹豫地欢快飞了出去。
  属实是很向往自由了。
  白琅不管它,哪怕它就这样不飞回来了亦无所谓,走到桌子前去想练字,又忽地发觉墨宴好像忘记给他留下笔墨纸砚了。
  果然不能指望墨宴时时事事靠谱。
  白琅习以为常,在自己都未察觉之下轻叹了口气,拿起墨宴最初给的那块玉牌想喊他过来。
  但思及墨宴应当就在院子中,他又放下玉牌,准备自己出去找。
  然而就在开门时,他倏地与门口的一名女子对上视线。
  ——正是提着个小篮子的殷知。
  “……小公子?”殷知仍是不久前的打扮,见到白琅时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他,“小公子怎会在此处。”
  白琅看了眼她周围仍旧浅淡的怨气,默默将踏出去的一只脚收回来:“我们暂住在这里。”
  这个“我们”便将墨宴囊括在了其间。
  殷知明白过来:“原是如此。小公子的师尊此刻亦在么?正巧我还未同你师尊见过呢。”
  白琅点点头,正要再回答什么时,听到院子有白琅动静的墨宴便已自屋内出来。
  “小白琅,怎么出来了?”墨宴先是看向白琅,见他状态似是有些胆怯,才注意到另一边的殷知。
  他眸色微动,径直走到白琅身边:“可是有何事要寻我?”
  白琅惦记着要做个合格的“工具”之事,未回答他这句话,先主动同墨宴介绍:“她就是圣女,殷知。”
  墨宴重新将视线放到殷知身上。
  殷知施以一礼:“想必公子便是白小公子的那位师尊罢?见过公子。”
  她态度很平和,举止得体,墨宴便没说什么,轻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回应之余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殷知,才戳破不久的酸泡泡又冒了出来。
  长得确实不错,但明明还不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