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方海和墨宴发展出了不错的友谊,孙方海还非常大方地要分墨宴一些药材。
  “我观白小公子脸色较为苍白,想来亦是体弱之辈?墨公子若是不嫌弃,孙某送些药材给墨公子罢?就当感谢墨公子这般倾囊相授。”
  墨宴婉拒:“感谢孙公子好意,但不必了,小白琅只是体质特殊,面色看起来显得差些,身体还是很好的。”
  不过听孙方海这么一提及,墨宴又将遗忘了许久的为白琅遮掩面色之事提上日程。
  在临原镇时白琅就因脸色太过苍白,把他自己都给吓到了,后来由于到了庄府有病秧子庄瑜在,白琅的苍白面容显得不那么突兀,庄府之人亦习惯了白琅这般模样,墨宴便搁置了要去买胭脂水粉之事。
  如今白琅与躯体又磨合适应了一月余,脸色虽好了些,但总的来说仍容易叫人误会是病重体弱。
  墨宴想了想,问:“比起药材,我倒是比较想问问这附近可有何售卖胭脂水粉之物的铺子?小白琅亦不喜这般病容,我打算帮他稍作遮掩,免得总有人误解他身体不好,专挑他欺负。”
  孙方海忙道:“有的有的。客栈附近便有一家。那家水粉铺子专以灵植研制,无损肌肤,平日里还挺受我们宗门内女修们的喜爱。
  “墨公子若是需要,我托人给您买来,直接给您送房间里,便省得墨公子还要多跑一趟了。”
  墨宴对胭脂水粉类的事物了解不多,亦不擅长挑选,既然有人帮着挑选好送上门来,他亦乐得接受:“行,那便麻烦孙公子了。”
  孙方海笑笑:“是孙某应该做的。”
  语毕,他便喊了于天字号厢房附近值守的小厮帮忙跑腿,小厮亦是个机灵的,朝白琅那边看去,稍稍打量他几圈。
  白琅面对旁人视线有些不自在,往墨宴的身侧躲。
  小厮忙笑着同他说:“白小公子放心,小的并无他人,只是想看看何样的颜色更衬您。”
  白琅并未接触过胭脂水粉,不了解此类话题,听了小厮解释仍有些紧张,攥着墨宴的衣角。
  在庄府时总被恶鬼盯着似的视线给白琅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现下哪怕只是凡人当他面看他,他都有些不安。
  墨宴见状,反手轻轻揉了一下他柔顺的发梢,算作对他的简单安抚。
  他并未劝白琅站直来,而是直接对小厮吩咐:“就挑些淡点的颜色便好,只是简单遮一下,不需要太复杂。”
  小厮连连应声:“好的好的。”
  说完他便行礼告退,效率非常高地直接去执行任务。
  墨宴留心到白琅面对小厮打量时的异样情绪,但碍于孙方海仍在场,便暂时未多问,一点一点地安抚着,直至白琅终于将起伏的心绪重新平复下来。
  白琅稍稍松出口气,收回原本攥着墨宴衣角的手,站在墨宴旁边微低着脑袋,长发只随意地束起一半,另一半披散在身侧,柔顺地垂落着。
  这模样怎么看怎么温顺懂事。
  孙方海都有些心痒痒。
  真是好乖一小孩,真想带他去各式各样的地方,随他玩乐,逗他开心。
  就是可惜这小孩已经是别人家的小徒弟了。
  墨宴察觉到孙方海似有遗憾般的神情,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稍稍沉了些。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小步,稍稍挡住孙方海看向白琅的视线,把话题拉去孙方海最感兴趣的“如何带小孩”上。
  孙方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认真倾听墨宴“经验”当中。
  白琅并未注意到方才那短暂的、以他为中心的墨宴单方面交锋。
  小厮离开后他懒得再听墨宴的胡编乱造,想了想干脆直接回了房间去。
  始终侯在旁侧的小二非常有眼色,跟随他一同进去,保持了适当地距离,询问:“小公子可觉得有何缺的物什?”
  白琅环顾一圈,摇头:“不用了。”
  “哎好。”小二应声,“那小公子随时有何需要,再吩咐小的,小的一定给您伺候得周周到到的。”
  白琅不太懂应付这种客套场面话,只点了点头,又倏地想起什么,问:“你们这里有话本吗?”
  “嗯?”小二初时还未反应过来,见他是正经询问,忙点头,“有的有的。小公子喜欢什么类型?咱这应有尽有,保管让您满意。”
  白琅不知话本能分个什么类型,只道:“都可以。”
  小二:“好嘞,那小的给您看着拿。”
  小二拐出门去,没多会儿就满满当当抱了一摞子的书卷回来,放到一边的桌子上:“这些都是咱们客栈今日新进的畅销话本!小公子看看,应当能有合您心意的!”
  白琅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带来的书还不少,微微有些惊诧。
  小二把这理解为对他们客栈能有畅销话本的惊讶,解释道:“咱们客栈在非用膳时间亦兼营茶馆服务,会有说书先生给大家说书。大多都是取材于这些畅销话本。”
  白琅听不懂,茫然地点了点头。
  小二不再打扰他,又说了声有何需要随时吩咐后便告辞离开。
  墨宴与孙方海仍在外边聊得火热。白琅闲来无事做,学着此前在庄府时的“打发时间”,随手拿了放在最上边的话本来看。
  话本的内容其实白琅几乎没看懂过,都是什么“你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他”的东西,他纯粹就是拿话本来巩固认字的。
  不过这次翻开话本后,白琅察觉里边内容有些不同。
  之前的那些话本都是讲的两个原本不认识的人如何如何,这一卷所书主角,似乎是一对师徒。
  出于墨宴对“师徒”这层身份的执着,白琅对这个话本稍稍用心了些,但依旧看不懂。
  什么“师徒为何就不能成为爱人关系”、“你是我亲手带大的徒弟,这本就是我不该生的妄念”云云。
  白琅看得更懵了。
  “爱人关系”是个什么关系?“妄念”又是个什么玩意?
  好奇怪,这些人说的话都好奇怪哦。
  白琅皱着眉,完全不理解。
  墨宴恰巧在这时终于进屋来,见他愁眉苦脸的模样,问:“怎么了小白琅?”
  白琅看一眼墨宴,又看一眼书卷里那堆凑在一块他就不太懂的玩意,还是决定开口问:“什么是爱人关系?”
  “嗯?”墨宴顿一下,“怎么忽然问这个?”
  白琅如实回答:“话本看到好多次了,但我不懂。”
  话本大多写的风月故事,墨宴没多想,解释道:“爱人关系么……你不懂倒也正常。就,怎么说呢,就是顾舒术与慕欣叶那般的关系。”
  白琅歪了歪脑袋:“顾舒术与慕欣叶的关系?”
  过了会儿他还是摇头:“不懂。”
  墨宴自己亦未曾接触过这类感情,斟酌着说辞:“就这么说吧,顾舒术他本可以同庄陶庄瑜他们一道回到修仙界来,却选择了留在临原镇,便是因为临原镇是他与慕欣叶相处过最长时间,亦是慕欣叶离世之处。
  “爱人关系差不多便是如此,哪怕知晓徒劳无功,亦甘愿守候在物是人非之处。”
  白琅听得更懵了。
  这种东西实在抽象,不是他如今的阅历理解得了的。
  墨宴看他状态,笑了笑:“罢了,你也还小,这种东西还指不定有没有机会碰到呢,不理解亦无妨。你只要知晓爱人关系一般是一种相伴一生的承诺便好。”
  白琅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相伴一生的承诺么……
  【“师徒为何就不能成为爱人关系?”】
  白琅想起书中的这句话。
  按照他曾经于学堂中偷听到的内容,这样的句式通常表肯定,既师徒能够成为爱人关系。
  那墨宴总是这般执着于“师徒”身份,亦是因此而来么?
  墨宴想和他相伴一生?
  白琅感觉更怪了。
  但如果是墨宴的话,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做得多了,再来个这种玩意似乎也是他干得出来的。
  白琅懵里懵懂地将这个问题先抛诸脑后。
  他又提了一个新的疑问:“那妄念是什么?”
  这题墨宴会:“妄念就是不该有的念想。”
  这个字面意义好理解得多,白琅终于恍然大悟:“所以师尊喜欢徒弟是不该有的念想?”
  他亦不理解这话中的“喜欢”是什么含义,只将墨宴的解释套了进去。
  “嗯,真……嗯?”墨宴点头点到一半,正想夸他聪明,突然意识到不对之处,“什么师尊喜欢徒弟的,你在看什么话本呢?”
  白琅乖乖地把话本递给墨宴:“这个。”
  墨宴接过来看了眼,书名怪雅致的,叫什么“徒生妄”。
  他大致翻阅一遍,总结出这话本的内容。
  就是一当师尊的捡了个小徒弟回宗门里,养大以后相互之间产生了感情,师尊觉得自己不应该,徒弟又纠结师尊为何不愿接受自己。
  最后拉拉扯扯的,徒弟在一次意外为了救师尊就死了,师尊追悔莫及云云。
  墨宴看得一脸迷惑。
  果然有——未来迟早有也是有——徒弟的人就是看不得这种师徒话本。
  他将话本置于一侧,道:“师尊与徒弟地位上本就不公,像这种师尊亲自带大的小孩,和自家崽差不多,动了念想那确实是不该。
  “徒弟便是徒弟,发展成恋人那还能好好修炼么?”
  墨宴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这种题材的话本你便不要当真了,能对自家小孩下得去手的师尊也不见得多道德。”
  真正负责任的“师尊”就当是像他这般,只把家里小孩完全当自家崽似的养着。
  顶多算点纯洁的父爱,再深入可就不礼貌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墨宴:师尊喜欢上徒弟?这什么荒唐事?太不道德了。
  之后的墨宴:反正小白琅也不承认我们的师徒身份,父爱变个质怎么了(理不直气也壮.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