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听闻顾舒术说及禁术内容,又想起那具白骨和那副女鬼面容,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往墨宴方向缩了缩。
  墨宴以为他是听得害怕,轻轻揽住他肩膀安抚。
  他轻啧一声:“这庄家人果真是丧心病狂。这所谓禁术不过骇人听闻。”
  “但他们还是为了那所谓家族荣辱,就这般听信毫无根据的传言,残忍害了无辜之人。”
  顾舒术声音更轻,分不清究竟是普通地在讲述故事,还是在遮掩着何等情绪。
  若莫欣叶是因此而死,死后怨气重到化为厉鬼,便不足为奇了。
  以那女鬼面容,想必她是生前仍活着时——甚至是意识清醒时,便被人生生挖走了眼球。
  顾舒术握了握茶杯:“在那之后,我亦试图找寻小叶尸骨,但全然无获。还抱着希望,愿那庄家人尚有一丝良知,不至于真的做出那样残忍无道之事。”
  直至白琅同他说,女鬼是生前便失了双眼,他才真正确定庄家就是那么恶心,亦动了想借墨宴与白琅身份修为,将庄陶庄瑜带离庄家的念头。
  庄家主家与庄致季一脉旁支本就是一丘之貉,两个月前因所谓禁术残忍杀害慕欣叶,两个月后便有可能又因何等传闻祸害庄陶庄瑜。
  他绝不能让庄陶庄瑜再出任何事故。
  顾舒术握住茶杯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白。
  白琅自他话中听出另一重点:“尸骨……是那具白骨吗?”
  “白骨?”顾舒术骤然抬头,“你们、你们可是在何处见到过小叶的尸骨?”
  他情绪忽地激动起来,白琅被他吓了一跳。
  墨宴轻拍他的肩膀安抚,对顾舒术说:“在那俩小孩院子的某个厢房内,小白琅发现了一具被阵法特意藏在衣柜中的白骨。应当是死后便被塞了进去,以阵法阻隔臭气,于衣柜内腐朽成白骨。”
  人界总讲究入土为安,顾舒术还想着庄家兴许是把慕欣叶尸首丢至了乱葬岗,却不想竟是连她死后,都未能让她安息。
  顾舒术面色微白,一时看不出是悲的,还是愤恨的。
  自己心爱之人被这般视若草芥工具,任谁恐怕都难以接受。
  墨宴观察顾舒术神色,又道:“我初步怀疑这白骨与庄致季有关。不知顾公子可否知晓这位慕夫人和庄致季又有何渊源?”
  “庄致季么……”顾舒术轻蹙眉,“抱歉,我不知。小叶以往同我提及过庄致季那一脉时,都说为人尚可,偶尔还会照拂一二。我属实不知小叶与庄致季会有何仇怨。”
  墨宴眸色动了动:“无妨,那我大概知晓了。”
  慕欣叶与庄家的话题到此为止,墨宴估计此时回去尚早,雷声会吓到白琅,便让白琅在院子里多玩了会儿。
  这座山环境着实很好,除却小兔子外,还有猫猫小鸟,各种小动物亦是和睦相处在一块,氛围非常好。
  白琅蹲累了便干脆直接坐在草坪上,怀里蹲着只小兔子,肩膀上趴了只猫,脑袋还顶了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被小动物团团环绕。
  他不懂如何与小动物们互动,只是循着自己的本能与它们相处,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的,仿佛本身就是这些单纯小动物中的一员。
  墨宴远远看着他,眸间多出些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顾舒术回到了药园中打理草药,墨宴估计此处不会有旁人经过,见白琅玩得专注,便暂时离开,到一处偏僻隐蔽的小空地画了个小法阵。
  不稍片刻,钟馗便出现在墨宴面前。
  初到时他还轻“咦”一声:“你们解决庄家之事了?居然不是那个怨气重得要死的地方了?”
  在庄家时,墨宴亦喊过钟馗过来帮忙看看,钟馗对那庄家浓重的怨气记忆犹新。
  墨宴耸肩:“早得很呢。今日是带小白琅到牵扯相关事宜的一个阳间人住处来了。这边环境挺好,让小白琅在这边待会儿。”
  “喔。”钟馗语气遗憾,“那你这次找我来干嘛?”
  墨宴:“那自是有事需要你。我想找你帮我查查庄家人的生死簿,就死的那四个,我需要异常变动前后的精确时辰。”
  生死簿记载世间人的死亡,恶鬼通常是早于生死簿原定命数异常死亡,因此无鬼使第一时间去拘魂,才有作祟时间。
  待生死簿察觉后,真实死亡时辰亦会被记录在册,再由鬼使前往驱鬼。生死簿所记时辰对鬼使来说,便如同世间玄学算命者对人生时的生辰八字,能看出很多讯息。
  此前墨宴未把庄家之事思虑得太复杂,便没管他们生死簿上的讯息,现下看来,还是得留意一番。
  钟馗对待正经事宜会配合许多,点头:“行,晚些时候我抄录一份给你。”
  “谢啦。”墨宴道声谢,“此外便是想托你再帮忙问问孟婆,可有何能替小白琅驱逐或吸收怨气的法子。近日小白琅于庄家待得久,似乎身体亦受了些影响,夜间会很容易困乏疲倦。我有些担心继续下去会不会影响他此次历练。”
  钟馗爽快应下:“行,回去看生死簿时我给你顺路带,还有别的不?没事我就去干活了。”
  三人份的活可不允许他在这儿和墨宴唠什么磕。
  墨宴收起方才还算认真的神情,笑眯眯地单手搭上他肩膀:“余下便无甚大事,只是有些小问题需要你搭把手。”
  钟馗警惕地远离他:“我最近可忙得很,没空帮你整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那自然不会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墨宴笑意不变,“对你来说肯定很容易的,一点小忙而已。”
  钟馗不上他的当:“你先说,我听听看。”
  墨宴:“小白琅化身人族便算是修士了,作为修士吃食方面其实还是更适合修仙界里生养的灵株灵植,灵株灵植更纯净些,亦适合作为白无常的白琅。
  “只是呢,你也知我现下是个普通人族,小白琅又畏高不能御剑,这修仙界还是稍微有亿些些远了。”
  说话间,他眨眨眼,一副十分真诚的模样。
  钟馗脸色黑如锅底:“你就是想让我给你跑腿买东西呗?”
  墨宴张口就来:“这哪儿能算跑腿呢。这是为了小白琅的身心健康做打算。再说你平日本就能伪装成普通人族,去修仙界那边顺路带些东西回来再合适不过了。”
  钟馗哼一声:“少跟我玩这套,我还说修士只吃人界普通食材亦无大碍呢。白琅又不是娇贵之人,凑合过过不就好了。”
  “那不行。”墨宴果断道,“小白琅能重新体验人族的时日就这一段了,我想让他过得好一些。”
  钟馗狐疑地看着他:“之前怎么不见你对白琅这般上心?”
  墨宴:“以前是以前,这不是封印记忆的小白琅实在乖巧讨喜,想让他过过正常小孩该过的日子。”
  钟馗不太信他:“那你到底何时让我见见现下的白琅?次次都听你这般说,又从不见你许我去看看他。我可要怀疑你就是想借白琅来使唤我了。”
  钟馗听他夸白琅可爱听了数次,但无一次真的能见到白琅,不是白琅已睡下,便是雷声作响不能让白琅听到雷声。
  他实在怀疑嘴里没半点真话的墨宴这般说辞的可信度。
  墨宴看了眼顾舒术那边的药园,估摸着顾舒术还有得忙,终于说:“行吧,正巧这次小白琅得空,带你去见见他。”
  他带上十足好奇的钟馗走到白琅正在玩的草坪附近。
  白琅已经有些累了,基本是坐在草坪上看着小动物们玩,眸间并无太多情绪,画面恬静悠闲。
  墨宴朝他的方向示意:“喏,小白琅就在那儿。”
  钟馗摸摸下巴:“看着是温和了些,但我没看出这哪里和可爱沾边了?不还是冷冷淡淡的。”
  墨宴见他还不信,喊了白琅一声:“小白琅,你过来一下。”
  白琅听闻墨宴声音,回眸看向他,又见他身旁还跟了个乌漆嘛黑的东西。
  ……什么玩意?
  他面露茫然,但还是乖乖站起身,往墨宴身边走去。
  走近后那些似怨气又无怨气之感的雾气便消散了些,白琅才看清这乌漆嘛黑的玩意原来是个人。
  他本就怕生,便往墨宴身后站了站,一手拉着墨宴袖角,好奇地打量面前人。
  他比墨宴要矮大半个脑袋,站在墨宴身边更似懵懂少年。一头黑发只简单束起一半,白衣素净,面色已带上些许红润,只是总体仍较为苍白。
  他灰眸浸入些单纯困惑,似一对灰色琉璃,通透清澈,倒映出钟馗身影。
  墨宴向他介绍:“这位是钟馗,以前同你亦是相识的,比我都大不少。”
  白琅认知中墨宴已算是年龄比较大的了,又多出位比墨宴还大的“相识之人”,微微诧异。
  诧异之余他亦不忘打招呼:“你好。”
  他声音仍旧很轻,听起来软软的。
  钟馗突然就被击中了。
  确实好乖好可爱。
  钟馗一下便理解了墨宴想待白琅好些的心情,伸手欲摸一把他的脑袋。
  墨宴却在这时将白琅护在身后,挡住了钟馗的动作:“小白琅怕生,你最好别碰他。”
  钟馗讪讪地收了手,嘟囔似的说:“也不至于这么护着吧。”
  跟护媳妇儿似的,摸还不给摸了。
  【作者有话说】
  怎么不算护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