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致季脸色微白,忙向墨宴致歉:“是小人一时心急了……劣侄平日无人管教,性子顽皮些,又对仙人爱徒这般放肆,小人只是担心他们会欺负仙人爱徒。”
  庄陶欲反驳些什么,被庄瑜扯了下袖角,回头便见庄瑜轻轻摇头。
  庄陶憋着气,又不愿违背庄瑜意愿,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墨宴注意到俩小孩之间的互动,看向庄瑜,轻挑眉。
  几百年的阅历让他轻而易举便看破了庄瑜的意图——这是担忧太让庄致季下不来台,惹得他心生厌烦,便不愿帮他们家处理恶鬼事宜,直接将白琅带走。
  年纪小小,城府倒是不浅。
  墨宴不喜小孩,城府深的小孩他更没有好感,只是看在方才庄瑜护过白琅的份上,姑且平息对庄致季吓到白琅的怒气。
  他缓和脸色,拍拍白琅肩膀,说:“这院子的结界很稳固,恶鬼暂时回不来。你与他们先好好在屋子里待着,我把这件事处理完就回来找你。”
  白琅乖乖点头,松开了抓着他衣料的手。
  他不爱听这种繁文缛节的交谈,墨宴便不打搅他平复才被吓到过的心情,给他塞了干净的手帕,与那庄致季暂时离开,单独同他交谈。
  白琅目送墨宴离开,院子内很快便只余下他们三个小孩。
  庄陶尚未理清状况,终于寻到机会详细询问:“所以方才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怎么我们院中也有鬼吗?”
  庄瑜将他所知晓的部分同庄陶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白琅听着,在他说完后亦补充了些:“我自进院子起便感觉到过一股视线,只是初时未在意,那恶鬼应当徘徊在院子内有一段时日了。”
  庄陶庄瑜俱是一惊。
  曾与一只恶鬼共处一室这么多日,这样的认知对俩小孩的冲击力可不小。
  庄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此前他们的那位爹和嫡母嫡兄,慌了神:“那、那小瑜不会有事吧?小瑜底子很差,风寒都受不了太多,若是、若是被那恶鬼缠上了……”
  明明自己与庄瑜同吃同住,他的第一反应却只是关心庄瑜。
  白琅看了他们样会儿,摇头:“没有。你们身上没有怨气,恶鬼没有缠上你们。”
  庄瑜诧异:“白琅哥哥……还能看出这个吗?”
  白琅点头:“嗯。”
  他起初也不知自己能看出这个,直到今日见到庄致季:“那个庄致季的身上就有。但不是那只恶鬼的,是别的鬼。”
  说着,白琅似是回想到什么,皱了皱鼻子:“缠上庄致季那只鬼更厉害一点,怨气是黑色的,刚刚那只是深灰色的。”
  白琅本不该知晓这些是何物,但在见到那缕直冲而来的怨气后,便突然有了隐约认知。
  他并未在意,只当是碰到记忆损失前熟悉的事物,便有了印象。
  庄瑜被他说得有些害怕。
  临原镇本就处于灵气稀薄之地,鲜有修仙界相关事宜传入,只是尚且知晓修仙界是真实存在的。
  身为凡人,他们实过弱小,鬼神之事于他们而言太过可畏。
  庄陶胆子比庄瑜大些,但也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握住庄瑜冰凉的手,忐忑不安:“那、那我们这府上还能住人么?这么多恶鬼……岂不是迟早也会轮到我们?”
  白琅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墨宴说他很会抓鬼的,有他在,应该没问题。”
  庄陶不太信:“他真的靠谱吗?”
  “唔……”这个白琅不太能保证,“可能吧,他很多时候确实不太靠谱。”
  话里也经常没几句能信的,说擅长抓鬼的话是真是假,白琅还真不确定。
  庄瑜想着刚才墨宴驱鬼的场景,姑且是三个小孩里对墨宴能力最信任的:“我觉得……那位墨宴应当真的挺厉害的吧,方才就是他把那恶鬼逼走了。”
  说到这,庄瑜忽地又想起什么:“啊……屏风!”
  他匆匆地往屋内方向赶去。
  白琅与庄陶茫然地对视一眼,跟过去,便见庄瑜蹲在了那扇被墨宴击碎的屏风前。
  庄陶大惊失色:“这屏风怎么碎了?”
  庄瑜神色难掩遗憾:“应当是方才那恶鬼在屏风上,墨公子为了将那鬼逼走,便击碎了屏风。”
  白琅看着他们难过的神情,歪了下头:“这个屏风,对你们很重要吗?”
  庄瑜点点头:“这是……娘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扇屏风,亦是娘亲过世后,我们能留下的娘亲唯一的物件了……”
  白琅仍有些不解:“你们能留下的唯一物件?”
  他是在疑惑缘何要留下死人的物件,庄陶误解了他的话,愤愤地向他解释:“娘亲逝世后,那位嫡母便以嫌弃娘亲生前物件晦气为由,将娘亲的东西都烧掉了。这件屏风还是小瑜去求那个所谓的爹,才求着留下来的。”
  白琅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爱恨情仇。
  真要说的话,他只觉得庄陶口中说的那位嫡母的话没错。
  若一个人是非正常死亡,临死之际心中有怨化作了恶鬼的话,可以附身于生前触碰过的物件上。
  说这些物件晦气,确实不算错。
  不过白琅懒得说这么多话,便未同他们说这件事,见庄瑜和庄陶沉默地收拾起屏风碎片,亦蹲下身,随意捡拾了一块。
  屏风是被墨宴以修为凝聚的剑气炸开的,碎裂得比较大块。
  白琅随意捡起一块,便见上边的彩画旁写了些字句。
  似乎都是些诗句,什么“玲珑骰子安红豆”、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的。
  白琅盯着看了许久,皱眉。
  ——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庄瑜在捡拾碎片的间隙注意到白琅,问:“白琅哥哥,怎么了?是看到什么东西了么?”
  白琅将手中的碎片递予他:“这上面好像写了诗句,但是我看不懂这些诗句是什么意思。”
  庄瑜和庄陶一起凑了过来,三个懵懂单纯的小孩蹲在一起,茫然地看着些诗句。
  “夫子不曾教过我们这种诗句,我也不太懂。”庄瑜遗憾地摇着头。
  庄陶和庄瑜差不多,又指着一旁的三个字,说:“我只认得这个,这个是顾叔叔的名讳。”
  白琅看了眼那三个字——顾舒术。
  白琅:。
  这人还真叫顾叔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