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书澈自然求不出口,在挣扎无果后红着脸瞪向简一寻。
  简一寻在外面的人设从来都是大度且绅士,从小到大一直帮助弱小,这还是他第一次生出了捉弄别人的念头。似乎只要越让眼前这个平时清冷的学长露出与寻常不同的样子,他心里就越觉得有意思。
  “你爱放不放,”许书澈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没见过你这么欺负人的。”
  “我欺负人?”
  简一寻捏了捏他的脚踝,然后不出意外地听见许书澈轻哼了一声:“是师兄占了我的床,早上醒来还要踢我,我这是正当防卫。”
  他说完,许书澈没再反驳。
  简一寻以为自己要听见许书澈求自己,却没料到露在外面的小臂一疼。他倏地松开手,就见身边的人收回腿,一骨碌爬起来背靠墙坐着,警惕地看着他。
  “师兄你怎么这样?”简一寻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小臂上一枚新鲜出炉的牙印,“你咬我?你耍诈!你卑鄙!”
  许书澈扬眉,微微抬起下巴,眼中满是嘲讽和得意:“师弟,兵不厌诈,想我求你?做梦。”
  简一寻觉得他又不一样了,好像解锁了一个更新的许书澈。
  许书澈才不管简一寻脑袋里在想什么,动作轻巧地从上铺爬了下去了,像只猫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背对着宿舍的落地镜,撩开睡衣的上摆,果不其然在自己腰侧发现了几块淤青。
  估计腿上也有。
  就说这张床太硬了。
  许书澈轻轻地“啧”了一声,忽然听见头顶上简一寻问道:“你干什么呢?”
  有床板挡着,简一寻看不见他在做什么。许书澈连忙将衣摆放下,随口道:“没什么,腰上青了一块。”
  简一寻“哦”了一声,忽然说:“你不会是被床板硌青了吧?”
  许书澈原本正拿水壶倒水,听见他说的话后手一歪,杯子磕在了桌上。
  “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虽然简一寻也觉得宿舍的床板硬,但没想到许书澈真的会被硌出淤青,“师兄你真的是豌豆公主吧?”
  一本书从下面丢了上来,砸在简一寻面前。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许书澈的声音虽冷,但仍能听出其中有几分恼羞成怒,“没人当你是哑巴。”
  等简一寻在床上赖够了,慢吞吞爬下来时,许书澈已经打开电脑回复邮件了。他鼻梁上架着那副金丝框眼镜,一手支着脸颊,神情认真而专注,和刚才在床上打闹的完全是两个人。
  他听见简一寻的声音后抬眸:“我请你吃早餐吧。”
  “嗯?”简一寻眨眨眼,“为什么?”
  “就当......还你昨晚收留我的人情。”
  许书澈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发现简一寻还杵在原地,脸上又开始发烫:“你去不去啊?不去我自己去。”
  “去去去。”
  简一寻连忙应了,火速钻进卫生间洗漱。
  许书澈是南方人,早上习惯喝粥或者吃面。他不知道简一寻喜欢吃什么,于是带着他去了平时自己经常去的一个档口。
  他依照自己的习惯点了一碗粥和三个小笼包,转头看向简一寻时手上一滑,托盘在点餐台上磕了个响:“你点......这么多?”
  简一寻的托盘里满满当当的,有一份豆浆,两根油条,两个茶叶蛋,还有一份鸡蛋灌饼。
  许书澈怀疑他是故意来找自己茬的。
  “怎么了?”
  简一寻嘴里叼着根吸管,说话含糊不清的:“师兄,你吃这么少啊?”
  和简一寻盘子里那堆东西比起来,许书澈这三个小笼包简直不够看。
  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刚坐下,简一寻就开始给许书澈盘子里夹他买的小菜:“不用师兄请我吃饭,我饭量大,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许书澈看着他那一盘子饭欲言又止。
  何止是饭量大。
  这简直是把早饭当午饭吃。
  简一寻去拿了勺子和筷子,分给许书澈一份。许书澈将方便筷子掰开,夹了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又低头去慢条斯理地喝粥,待再抬起头,看见一根油条消失在了简一寻的嘴里。
  哇。
  油条消失术。
  许书澈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你吃的好快。”
  “快吗?”
  简一寻说着将吸管戳进豆浆里,深深地吸了两口,那原本是满杯的豆浆瞬间下去了一半。
  哇。
  豆浆消失术。
  或许是许书澈的目光里“惊叹”的成分太多,简一寻心底那有些幼稚的表演欲又冒出头了。他拿起另外一根油条塞进嘴里,三两下油条就又被他吞进去了。
  “你平时都这么吃饭吗?”许书澈问,“有点厉害。”
  “我从小就这样。”
  简一寻又吸了两口豆浆,拿起了包着油纸的鸡蛋灌饼:“师兄你吃过这个没?”
  许书澈刚学着他把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这会儿脸颊一鼓一鼓地咬着食物,倒不出功夫来和他讲话,只摇了摇头。
  简一寻看着对面的人变成一只仓鼠,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眉眼间不由得染上笑意:“那你要不要尝尝啊?”
  许书澈将那只小笼包咽了下去,面对简一寻的问题迟疑了片刻。
  “尝一下嘛,”简一寻没放弃劝说他,“可好吃了,反正我又没咬过诶。”
  许书澈其实对鸡蛋灌饼没什么兴趣,但是他也不想失去这个单方面认为的“朋友”。
  如果一直拒绝会很扫兴吧。
  他这样想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我尝一下。”
  简一寻不知道许书澈和自己做了什么心理斗争,将鸡蛋灌饼向他面前递过去。许书澈就着简一寻的手,一口咬在了露在油纸外面的部分。
  鸡蛋灌饼刚落进口里,一股辛辣的味道骤然于味蕾上爆炸。许书澈向来只吃清淡的食物,这会儿被辣了个猝不及防,捂着嘴不住地呛咳起来,仓惶地捞起勺子就往嘴里送了一勺甜粥。
  简一寻没想到许书澈不能吃辣,吓得连忙绕到桌子这边拍他的背:“师兄没事吧?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
  刚开始的辛辣在甜粥的中和下慢慢消散,却仍带着疼痛感留在舌尖与嘴唇上。许书澈抬头,一双凤眼被辣得山光水色,湿漉漉地看向简一寻,眼尾通红,看上去像是被欺负惨了。
  他的双唇微张,舌尖前探,躲避着口腔中的辣意,在外人看来却像是索吻。
  简一寻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动了下,昨晚那被他忘掉的痒意又趁虚而入地卷土重来了。他猛地将目光从许书澈那一小截舌尖上移开,这才惊觉自己刚刚捏着人肩膀的手好像有些太用力了。
  “师兄,我不知道你不吃辣,”他有些局促地拿开手,“对不起,这回我记住了。”
  辛辣带来的难受感慢慢消失,余下的是鸡蛋灌饼中其他馅料的味道。简一寻没说错,确实挺香的。许书澈摆摆手:“没事,又不怪你。”
  虽然当事人说没事,但想到他那豌豆公主一样脆弱的体质,简一寻还是在吃完饭后去买了杯草莓生酪给他。
  “说是要请你吃饭来着,”许书澈有些不好意思,“到最后怎么你还给我买奶茶了。”
  “是我的原因让你不舒服了,买一杯是应该的。”
  简一寻下意识地躲着他的目光:“正好时间差不多了,我带师兄去见见我们小组的成员?”
  ***
  简一寻的课题组一共七个人,其中五个是物理系的,还有一个是英语系的。昨晚简一寻和他们说好了今天要开个小会,他们带着早餐提前到了会议室,一边吃一边聊天。
  “给大家介绍一下,”简一寻把许书澈带进会议室里,“这位是英院研二的许书澈,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其他人很给面子,“噼里啪啦”热情地鼓起掌来。许书澈不适应这种站在人群中备受瞩目的感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简一寻。
  在一间全是陌生人的屋子里,他总是下意识地想依赖比较熟悉的人。
  “以后我们组的负责人就是师兄了,”简一寻说,“现在他和你们熟悉一下,然后布置初期的任务,都给我仔细听着。”
  他说完,在许书澈的肩上带着几分鼓励意味地拍了下,自己坐到了桌子旁边。
  许书澈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面对眼前的几个人,开口道:“大家应该对这个项目都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刚开始互相都不熟,但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我希望你们......”
  他确实是学英语的,但平时读的文献也有相当一部分涉及物理学和天文学,积累了很多专有名词,慢慢的不紧张了,就能一点一点地想起来。
  专心学术的许书澈表情很认真,声音也清清冷冷的,听着很舒服,又自带一种威严,让人生不出什么惹事的心思。
  坐在简一寻身边的物理系研一学生悄悄说:“寻哥,许学长看上去不太好接触啊,让他当组长会不会......”
  “不好接触?”
  简一寻哼了一声,不假思索道:“那是你们和他不熟,你和他熟了你就知道,他这个人特容易害羞,也可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