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渊不知为何，突然不想把陆烟深交出去。
两人对峙了片刻，苍渊开口：“去开车，我带他出去。”
齐沼鸣念在对方是老师的份上，还是妥协率先出去开车了。
苍渊把人打横抱起，迟疑了一秒，脱掉了手套。
齐沼鸣开车又快又稳，到了医院，医生给陆烟深做了检查。
“低血糖加上过度疲劳，年轻人别熬这么多夜。”医生絮絮叨叨。
“嗯，我以后会监督他的。”齐沼鸣说。
护士挂了个葡萄糖，齐沼鸣下去缴费，苍渊站在病床旁边守着陆烟深。
病房门被关上，只留下一片寂静，葡萄糖点滴缓慢“滴答滴答”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往日那双明媚的双眼此刻紧紧闭着，雪白的睫毛不安地轻颤。陆烟深眼底泛着淡淡青色，殷红可爱的泪痣乖巧地卧在眼尾。
苍渊迟疑着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软软糯糯、又有点凉凉的，很像水母。
苍渊忍不住多戳了几下，甚至捏了一把脸颊肉，有点上瘾。
齐沼鸣交完费，没有敲门直接推开，苍渊没来得及收回手，仍然停留在陆烟深的脸上。
齐沼鸣眸光动了动，“苍渊老师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苍渊自然地收回手整理了一下怀表的银链，坐在沙发上，“你昨晚也通宵了，你回去吧。”
这句话听似在关心，实则在赶人。
齐沼鸣不可能把陆烟深丢在这里和别的男人独处。他跟苍渊客气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旁边的一小张陪护床，“那就麻烦苍渊老师给我们守夜了。”
说完齐沼鸣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苍渊被自己学生摆了一道，有一股说不出的憋闷。看着两人排排躺，他沉默了很久，觉得自己实在多余。
等陆烟深打完了葡萄糖，他叫护士来拔针，留了个纸条放在陆烟深枕头边，然后回去了。
*
周五。
数学系20级团建，几乎所有任教老师都会到场。
陆烟深差不多是全班最后一个收到消息的，他看着同学们在群里面热火朝天地聊天和老师开玩笑，他有点羡慕，但又不敢冒泡。
聊天记录刷得很快，突然有人关心起了苍渊的情感问题。他们貌似笃定苍渊不会看聊天记录，聊得很欢。
【老师还是单身吧。】
【老师这么帅，居然还没结婚吗。】
【老师喜欢啥样的？我可以介绍，上次我姑送我来学校，她就喜欢老师这类型的。】
【上面那位同学禁止夹带私货，苍渊老师是大家的，你想都别想。】
这时陈依突然冒泡。
【要很优秀的女孩才能配上苍渊老师吧。】
群里又开始吵闹起来，陆烟深没再看，他在找衣服。
穆怀章再三追问：团建带个家属应该没问题吧？”
陆烟深撅着屁屁找衣服，声音从衣柜里传出，“您去了，团建就会变成您的个人见面会。”
穆怀章听这话怎么觉得小猫好像有些嫌弃他，他还没被人嫌弃过，顿时心情有点微妙。
陆烟深没发现穆怀章有小脾气了，他选来选去，最后放弃地想干脆穿t恤算了。
【系统001：左边那件黑衬衫和最下面那条牛仔裤，试试。】
陆烟深闻言换上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突然有点恍惚，眼神里冒出一丝邪性，但他定睛一看，只是个错觉。
陆烟深赶到时团建还没开始，但他来得不算早，至于原因……他捂着发痛的嘴唇匆匆跑进酒店。
苍渊很少参加宴会，即使这种玩闹性质的团建，他依然穿得十分正式，像要去参加学术会议。
他身穿深色西装，侧脸冷俊，怀表的银链轻轻摇曳起一个神秘的弧度，戴着手套的手在膝盖上轻点，貌似在追逐音乐的节奏。
陆烟深先跟老师们打了招呼。
一圈下来，众人若有似无的视线让他觉得衣服像不合身的套子，紧得慌。
陆烟深最后才来找苍渊。
苍渊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言简意赅道：“坐。”
陆烟深尽量不挨着他，柔软的真皮沙发一坐下去，便陷了半个身子。
陆烟深无事可干，只好像巡逻似的四处张望，视线最后定在苍渊的手上。
苍渊手上的节拍变快，从轻松慢摇的萨克斯变成了踢踏舞。
陆烟深偷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玩消消乐。
消消乐的特效音传出，酒店很嘈杂，陆烟深便没有特地调小声。
“好玩吗？”苍渊问。
陆烟深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犹豫着把手机递给他，“老师，要不你试一下？”
苍渊眼神变得幽暗，“试什么？”
“试试这个游戏呀。”
苍渊似乎有些失望，他不太感兴趣地移开目光，“不试。”
陆烟深摸不着头脑，以为对方不喜欢玩游戏。
一开始只想打发时间，陆烟深越玩越上头，看到通关就非常有成就感，他现在可是个玩消消乐很厉害的小猫了。
苍渊看着陆烟深自己跟自己玩得高兴，完全忽略了坐在旁边的他，他心想怪不得读书时候老师都不让学生带手机。
他现在没收手机，还来得及吗。
酒店是班长家开的，特地留了十五层的自助餐厅出来，除了他们还有隔壁班的同届同学，热闹得跟联谊似的。
场地很大，容纳百来个学生不在话下。
系主任先上台讲了话，班主任也致辞了两句，团建才真正开始。
陆烟深看着密密麻麻的美食眼睛都亮了，趁没人注意他去拿了一块草莓小蛋糕。
老师们简单吃过之后就相约去旁边的包厢唱歌，特地把场地留给学生们，让他们尽情地吃喝，免得放不开。
没人找陆烟深搭话，他乐得安心干饭，吃了一轮后已经半饱。
沉浸在干饭中的小猫不知道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他今晚穿的设计感黑衬衫折了一个角塞进裤子里，衬得他腰细腿长，牛仔裤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
为了搭配衬衫，他戴了一条项链，看起来又潮又酷，和以往的他风格相差太大。
陆烟深本就生得身段好，再加上有些暧昧的氛围，不少人都偷偷打量他。
但陆烟深眼里只有美食，寻思着再去拿一块小蛋糕。
一个醉醺醺的女孩脚步虚浮地经过他旁边，摇摇晃晃差点撞翻酒架，陆烟深连忙扶住她的手臂。
“还好吗？”陆烟深轻声问。
那女孩抬起头，酒气上头脸颊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不敢看陆烟深的眼睛。
陆烟深确认她能自己站稳，然后慢慢撤开了手，但女孩一直垂着头不走也不说话。陆烟深怀疑她可能醉得厉害，便又问了一句，“你和谁来的？我送你去找她。”
“陆烟深同学。”女孩鼓起勇气开口。
“嗯，是我。”
旁边的慢慢围过来，人越来越多，那个女孩像是突然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红着脸大声表白：“陆烟深同学，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你可以……可以跟我交往吗？”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低，红了眼眶。
陆烟深石化在当场，他活这么大，还没被人表白过呢，不对……是没被女孩子表白过。
他有些不知所措，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开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女孩羞涩得等他回应，陆烟深骑虎难下，他其实不记得女孩的名字，只知道她貌似自己的同班同学。
“你等一下。”
陆烟深扒开人群，众人看热闹看得正高兴，不理解他的行为。
陆烟深在酒水区找了一下，拿玻璃杯倒了一杯水走过去给女孩。
“给，蜂蜜水可以解酒。”
“上次我喝醉了乱抱人鬼哭狼嚎，第二天醒了尴尬得我脚趾扣地。”陆烟深把话题绕到自己的糗事上，不动声色地揭过了这个话茬。
女孩盯着这杯蜂蜜水，不太想接，眼泪一串串掉出来，她喜欢的男孩子哪怕拒绝都这么温和，让她怎么能不喜欢。
女孩想起开学那天，她拖一大堆行李被人撞倒在地，陆烟深把她扶起来还给她收拾行李，帮她送到宿舍楼下。
她后来才发现，这个男生竟然是她同班同学，她把这归于缘分。
自那以后，她一直暗恋陆烟深，只是陆烟深好像已经忘记她了。她喝了酒，一冲动就跑来表白。
她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
因为她喜欢的人那么美好。
“谢谢你，我刚刚喝多了，抱歉。”女孩握紧杯子，喝了一口甜甜的蜂蜜水，冲散内心的酸涩。
陆烟深眸光柔和，“没关系，都是同学。”
众人看了一场虎头蛇尾的表白，无趣散了场。
角落里，陈依问苍渊：“老师，您怎么看女生主动表白？”
“表白这件事还是双方都确定心意了再做比较好。”苍渊不知是在跟陈依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陆烟深被同学围上来劝酒，他拒绝不了，喝了几杯果酒，甜甜的味道挺好。
苍渊担心他像上次一样“发酒疯”，但陆烟深看起来好像还挺正常。
陆烟深脚步平稳走到他面前，眨了眨眼睛，用带着甜酒的味道说：“仙女老师，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