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襟上铭 > 第38章叶梗(一)
  未免有人声张,我并未打出议事的旗号来不许旁人打扰,也没有借口说是会故友暂时无暇抽身,只是吩咐雾岚,让她在外守着,若是瞿姜或者哪位将军过来,及时通报我。
  我神色紧张,白于渊倒是十分从容,笑道:“郁泱,你替别的国家打仗,倒是尽心尽责。”
  我道:“不管在哪,我的剑始终指向陆吾国,如此,自然应当尽心尽责的。”
  白于渊点点头,“嗯,当了大帅就是不一样。”
  “皇……”我实在是不适应喊人皇兄。
  好在白于渊并不在意这个:“无妨,称呼随意吧。”
  “你来此处多久了?”我问道。
  “永翼国将亡之时吧。”白于渊答我的问题丝毫没有认真的态度,比起保亲王来差得远了,“记不清了,总之来了挺久了,至少在当扈国过了三个新春了。”
  “为何而来?”我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盘问他一样,但是顾不得冒犯,涉及瞿姜的事情上,我必须将信息提供人的来龙去脉弄清楚才行。
  “国亡了没地方去。”白于渊打了个哈欠,“郁泱,师父要是把你教成了这么个犹豫迟疑的样子,我可要收回前面夸奖你的话了。”
  我没理他,继续按照我的节奏提问,即使他并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当扈国是为了有个地方栖居,那当初不继续待在冀望山上又是何缘故呢?”
  白于渊道:“我身为皇子,该争取的东西多了去了。师父在山上教我的,我尽数学会了,自然该下山历练。”
  我想起师父曾经谈起他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骄傲的神色,便道:“你真的是学会了后下山历练的?”
  “我心不静,留在山上也无益。”白于渊突然正经起来,“郁泱,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是。你探听我本人没有任何用,我若想要欺瞒你,简直是易如反掌。”
  “那好。”我喜欢聪明人,合作起来愉快且省时。
  我将保亲王的事情同白于渊简要说了,几乎是悉数问了他一遍,他也一一证实了保亲王所言非虚。
  “白概不是个好东西,当初他也是叛国之人,但是他倒是没有欺瞒于你。”
  我问道:“如你们所言,师父身为永翼相国,却要联合陆吾国甚至当扈国,反过来攻打永翼国,这是为何?”
  “难道她殉国是假”这个问题,我问不出口,便换了种方式,“既然最后遂了她的愿,永翼国灭,可她最后为何又主动殉国?”
  “郁泱,我没记错你九岁就跟着师父了吧?”白于渊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八年多的时间,你对她的了解真是浅薄的可以啊。”
  “我一直遵从师父之命,师父也几乎不让我反问,更不回答我的提问。”并非是我找理由,这是事实,“我问不得她本人,也寻不到什么关于她的记载,故而对她不尽了解。”
  白于渊道:“师父她虽然姓白,又是冀望郡主,但却和我们白家没有半点关系。她不是皇族中人。”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我一向弄不清王侯将相的封爵,更别提郡主公主这些的。
  “你问的事情说来话长,但是道理却也简单。”白于渊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嗯……师父曾说过的,她要报复皇族,也要陪伴国家。”
  我能理解陪伴国家是指的最后师父选择殉国而非像保亲王之流一样寄居他国,但是,“师父,为何要报复皇族?”
  白于渊道:“因为皇族堕落、无道、不修己德、不敬先贤。”
  我道:“可是师父从前教我看的书中,总是明明白白写着:君有不足,臣当谏之;君若不察,臣敦促之……”
  “后一句是,君若失德,臣亦死忠?”
  我学过的,他自然也学过。
  白于渊念完这句,很是不拘束地笑出了声,他笑起来其实不好看,反倒显得违和,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十分不协调。
  “郁泱,你以为师父没试过吗?她之所以隐于冀望山,正是因为死谏都失败了啊。”
  “可是……”我哑然失声。
  可是什么呢?
  可是还有许多方法,可以去尝试吗?
  可是护不住就毁掉,不算真的爱吗?
  没有可是,师父连性命都豁出去过了,但还是失败了。
  “她认错人了吧?”我猜想,师父可能是被陆吾国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是。”白于渊似乎看穿了我,“但是,她认错的不是陆吾国人,而是永翼国人。师父的目的,本是希望借这场战争,让皇族醒悟,让臣民团结,让将士们一展雄风,也好扭转朝中重文轻武的局势。”
  结局有多惨烈,我心知肚明。
  可白于渊却坚持再重复一遍:“但是她没有想到皇族叛国、臣民离心,将士们,拱手把城池相让。宁愿躲在百姓身后,也不会挥动手中兵戈。”
  白于渊转过身来面对着我:“郁泱,我问你,这样的国,谁能救赎?”
  “我自问无能救赎,可是我也不会想着去毁灭。”我诚实地道:“师父这盘棋,是用天下人为棋子。可是我无权也不能,将他人的生死作棋局输赢论定。”
  白于渊点点头,道:“所以我走了。师父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说难听点,就是固执且癫狂。她死谏被救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有这些想法了。我知道这一切后,想匡正永翼国朝纲,也更希望她不会做出更为偏激的事情,所以毅然决然下山夺嫡。没想到皇长兄被人设计,我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最后,先帝居然是把你定为了世子。”
  我大致算是明白过来了。师父所为,白于渊所为,皆是时局之下的博弈。
  可惜,他们二人都没有得胜。
  良久后,我问道:“所以陛下……是真的,参与其中?”
  白于渊明知故问道:“陛下?哪位陛下?”
  我白了他一眼,“瞿姜。”
  白于渊唇角一弯,“她参与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扈国没有出兵,倒也是事实。”
  他顿了一下,着重道:“可是,你不该在瞿姜身边的。”
  他竟然也这样说。
  换做从前,我是会努力为瞿姜辩白的,但是现在我不知为何,突然没有了那种为了她同人辩驳的欲望,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别说她坏话。”
  白于渊轻笑了一声,不再接话。
  我道:“决胜之战在即,至少等我打完这仗。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让陆吾国后悔肆意发兵征伐的。而且,灭了陆吾,也算是告慰你我先祖在天之灵了。”
  白于渊耸耸肩,只说:“世子阁下当自行定夺。”
  哪里还有什么世子阁下?
  他这不过是在阴阳怪气。
  我对瞿姜的感情,大概确实是藏不住的。
  大战之中,我与瞿姜还是未曾会面。
  但是,却听闻瞿姜第一次大赦天下。
  “赦天下死罪以下,听帅令差遣,随大将军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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