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抓鱼!”
这浑厚声音吼得那几个汉子皆是如临大敌,却见那鳞片层层叠叠,紧密有序排列在鱼身两侧,一大青鱼腾空般炸出湖面,身长怕是不止七尺,其形优美流畅,身躯青翠泛光。
那鱼眼迷迷瞪瞪,似乎还在疑惑自己为何要跳出湖面,当下望着那数个凶悍男子,一双小眼竟然流露出恐惧与急切,慌慌忙忙将要重返湖中。
“晚了!”
那长叉抢在青鱼入湖之前狠狠刺入其鳃,陈瑞泽眼见刺中,心中大喜,面上刚刚要露出喜悦的神色,突然,他手上一沉,面上满是意外。
那硕大青鱼奇重无比,向来体壮的陈瑞泽竟然一人制不住他,眼看着那鱼嘴便要贴上水面之时,一长叉救世主般出现扎穿了鱼腹,陈瑞泽顺着这叉回头一望,原来是陈平安见他遇到难处,眼疾手快地给鱼再送上一刀。
“好个大青鱼!”
扇形长尾仍在大力扑腾,这鱼顽强至极,着实令陈瑞泽惊叹。但它身中两叉,已经脱逃不得,被甩上木筏,只待其他几个给它网上套上,这足有八尺的大青鱼就成了他们一行人的收获。
“大丰收,大丰收啊瑞泽哥!”
细长眼的陈平安喜得眼睛都成了条缝,放下手的叉,弯下腰想去捧那青鱼,却发现即使铆足了劲也难以捧起。
“平安老弟怎的手软?”身旁同乡嘻嘻哈哈,陈平安也不恼,倒是更加高兴起来。
陈瑞泽亦是喜不自胜,感受到其他捕鱼船上投来的羡慕的目光,心底也有些骄傲。不过他素来为人低调,不起那惹人的自夸心理,只是埋着头,伸出手将袋子的青鱼绑得更紧了些。
围绕着他的目光却没有因为他表现出的忠厚而散去,甚至慢慢变质,似是这青鱼的灵性极类传闻中王老汉捞起的灵鱼,那些眼神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眼见不对,陈瑞泽直起身子,面向那些同行们拱了拱手,洪声道:
“今个我陈瑞泽能在这大湖捕了这青鱼,也是仰仗了大伙的福气,若是因此受了褒奖得了赏赐,还请大伙日后来我陈家村做客,我一定奉上薄礼。”
言毕,那诸船上众人目光的凶意当下便散了大半,不少人拱了拱手也是回了一礼。
陈瑞泽转回身子,轻声地唤陈平安与另外几人,耳语一阵言此地不宜久留。
听了这话,后边木筏的两个汉子目光中稍有些迟疑,似是想留在湖中多捕些收获。
“现在咱回去,算算时间到村子刚好赶上饭点,再说了,这鱼这般有灵性,我可是急得紧想回去看看这是不是条灵鱼呢。”
陈平安适时地出声,话快终了还打了个趣,却是勾得大伙都有些激动,纷纷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众人将木筏划回滩涂,锁在暗处,两三人一同抬了这大青鱼便循着山路走上回村的路。
这青云湖上众人眼见陈瑞泽一行有了如此收获,都是眼红不已,捕鱼也是更加卖力。李不言这视角看来,却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神识逐渐升高,便看见这湖上人气鼎沸,各人的头顶气机几乎凝聚成实质。
如此喧腾人气似乎隐隐约约在与什对抗,原先还堪堪持平,而现在则壮大得迅速,已然压过一头。
李不言心中略微思量,立刻心领神会,心念一动,意识已是回到躯体。
手牢牢抓着那陶瓷盏,体会著那鼎沸人气的冲劲势头,慢慢地将其引往自己肩上玄关,顿时双肩一沉,只觉这股艰涩要胜过先前十倍。
李不言发出一声闷吭。
“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
李不言默默宽慰自己,闭上双眼,咬紧牙关,盘腿硬挺著身躯。
数息过去,豆大汗珠悄然凝在额头,将要流下,李不言却抬不起手去擦拭,借势冲关已然到了关键时候。
就在此时!
却见他原本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双眼神光大亮。
“砰...”
穿透他琵琶骨的铁钩应声而碎,落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
那原本手中握持的陶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化作几缕仙气自李不言被解放的云门穴沉入丹田。
慢慢站起身,感受到肩膀久违的轻松,而自己虽然身体其他地方还存有荆棘,但也终于行动自由。
“几乎半年时光啊。”
终于是缓缓舒了口气。
一事毕了,此时仍有待行之事。
手指交织摩挲著,略微一思考。
“就选他了。”
旧时枯竭的丹田因那仙气重现生机,李不言此时已经可以自己投射出神识视察四周。视角一路向北,眨眼间便看见扛着青鱼的陈瑞泽一行人,心念一动,便捏一红缨令牌隐入陈瑞泽身侧口袋。
“现在就等合适时机与他托梦,方便我交代修炼之事了。当然,还得编些话才行...”
李不言这边琢磨著该怎和陈瑞泽沟通,而陈村一行人已然近了村子,抬头就可见那柴扉。
陈瑞泽与陈平安一同抬着大青鱼,径直往村走。原本是另外两人抬着这鱼,快要到村子时,陈瑞泽主动提出要自己捧著鱼,那两人抬了一路有些腰酸,见他主动便果断同意。陈平安料他独自捧鱼十分艰难,于是就在一旁帮扶著。
“这大鱼先捧了给娘她老人家看一眼,说不准一高兴身子也养好了。”
陈瑞泽如此想着,脚下如同带了风,急急地便要进村,村门已经近在眼前。
却见那村门口站着一妇,脚下踱个不停,似在等待些什,眼睛不停朝着村外张望。陈平安瞧她是熟人,刚想打个招呼,却见这妇人刚隔着门见了陈瑞泽半张脸,就急着说道:
“陈瑞泽,你阿母咽气了!”
声音不大,却很尖锐,尖刀一般扎进陈瑞泽身体。他手一抖,已经是松开青鱼朝村狂奔,那青鱼鱼头漏出袋子,露出那一双翻白鱼眼来。陈瑞泽机械地甩著双腿,瞳孔已然放空,那目光就和那鱼眼一样呆滞,心死魂断,眼泪却流不出。
推开前面这扇门,陈瑞泽就归了家。可这天下之大,他又有何处能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