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浮世尘 > 第五章父离母辞家中空荡
  得知徐建国死讯的那一刻,整个屋陷入了沉寂。
  
  
  徐建国的遗体被放置在堂屋的草席上,身上穿着崭新的寿衣,双脚并拢,脚脖子处被套上了红绳,在农村丧葬习俗,亡人入殓之前都会被套上“绊脚绳”,一为辟邪,二为防止诈尸,三为固定死者形体。光鲜的服饰,惨白的面颊,不由得让屋的氛围凝重了几分。此时屋坐满了人,堂屋坐在最高位的是徐建国父亲徐耀明和母亲李锦年,也就是徐国兴的爷爷和奶奶,其次是徐建国的大哥徐泽光和二哥徐泽强,还有一众亲戚,众人将徐建国团团围住,做着最后的道别,人虽然多,但是冰冷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屋子。
  
  
  徐耀明开口道:“老英年早逝,我们老两口是非常心痛,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秀秀,我们也都晓得你的苦,老的后事我们会办好的,以后有什困难也尽管找我们,我们姓徐的这大一家人,能帮的肯定尽力去帮,秀秀你也还年轻,希望你也要早点走出这段事故,人还是要往前看。”
  
  
  丁秀秀无言,只是向老父亲点了点头。
  
  
  随着徐耀明的开口,一众亲戚都开始慰问丁秀秀,丁秀秀勉强地应付著,但她现在只想逃离这,找一个安静地地方呆着。
  
  
  徐国兴请了假,回到家中,徐建国的灵堂已然布置周全,徐国兴披麻戴孝在灵堂前点了三炷香,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跪起身来怔怔地望着徐建国的遗照,望得出神,徐秀云上前拍了拍徐建国的肩膀,将徐国兴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将他扶了起来。哀乐萦索、经文环绕徐国兴这才意识到,父亲真的走了,彻底地与世长辞了,他睡在自己亲手打造的灵柩。
  
  
  徐国兴对着姐姐说:“有纸和笔吗,我想为父亲大人写一篇祭文。”
  
  
  祭文曰:
  
  
  公元一九九六年,农历丙子年二月三十辰时许,父殇!
  
  
  呜呼吾父,驾鹤归真。寿终之年,仅三十有九。忆追生前,性行淑均,为人敦忠。育子教女,严苛慈爱。奔波劳碌,终生耕耘。不作奸邪,助人为乐。和睦邻,与人为善。然,天有不测,有恶犬坏其肌理,又登高失于足下,急病缠身,一卧不起,危亡之际,亦忧后人之前程,历医数日,不治而终。妻子哀嚎,百喊不闻。肝肠寸断,血泪沾巾。哀号祭奠,悲痛难陈。泉下有觉,往生极乐!
  
  
  伏惟尚飨
  
  
  写罢,徐国兴顿感头晕目眩,找了个坐处,开始了守灵。期间不少亲朋好友都来吊唁,有人惋惜他英年早逝、有人感谢他乐善好施、有人叹息他时运不济……
  
  
  徐秀云来到徐国兴的身旁轻声说道:“国兴,逝者长已矣,如果父亲还在,他肯定不希望你悲伤过度,误了学业。别说父亲,纵是你我也当有这一天。”
  
  
  徐国兴点了点头,又问道:“姐姐可是准备出城去了?”
  
  
  徐国兴从小就知道姐姐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害怕徐秀云一个女孩子应付不过来,就不肯放徐秀云离去,如今徐父长辞,徐秀云怕是早有了打算。徐秀云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徐国兴接着道:“也好,这一方村落,终究不是长久之地。”
  
  
  说完,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早年农村人认为亲人虽然亡故,但灵魂尚在阳间,在去往阴间之前,都要回家看一看,而活着的人怕亡灵在回家的路上迷路,故而会点一盏灯指引亡灵回家,为了防止灯熄灭,保证灯会一直燃著,需要亲人彻夜守着,故称为“守灵”。《礼记·问丧》中有“三日而后敛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孝子之心亦益衰矣。家室之计,衣服之具,亦可以成矣;亲戚之远者,亦可以至矣。是故圣人为之决断,以三日为之礼制也。”所以守灵一般以三日为期。
  
  
  徐国兴心念叨著:“父亲的灵魂会回来吗?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吗?”
  
  
  没人能回答他,也没人知道结果。
  
  
  迷迷糊糊间徐国兴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睁开眼,人已不是在灵堂,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梦,远远地能看到自己家门口,他仔细一看发现父亲正在门口的桌子上吃饭,一个人孤零零的,徐国兴又看见父亲端著碗站了起来拿着筷子向他挥着手,好像招呼他过去,徐国兴往门口走去,但越想靠近,越离越远,他急忙伸手去抓,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惊醒,蓦然发现自己还在灵堂,“原来是梦”徐国兴念叨著,一群法师上前来围着棺木转圈,时唱时跳。
  
  
  徐国兴觉得有些吵闹便往门口走去,他忽然发现门口正摆放着他们平时吃饭的桌子,这不和刚刚梦的位置一样吗!徐国兴四处张望,走近一看,桌子下竟然还有两个脚印,徐国兴顿时心跳加速,大气不敢喘,难道父亲真的回来过!徐国兴难以置信,张望四周,却了无痕迹,徐国兴收了收心神,往屋人多的地方走去,他觉得一个人站在门外阴森森的。
  
  
  三天很快就去了过去了,今天是徐建国入土的日子,帮忙的人四五点就起了床吃了饭,准备送亡人最后一程,徐家大小,有的举着花圈,有的拿着魂幡,有的拿着鞭炮,前前后后护送著徐建国的灵柩,墓地就选在后山的菜园子,绕过竹林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就这样徐建国永远地躺在了那个土堆。徐国兴想起小时候问母亲为什人要离开,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人从来没想要离开,但是上天却安排他们不得不离开。
  
  
  此间事了,徐秀云向丁秀秀和徐国兴辞行,她说她想要跟着同村的人出去打工,她想出去见识见识,当天就买了车票离开了,离开这片伤心地。
  
  
  徐国兴目送著远去的车辆,直至它消失在地平线。
  
  
  徐国兴对丁秀秀说道:“妈,我也要回学校了,您在家照顾好自己。”
  
  
  丁秀秀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心说不出的心酸,这的回忆太多,是块伤心地,丁秀秀也是收拾了收拾回了丁家院子。徐国兴为了学习即使周末也是很少回家,徐秀云的消息更是石沉大海。至此,徐氏老徐建国一家再也没了往日的生气,一场葬礼,葬的不仅是亡人,还有活着的人灵魂最深处的慰藉。
  
  
  徐建国的丧事算是彻底结束了,一众亲友离去,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徐国兴一个人仰望着星空,似乎在思考着生的意义。从前他也参加过自家远房亲戚的葬礼,除了有被庄重的灵堂吓到之外,比伤心更多的是恐惧,然而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生离死别会切实地降临在他的身上,他只感觉好虚幻、好无助,徐国兴掐了掐自己身上的肉,那种疼痛感又切实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一股心如刀绞的痛楚涌上全身。这种痛楚驱使着他回到父亲的新坟,穿过一片幽寂的竹林,徐国兴来到徐建国的坟前,新坟的周围还有尚未燃尽的纸钱,徐国兴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在坟前痛哭了起来,他背倚著坟头前的墓碑,抚摸着他亲自写下的祭文,好伤心,好伤心……
  
  
  漆黑的夜吞噬着他的情绪,像一把无情的镰刀收割着他的无助与悲伤。微风袭来,轻抚着声嘶力竭的徐国兴,就这样徐国兴在坟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天明,徐国兴收拾著周边还未燃尽的纸钱,将它们放进碑前的火盆,重新点燃,看着徐徐燃烧的纸钱,徐国兴跪在坟前,重重地连磕三个头,嘴默念著:“再见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