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府,内院东耳房内。
  
  
  长生仔细观察著桌上的三块兽皮。
  
  
  他原以为是将一张地图分成四份。
  
  
  现在才知错得离谱。
  
  
  第一块兽皮,只有几条蜿蜒的河流。
  
  
  第二块兽皮,是连绵的山脉。
  
  
  第三块兽皮,则是十几个随机分布的黑点。
  
  
  “四块叠加?”
  
  
  “不错。”
  
  
  毒蜚铺开一张竹纸,闭目沉思片刻,随即便笔走龙蛇,竟将三块兽皮上的景物,画在了同一张纸上。
  
  
  长生凝神一看,竟发现其中一段地形颇为熟悉。
  
  
  待到毒蜚提笔点上一个黑点,长生瞬间明白了。
  
  
  这地方不就是野人峰吗!
  
  
  莫非兵书竟藏在野人峰上?
  
  
  不对,这地图上还有十几个黑点,若无最后一块兽皮指引,光靠人力挨个搜寻,不知要找到什时候。
  
  
  如此看来,孟极手中那块兽皮,已是不可或缺。
  
  
  看到长生表情,毒蜚长叹一声,道:“同袍一场,老夫手上实在不想沾染老朋友的血。”
  
  
  长生暗自冷笑,嘴上却道:“高伯勿烦,小子去找孟极聊聊。”
  
  
  “如此甚好!”
  
  
  有了毒蜚的特许,长生得以在吴府自由走动。
  
  
  吴家众人,还有鹰嘴岩的土蛮们,都被关押在后院中。
  
  
  孟极、向虎等人则被关到了西边厢房中。
  
  
  唐思兰和林月儿仍住在西耳房。
  
  
  连毒蜚自己都只住在东耳房,却把东边厢房全部腾空,也不知住了什贵客。
  
  
  长生远远了瞥了一眼,门口守卫立刻瞪了过来。
  
  
  对方目光湛然,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个高手。
  
  
  而且,这人身形粗壮,颧骨高耸,虽是一副汉人打扮,可在长生眼中,从容貌到气质,仍是有着细微差别。
  
  
  “莫非是金人?”
  
  
  长生心中暗道不妙。
  
  
  此刻只要他一声长啸,大白随时可以闯进吴府,将他救走。
  
  
  可逃走容易,再进来却难。
  
  
  要将众人救走,就更难。
  
  
  后院耳房中。
  
  
  林姨经过一夜修养,再加上老道熬制的汤药,和月儿的悉心照顾,身体已经恢复不少。
  
  
  长生压低声音道:“师父,悲酥清风可有解药?”
  
  
  他先前已经试过,瓷瓶中的解毒丸,并不能解悲酥清风之毒。
  
  
  老道摇摇头。
  
  
  “不过,《药经》中说,宋夏交战时,一品堂曾用悲酥清风,多次抓捕大宋高手。后来,枢密院召集大宋医者,造出一种解药,只是那药耗费颇大,才没有推广军中。再后来,宋夏停战,此事便搁置起来了。”
  
  
  《药经》就是耳鼠传给老道的一部医书,对江湖中常见的各种迷药、毒药,多有记载。并且大多都研究出了破解之法。
  
  
  老道的解毒丸、避毒丸就来自于此。
  
  
  以前老道不欲暴露耳鼠之事,才假托老黄之名。
  
  
  在长生看来,这本书就是行走江湖的必备神书。
  
  
  “不过,书中记载了一个药方,是耳鼠前辈自制的解毒方法,只是未曾试过.......”
  
  
  况且毒蜚虽未限制老道自由,但吴家药材甚少,此事只得作罢。
  
  
  长生一出后院,转身就进了西厢房。
  
  
  “二寨主,可还舒适?”
  
  
  “哼!”
  
  
  向莹莹小嘴一撅,扭过头去。
  
  
  看来二寨主怨气很重。
  
  
  悲酥清风的毒性极重,众人仍是动弹不得。
  
  
  长生先前利用职务之便,把向莹莹和吴夫人两位女士,放到了软榻之上。
  
  
  至于孟极、向虎、吴良才、吴管家四个糙汉子,则被五花大绑后,坐在地上。
  
  
  长生蹲到孟极面前。
  
  
  “孟前辈,高伯已经确定几个藏书点,找到兵书只是早晚的事,无非多花些时间罢了。”
  
  
  孟极冷冷道:“既然如此,你来找我作甚?”
  
  
  旁边的向虎更是大叫:“孟极,你明敢交出兽皮,我必杀你.......”
  
  
  话未说完,长生便拿了块桌布,硬塞进他的口中。
  
  
  “你不交出兽皮,大家都要死。”
  
  
  “身为大宋子民,死有何惧?”
  
  
  “也罢。”长生摸出一个黑色小瓶晃了晃,“这是何药,你该认得?”
  
  
  “三绝草!”
  
  
  毒蜚当年听说了悲酥清风之名,便自已琢磨出了三绝草。
  
  
  虽然不及前者霸道,但这毒亦是无色无味,令人防不胜防。
  
  
  孟极与他出生入死多年,自然认得这药瓶。
  
  
  长生也不废话,当即拿着药瓶走到吴娘子身旁。
  
  
  “你不交出兽皮,大家都要死。吴娘子,是第一个。”
  
  
  孟极拼命扭过脑袋,正好见到长生拿着药瓶,凑到吴娘子鼻间。
  
  
  一时间,只觉心如刀绞。
  
  
  “小青,小青,快避开......”
  
  
  孟极嘶声大喊,那小小的瓶口,仍是靠了近去。
  
  
  吴娘子没有呼喊求救,见到孟极关切的模样,脸上反倒露出一丝笑容。
  
  
  “孟郎,我愿意为你死......那个女人,是做不到的......”
  
  
  话未说完,脑袋一歪,立时没了声息。
  
  
  “小畜生,冲我来,杀一个女人,算什好汉.....”
  
  
  孟极骂着骂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小青,小青,我对不起你......”
  
  
  吴管家也想骂,可一想到长生的响指,想到被大白支配的恐惧,还是选择了闭嘴。
  
  
  他身后的吴良才,是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毒死的,又惊又怒之下,竟直接晕死过去。
  
  
  谁料长生却没放过他。
  
  
  “吴良才,第二个!”
  
  
  他径直过去,抓起吴良才的脑袋,再次打开瓶盖。
  
  
  “求求你,看在你林婶的份上,饶了他吧......你要杀,就来杀我......”
  
  
  “别求我,是我要求你。不交出兽皮,唐思兰,就是第三个,还有月儿......”
  
  
  眼看着一个为自己付出所有的女人,惨死在眼前,还有另一个深爱的女人,以及唯一的亲生女儿,也要因自己而死。
  
  
  孟极终于崩溃,亲口说出藏匿地点。
  
  
  无数生死险境,没有令他退让。
  
  
  金人的酷刑、无穷无尽的追杀,没有让他害怕。
  
  
  近二十年的潜伏伪装,也没有让他动摇。
  
  
  这刻,他屈服了,屈服于一个小小孩童之手。
  
  
  长生松开牙关,长舒口气,才放下吴良才。
  
  
  他身体早被汗水浸湿,心中更是砰砰乱跳。
  
  
  方才若非他进入空灵之境,恐怕早就扔下药瓶逃走了。
  
  
  一转身,正好与向莹莹相对而视。
  
  
  “你......你真是恶魔!”
  
  
  “也许吧。”
  
  
  长生避开目光,转身看向门口。
  
  
  咯吱一声,房门推开,毒蜚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手中赫然拿着最后一块兽皮。
  
  
  “小子,毒蜚这个称号,应该送给你才对。”
  
  
  “这不正是你的计划吗?”
  
  
  “哈哈......”
  
  
  老头笑罢,突然问道:“你真以为这瓶中装的只是迷药?”
  
  
  “难道不是吗?”
  
  
  老头再次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