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苏如哑口无言。
  
  心中坚守了无数年的信念一点点瓦解。
  
  今日之前,
  
  他一直用武德是被逼无奈、用武德的救命之恩、用武德的知遇之恩,用他们之间的友情来麻痹自己。
  
  所以哪怕他知道李承安是对的,知道李承安和陈知安的举措于民有利、于大唐有利,也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彻底站在李承安那边。
  
  只是与自己的学生们做切割。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同武德一起死的准备。
  
  可陈知安一席话,彻底斩碎了他的伪装,让他强行抹灭的念头生根发芽。
  
  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苏相,你也很失望不是吗?”
  
  陈知安继续道:“你在乎的百姓,在武德眼,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而已。
  
  而且...
  
  你为什一直揪著稚童案不放,三番五次让我查?
  
  是因为你也在怀疑,当年意气风发的武德陛下…
  
  这些年一直躲在那座昏暗无光的太极殿吃人吧!”
  
  陈知安的话就像一柄柄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刺向苏如胸口。
  
  苏如端著茶盏的手不停颤抖著。
  
  许久后,他将茶盏放下,声音低沉道:“有证据吗?”
  
  “没有...”
  
  陈知安缓缓笑道:“但我怀疑他。
  
  十坡孙通刺杀我时,我看到一袭黑金色衮袍。
  
  最初我以为是太子。
  
  后来我以为是二皇子、我甚至怀疑过李承安。
  
  可当我在张拂身上看到同样的影子时,我才知道...
  
  或许他们效忠的,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武德而已!
  
  萧奴儿执掌的听风楼,并不是武德唯一的暗卫!”
  
  “魏阉...在太极殿!”
  
  苏如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低声道:“陛下暗中的力量,或许是在魏阉手中!”
  
  “那就说得通了!”
  
  陈知安笑道:“当初在十坡,魏阉和魏忠礼先后出手,真正的杀招,却是孙通,武德的几个儿子,没有能力驱使大宗师替一个化虚境弱鸡铺路...
  
  一个吃人的皇帝。
  
  苏相,现在你还对他抱有幻想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皇帝...”
  
  苏如脸上露出释怀,叹息道:“皇帝啊,一步错步步错,每个人坐上那个位置,或许都会变的。”
  
  “这和那个位置无关,只是他武德心有鬼而已。”
  
  陈知安冷笑道:“我陈家不欠他李家!
  
  当年陈二牛率领黑骑征战北庭,不留名不居功,没有趁天下大乱举起反旗。
  
  甚至在内战不休时坐镇北荒。
  
  以一己之力杀入北座王庭内境,奔袭万杀的血流漂橹,让他们大军不敢南下,保住边境安平。
  
  而他李原呢,躲在青州偷家、断天启后路、假惺惺无奈黄袍加身,葬送百万大军于岷山、更是崽卖爷田...www.
  
  纠集一帮子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家门阀瓜分天下。
  
  能够白捡个皇帝做就该偷着乐了,还敢不知死活向我家举起屠刀...
  
  也就陈阿蛮心善,换我早就砍死武德了。
  
  哪给他机会垂死挣扎...”
  
  “......”
  
  苏如看着陈知安。
  
  看着这个权倾朝野的陈留侯,仿佛预见了未来一角。
  
  沉默许久后。
  
  他幽幽道:“李承安登上皇位后,如果他也觉得你那蟒袍刺眼...你会如何?”
  
  “我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陈知安阴恻恻笑道:“那家伙胆子贼小,等他坐上那个位置时,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不过如果真有那天。
  
  我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砍了他的脑袋。
  
  吃席的时候还要去坐小孩儿那桌,再气死他一次!”
  
  ……
  
  苏如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骂到:“滚吧,麻溜儿滚,老夫看你这奸臣碍眼的很!”
  
  陈知安笑道:“我滚可以,你说句准话儿,到底站在谁那一头,大战将起,不是朋友就只能是敌人了。”
  
  “必要时候,我会出手。”
  
  苏如幽幽道:“明州的事你大可不必揪心,老夫筑的河坝,不是谁都能凿的,我不点头,没人能动明江!
  
  另外...老夫的字虽然挺值钱,但老夫劝你别卖...”
  
  听到这话,陈知安笑了起来,明白苏如已经做了选择。
  
  心下欢喜,调笑道:“我当传家宝供著可行?”
  
  “倒也不必,随身带好就行!”
  
  陈知安嫌弃道:“你是个酸秀才,又不是美人儿,我随身带你的字帖作甚?”
  
  不过话虽如此。
  
  陈知安还是把随手丢进须弥戒的那书筒负在了背上,略微有些感动。
  
  这老家伙...心倒是不坏!
  
  完事儿他跨步将走,正要迈出门槛,却见苏如幽幽道:“让王富贵那坏胚亲自来给老夫砌墙,往后...他手底下的清道夫,要忙起来了!”
  
  “好叻!”
  
  陈知安从善如流,麻溜儿滚了!
  
  让王富贵来砌墙,关他陈知安何事?
  
  ......
  
  巨野在济州大泽!
  
  传说三万年前,狐帝登临帝境失败后,用大神通将青丘移至巨野!
  
  可是传说终究是传说,三万年来,无数修行者走遍了济州,搜遍了大泽,从没人在巨野看到过狐,也没有人看到过青丘...
  
  或许传说中的青丘妖族,并不在大荒天下。
  
  此时,
  
  茫茫大泽之中,姬未央正端坐在妖禽火雀上,遥望着大泽之内那座低矮山丘,目光中露出几分渴望:“女帝以大神通炼化的青丘,就在那矮山之上吧!”
  
  “主人,就...就...系这!”
  
  妖禽火雀跻身返真境后,口吐人言,说话还不是很利索:“当年...当年偶爷爷的爷爷、系女帝做下...做下杂毛将军,他说女帝临洗前,就系把青丘搬到了这!”
  
  “嗯...”
  
  姬未央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此时那玉佩之上,正泛著淡淡莹光:“女帝对你们倒是不错...临死了还给你们留下后路。
  
  可惜...你爷爷的爷爷背叛了她,不然这世上谁能找的到青丘?”
  
  “偶爷爷的爷爷系被捉了...”
  
  妖禽火雀用撇脚的人族语狡辩道:“识时务者魏骏杰,不算能背叛!”
  
  “...”
  
  姬未央低头看着火雀,幽幽道:“如果你被捉了敢识时务,本座就屠了你火雀一族...”
  
  “偶不敢!”
  
  火雀眼底露出恐惧,垂著脑袋道:“偶不系俊杰!”
  
  “走吧,女帝的传承,本座必得之!”
  
  姬未央起身负手站在火雀背上,鎏金凤衣飘荡,双眸泛著暗淡的金光,几如神女临尘。
  
  火雀下意识发出一声鸟鸣,正欲展翅,忽然抬头看着远处...
  
  只见那苍穹之上,
  
  一杆雪白大旗迎风招展,卷起漫天飞雪向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