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姜瑞同往常一样吃了早茶就去听书,仿佛是忘记了昨晚的事情一般,鬼蜮伎俩耍到姜瑞头上,可不就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顶上拔毛。
  
  
  可奈何太岁不喜动,大虫性懒惰,惹到了姜瑞算了踢到棉花上了。姜瑞自认为打退了鬼手,对方自然不敢再犯,至于幕后主使,自有后来者。
  
  
  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姜瑞也没兴趣多花心思追凶,倘若侥幸碰上,姜瑞也不介意给人家一个教训。
  
  
  姜瑞大早上来听书,茶馆也没什人,说书的先生也不过是个没出师的徒弟,过来练练嘴,能挣几个子是几个。
  
  
  说书也是讲究时段的,一个茶馆三两个说书先生,按照能耐大小分好了时段,下午时候是黄金档,最有能耐的说。听书是个耗时间的消遣,得有闲工夫,所以闲人居多,做空了的伙计也来听两嘴。
  
  
  能耐差点的晚上说,但也不说到很晚,大约就是晚饭后的一个时辰,赶着宵禁前要散场的,最不济的说早儿,从早上开始,在大师傅上场前都可以说,主要是为了练能耐,上了不怯场,不怕没人听的。
  
  
  眼前这位先生,一看就知道是雏儿,与其说是在说书,不如是在背书,站在台上就像被老师抽到背书的学生一样。抖不出包袱,也抓不住客人的耳朵。
  
  
  为数不多的客人也没把心思放在听书上,都在自顾自地聊天。
  
  
  到了下午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说书的大先生光是往台上这一站,堂内声音顿时低了几分,连说话都压着声儿。要是清一清嗓子,全屋的人都自觉闭上嘴,喝茶都得轻拿轻放,唯恐打搅了先生。
  
  
  人的名树的影,这位说书先生,称不上才高八斗也能说是学富满车,肚子的故事能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停的,绣口一吐便是半个江湖。人送外号评书状元。
  
  
  说书先生掏出手巾放在桌上,顺手将扇子也搁下,然后拿出所用的醒木。到了说书的时候,先生左手持扇,右手拍醒木,说了一段引场词。
  
  
  “一块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管黎民。圣人一块警儒教,天师一块警鬼神。僧家一块劝佛法,道家一块劝玄门。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湖海朋友不供我,如要有艺论家门。”
  
  
  说完顿了一下,环看一圈。准备要说《济公传》之八魔炼济颠。
  
  
  “诸公下午好,上回说到道济的徒弟,悟禅,大闹万花山,火烧圣教堂,得罪了八魔。金山寺起妖风,打自外面进来八个人,面分青、红、黄、黑、白、紫、绿、蓝。来者正是:
  
  
  卧云居士灵霄,六合童子悚海,
  
  
  天海吊臾杨明远,桂林樵夫王九峰,
  
  
  仙云居士朱长元,白云居士聘啸,
  
  
  搬倒乾坤党燕,登翻宇宙洪韬。
  
  
  八魔各带混元魔火幡、丧门剑、子母阴魂绦,前来等济颠自投罗网。”
  
  
  这儿是上回使下的扣子,人们听到了八魔入了金山寺,守株待兔就要把济癫拿下,众人可都为和尚捏把汗,有事都先推一边,想把故事听完了。
  
  
  可谁知说书的先生道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可给听书的人给气的,恨不得给这狗贼来上一拳,可又怕打重了,明儿听不上后头的故事,只能气得咬咬牙,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有本事的人是怎干怎有,说个书,堂内座无虚席静待开口。
  
  
  说书先生接着往下说道。
  
  
  “济公明知道金山寺八魔正等著自己,也只好前往了结恩怨,这既是徒弟惹的祸事,也是济公命该有一劫,天数当然。不顾众人劝阻,只身驾一小船,来到金山寺……”
  
  
  说书人正说着,姜瑞也听得起劲,旁边突然传来“嘎吱”一声,定神转过去一看。
  
  
  原来是茶馆坐满了,来找姜瑞拼个桌。
  
  
  抬头看去,只见来者人高马大一汉子,高额细眼,凹鼻阔唇,嘴巴地包天,下巴宽厚且奇长,好似驴脸鞋拔子,再看耳朵,耳垂肥厚大耳朝怀,倒是个富贵相。可仔细看去,只见这人黑雾缭绕,身上全是阴气,根本就不像个活人!
  
  
  姑且先将此人唤作大长脸。
  
  
  大长脸要了个**的茶水,又叫茶博士把免费的小食瓜子多多拿上来。
  
  
  就这幅架势,连茶馆的茶博士看他都低看两眼。
  
  
  谁知大长脸却受不了茶博士的眼神,还没坐下呢,就对着茶博士嚷嚷。
  
  
  “妈了个巴子的,你这什眼神?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大爷我可是快发财了,到时候指头缝漏出一点能把整个馆子盘下来。”
  
  
  这一下嚷嚷,可一下打扰了众人听书,把全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一时间整个馆子的人都看向了这边。
  
  
  大长脸好像也意识到了不对,对着周围抱拳致歉,陪笑了几下。
  
  
  就刚才抱拳的功夫,大长脸手上的袖子滑下来,露出了手臂上黑的印子,正好给姜瑞瞧见了。
  
  
  可不就是昨晚姜瑞亲手打出的印子嘛,正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送到了嘴边上。
  
  
  姜瑞看此人阴气缭绕,如此下去活不长久,必然是被人当了枪使,背后一定另有其人,忍不住先开口询问。
  
  
  大长脸是走南闯北混江湖的人,对道士,甭管有没有本事,都是高看一眼,对姜瑞说话也客气,一边嗑西瓜子一边和姜瑞聊天。
  
  
  大长脸告诉姜瑞,他以前是当和尚的,赶上荒年庙也揭不开锅,便出来化缘,还没回去庙就被推倒了,流落江湖,跑到此地混口饭吃。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如今时来运转,可快要发大财了!
  
  
  大长脸叽咕噜说了一通,背后之人现在还没个影,姜瑞有心问个清楚。适才大长脸口口声声说要发大财,姜瑞就顺水推舟借着这话头问个究竟。
  
  
  可这桌上谈事,最忌讳交浅言深,大长脸听见姜瑞问自己是如何发财,脸色瞬间拉下来。俗话都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自己发财的路子岂能让外人知道了?
  
  
  姜瑞眼看是问不成了,打自嘴吹出一股气,往大长脸面门上扑。
  
  
  大长脸受了一计,只觉身子轻飘,如同喝了半斤烧酒,整个人晕乎乎的,嘴上也把不住门了,姜瑞一问,全都如实交代了。
  
  
  原来是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