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立的脸上还带着些此前和陆仙使交谈时的微笑，开口问道：“南山堡虽然是偏僻，也小了点，再怎说还是有千顷良田，怎堡修者算上护卫，不说不到一百，甚至连五十个也都不到？”
石开答：“小人是南山堡下生的人，也没去过别的地方，不知道别处情况，说不清楚为什会少。”
陆仙使接了话：“贺大人真是慧眼。这一般仙堡的修者怎都有个数百人，好点的仙堡修者甚至能够过千。当然，那些仙堡的良田也会上万顷。不过以南山堡的良田，正常该能养个百十来个修者，不成问题的啊。”
石开赶忙向着陆仙使微笑：“两位大人给小人长了见识。想必是这地处偏远，人才鄙陋，天资欠缺吧。”
贺立微微摇头，对石开说：“不要这紧张。你看，我现在又没掌著天眼，就是平常说说话。私下场合，不需拘束。”
为什会提天眼？石开脑轰地一声，随后赶紧强行收束精神，再看向贺立。见贺立和两个随从面上并没有显出什异常，才继续听见贺立的说话声，见贺立边说着，边把头偏向施延：“……报的年龄是二十四，但测试出的骨龄是二十二？”
施延答：“测试的是二十二。”
贺立回转头向着石开：“我那时掌著天眼，很确定你报年龄的时候没在骗我。听说你入堡只有三年，你知道这说明了什？”
石开确实不知道这说明什，而脑不由自主地回旋起贺立的话“我……掌著天眼……报年龄的时候没在骗我……”，不由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正要勉强开口接话。
陆仙使却先把话头接了过去：“贺大人博学！若是测试骨龄低于实际年龄，则说明此人天生寿数绵长、成长后劲旺盛，这可是天才的征兆啊！”
贺立微笑：“天才倒不一定。骨龄差上两岁的，修不到大成境的也比比皆是；大成境，也没有多少是靠着骨龄差硬修上去的。来，石开，我问你，你说你之前找巴不德想涨资粮，那之前和他谈的是多少？”
石开答：“否了的，是一日三两；之前谈的，是一日一两。”
原本宴席上众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贺立和陆仙使，这话才刚落下，倒有一多半的人齐刷刷转头，把眼光倏地投向石开脸上来。石开吓了一跳。宴席上鸦雀无声。
陆仙使向外瞪出了眼球，勉强张开了口，还带着点结巴，问道：“多……多少？一日……一两？”
石开有点站不稳脚根，不知道又是哪出现了不对，硬著头皮答道：“是的，就是……一两。”
贺立的上身也显得有些僵硬，但还是保持住了声音的稳定：“这真的是个天才！”
许久没人往下接话。石开缓了缓，迟疑地开口说：“各位大人的意思，也许是说，小人的修行天赋，可能还不错？”
陆仙使终究修为了得，跟着也缓了过来，接口说：“何止是不错……呃，我是说，贺大人说得好！你这天赋，可以确定是个天才了。三年谷食，就算一日一斤，到得了小成，都算得上天赋不错。何况你这是一日一两。”
陆仙使随即把目光又转向贺立，两边随从也都反应了过来，宴席上的眼光都转投贺立而去。上餐的仆人端来了酒菜，站在一边，不明所以，不敢向前摆席。
贺立轻轻咳嗽了一下，开口道：“石开，以你的天赋，呆在这个偏僻小堡，着实有些委屈。我明日就回九羊府，你要不要饭后收拾收拾，明日随我一并回去，在我身边先做个亲卫？等待修行有成，我再看你的天赋特征，慢慢给你安排职司。”
陆仙使堆著笑脸：“是啊，是啊。贺大人可是年轻有为，已经进阶大成之境，数年之内，想必就会高升。贺大人前程万，定然不会久困在九羊府，以后下使多半要去芹州拜见。若是大人升得再快点，去到南岭道上，下使恐怕都要拜见不着了！”
石开定下神来，发的汗已经冷下，半湿的内衫紧紧贴在背上，答道：“大人抬爱，小人必定仔细考虑周详。”
其他人倒还没太大反应，只有陆仙使一个在那满脸惊奇，像看傻瓜一样看了阵子石开，随后垂下眼帘，就像个没事人一般。贺立先也是有些吃惊，把眼神往低处压了压，眉头微皱想了想，就好像明白过来。随即招呼两边上菜。
当晚，宾宾尽欢。
深夜，帮着收拾完碗筷，安置各人在客房休息，又四处检查了阵法，石开回到外堂的耳房外，坐在堂前的台阶上。月色清冽，石开并没有什心思采气，一会儿抬头望月，一会儿低头看脚，盘算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客房那边有扇门打开，石开循声看去，见是贺立走了出来，赶紧起身，往前赶了几步。正要开口，贺立先抬起手来按了按。石开站住，贺立缓缓走了过来。
贺立开口，如玉石般温润的声音轻轻流出：
“你不必说，听我说就好。巴堡主的死，死有余辜。你这样的材质，一日才只有一两资粮的奉养，报到上头，他都得有好大罪过。你都如此，那南山堡的修者数量为何如此之少，想想也就不难推断了。”
“虽说神霄大陆人才济济、修者众多，但自大帝以下，道、州、府、堡各级，还是都在尽力从各个角度发掘人才。凡人监管要人，平魔除妖要人，开垦田矿要人，哪怕只是歌舞作画上有一技之长，大帝近几十年来，往神霄京提拔而去的都不少，更不论那些军家、阵师、神将什的了。天下人才，除了大帝一人，看来应是长生久视，其他人等，就算是大成境九品，也难逃脱生老病死。这种种人才，大多来自修者，也不乏凡人冒了头的。”
“陈拓此人，自然是罪不可赦，但也不是无路可走，用不着某些人那挂心。”
石开听到这，汗毛悚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