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群鸡鸭鹅牛羊来势汹汹的,看得人叹为观止。
  
  很快,粟家人就发现不只是这样,因为它们的后面,陆续地又涌现了别的东西。
  
  一群狗冒出来了,又有一群猫冒出来了……
  
  那队伍还逐渐庞大起来了,这庞大还不只数量的,还有种类的。
  
  粟家人都惊呆了,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最后还是粟广反应最快,大喊了一声,“快!快去把院门给关上!”
  
  这要不关上来,就冲进的来了。
  
  其实粟广与其喊,自己冲过去把门关上更快。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吓住了还是被惊住了,腿脚不听使唤,反应很迟钝。
  
  粟山倒是想过去关院门,奈何腿脚被六郎给抱住了,动作也慢了些。
  
  还是大郎反应最灵便,一股脑就往院门冲过去。
  
  只是,看着就好像赶不上啊。
  
  这阵仗,真是比赵长安来家里找茬那日出现的狗群还要大啊。
  
  眼看着大郎就要来不及了,一道身影快速地从外面蹿了进来,一个回身的工夫,砰的一声,院门被关上了。
  
  大郎的脚步紧急刹住,惊喜地喊了声,“小野!”
  
  粟家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粟广感叹,“还好,还好小野反应快……”
  
  话音还没有来得及落下,砰砰砰的撞门声响起来了。
  
  众人才放心下来的心再次提起来了。
  
  大家很快意识到是外面那群在撞门了。
  
  “娘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郎都惊呆了,“刚刚那里面,是不是有大牛家的羊啊?”
  
  五郎也看到了,讷讷地开口道,“啊!是大牛家的羊!我们之前带发财去他们家的时候常见它!为什么它不在大牛家待着,跑来我们家啊?”
  
  四郎眼神怔怔地看着那砰砰作响的院门,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别说他有了,全家都有了。
  
  也就只有米宝,还哭得停不住似的,好像根本不受影响。
  
  但其实不是的,她很想停住,可是她控制不住她寄己。
  
  这可咋整。
  
  米宝哭得有点上脑,也顾不上去理会眼下的情况了。
  
  外面的动静实在是不小,就连屋门紧闭粟文秀这会儿也忍不住打开门看情况了。
  
  一打开门就看到单野和大郎两人合力,用后背抵著院门的样子,而其他人都站在院子里。
  
  粟文秀没看到刚才牲畜来袭的场面,这会儿正一头雾水,问道,“爹,娘,怎么了?外面是谁在敲……”
  
  本来想说是“敲门”的,但听这声,哪里是在敲门啊,分明是在撞门!
  
  她顿了顿,重新说道,“外面是谁在撞门?”
  
  粟文秀在猜想是不是有人来自家闹事了。
  
  米宝看到粟文秀出来了,心里很高兴,但眼泪却掉的更厉害了。
  
  真是奇怪,她以前哭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停不住啊。
  
  米宝觉得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哎呀!快看,都在粟家门口呢!我家的牛!还有刚子家的牛!都在!”
  
  “我的天!怎么还不只牛,还有那羊跟鸡鸭鹅呢!”
  
  “不对不对,后面什么声?我的天哪,这从哪里来的,这怎么又有一头牛跑来了!”
  
  “快看,后头哑叔在追呢!”
  
  “这怎么回事,全村除了人,能跑能跳的两条腿的四条腿的,都往这儿来了?!”
  
  粟文秀还没等到答案呢,就听到外面又是此起彼伏的人语声,有男有女,激动万分。
  
  就是那喊的内容,让她很费解。
  
  而粟广他们的脸色就很复杂了,隐隐约约觉得四郎的乌鸦嘴说中了。
  
  不妙啊!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外面那些动静的影响,院子里的小黄吠叫得更厉害了,不单单是小黄,原本躲在屋子里睡懒觉的发财这会儿也冒了出来,学着小黄绕着粟广腿边跑圈,边跑还边不伦不类地吠叫着。
  
  就在这吵吵嚷嚷的时候,二楞忽然抬手指著院墙上方,“啊,小鸟!”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群鸟飞过院墙进来了,不但如此,他们还组织有序地在粟广他们头上飞旋著,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群飞来了还不够,很快又有一群飞来了。
  
  几个郎都抬头看着,慢慢地,三郎就发现了,“这鸟的种类不一样,有的麻雀,有燕子,有鸽子,还有……”
  
  “停停停停停!”粟广头疼地打断了三郎的话,“三郎啊,快别说什么鸟了,我们都看到了。现在关键是怎么让他们停住。这鸟最大的本事就是一边飞一边……”
  
  粟广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有一坨什么落在了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的心都湿哒哒的,有种冰凉凉的感觉。
  
  二郎原本离得粟广还挺近的,这会儿忽然一个箭步跳出去老远,脸上嫌弃道,“咦!阿爷的脸上沾鸟粪了!好脏!”
  
  粟广只觉得一股火直从心底烧到了脑门,张嘴就想大骂。
  
  刘婉君赶紧拿一块帕子,把他的嘴巴给捂住了,“快别喊了,回头跑嘴巴里!”
  
  一句话吓得粟广赶紧自觉地闭紧了嘴巴。
  
  “快躲屋里去!”
  
  刘婉君也怕头上那群越来越多的鸟,赶紧喊了一声。
  
  全家迅速反应,都往屋里跑。
  
  可惜,他们跑,鸟儿也跑,饶是他们动作再快,还是有好些只跟着跑进了西屋。
  
  至于为什么是西屋,主要是他们当时站得离西屋太近了。
  
  跟进来的不单单有鸟,还有小黄和发财。
  
  两只进了屋里,还在吠叫个不停。
  
  吵嚷得人耳朵疼脑子疼。
  
  粟文秀还在一头雾水,正要再问情况。
  
  就听外面刚子在喊话,“山哥!你们在家吗?”
  
  粟山转头看向粟广和刘婉君,眼神询问道,“爹,娘,这怎么……”
  
  “砰!”
  
  一声震响传了出来。
  
  紧接着,又是各种说话的声音。
  
  “哎哟!闯进院子里了!”
  
  “疯了疯了,这些牲畜家禽究竟是怎么了?这怎么拉都拉不住,还非要往粟家的院子里跑!”
  
  “人院门都给撞坏了!”
  
  “大郎!小野!你家大人呢?怎么没见人影?!等等,我听到米宝的声音了,她在哭呢?”
  
  “好像是在屋里哭!我去,管不得这些了,大郎你们家驴跑出来了!”
  
  “哎哟!快跑,鹅啄人啦!我的屁股!”
  
  “你们都小心点,拽什么都可以,离鹅远点!”
  
  “小刘婶子,这是你家鹅吧?快帮帮忙,这要啄死人了!回头你们家赔钱不!”
  
  “对不住对不住,我也想拦著,可是它们也不是不啄我啊!”
  
  “娘欸,这牛还要撞门哪!快,快来几个人,帮忙一起拉着!”
  
  “哑叔!哑叔!快快快,你家牛也跟着要撞门了!”
  
  “他娘的,上面这群鸟怎么回事,拉我额头上了!恶心死了!”
  
  “我也……”
  
  ……
  
  各种声音跟赛跑似的,一句一句地往粟家人的耳朵里钻,大家都不用出去,都能想像得到此时自家院子里是怎样的一番忙乱了。
  
  身为这院子的主人,粟广他很想出去主持下局面,可是想到那群来势汹汹的各种物种,粟广也不知道怎么的,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该出去。
  
  何况,米宝还搂着他的脖子哭呢。
  
  不管怎么说,肯定还是自家孙女最重要呀!
  
  粟广如此想着,抬手轻拍米宝的后背,安抚著米宝。
  
  其他人见粟广不表态,目光全都落在了刘婉君的脸上。
  
  刘婉君却若有所思地盯着米宝在看。
  
  二郎被外面那阵仗给吓到了,“怎么办?我有点害怕。”
  
  三郎面色凝重地听着外面的情况,忽然又从怀里掏出了册子和木炭条,走到桌边,趴在桌子上就开始写写画画。
  
  其他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外面,除了三郎的孪生兄弟二郎,也就四郎注意到了三郎的举动。
  
  二郎很焦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三郎竟然还有闲工夫写东西。
  
  四郎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三郎这个奇葩。
  
  要说笨吧,全家读书他最厉害,要说聪明吧,在很多时候表现得一根筋似的。
  
  啧,不管他。
  
  四郎跑到了门板后,眯起一只眼睛凑在门缝往外看。
  
  这一看,只觉得鸡飞狗跳,群禽乱舞,牛舞羊蹈……
  
  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他还看到了单野跟跟大郎,两人倒是不用顶着门了,却也在费力地拽著自家的驴。
  
  没错,是自家的驴,它终究还是挣脱了束缚从棚子里跑出来了。
  
  且看样子的,自家那俩兄弟拽得非常的费劲。
  
  四郎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呢,就见两头牛拽着好几个人,冲着门板这边过来了。
  
  “娘欸!”
  
  四郎吓了一跳,迅速地往后面一跳。
  
  门剧烈震动了下。
  
  四郎抬手拍了拍胸口,“好险好险,差点没来得及躲!”
  
  说完这个话,他还忍不住转身朝着粟山竖起大拇指,“爹真牛,这木门做得好,挺得住!”
  
  也就只有四郎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情说这样的话。
  
  粟山可没有心情回答他的夸赞,盯着震震作响的门板,拧著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说道,“再这样下去可不妙。”
  
  “可我们就这样出去,也解决不了什么呀。”吴玉娘应着,同时费解道,“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那么多家不跑,非要跑我们家,听着把我们家院门都给撞开了,我们家屋子也挺多啊,它们又盯着我们这边撞。”
  
  “就跟盯准了我们似的,怎么,难道我们家有什么吸引它们的宝贝不成……”
  
  吴玉娘不过是几句无心之语,然而说着说着,她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粟家的其他人,除了年纪最小的六郎和还在哭的米宝,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吴玉娘的脸上。
  
  吴玉娘眨巴眨巴眼睛,被看得不自在了,说道,“你们别看我呀!”
  
  然后,所有人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一转,落在了被粟广抱在怀里的米宝身上。
  
  小黄和发财还在不停地吠叫着,不厌其烦地围着粟广转圈。
  
  刘婉君问道,“好像事情是从小黄吠叫开始的吧?”
  
  粟广点头应道,“嗯。”
  
  刘婉君又问道,“那么小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的呢?”
  
  粟广搂紧了米宝,说道,“好像……是从米宝哭得厉害的时候。”
  
  刘婉君又问道,“那之后,家里的驴也躁动起来了吧?”
  
  四郎赶紧接话道,“奶,是的!那驴平日里性子冷得很,都不带搭理人的,轻易不会这么情绪外露!”
  
  刘婉君看了眼四郎,又问道,“驴之后,就是外面那些闹腾的了吧?”
  
  吴玉娘点头道,“娘,是的,就是这样的!”
  
  刘婉君道,“也就是说,事情的源头……”
  
  四郎激动地两手一拍掌,“哎呀,奶!闲话少说,铁定是因为米宝,咱们真相了!”
  
  吴玉娘的手直接轻拍了下四郎的后背,“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还有刚才,叫了几遍娘了?乱喊什么!”
  
  四郎后背有伤,明明吴玉娘的动作很轻,他仍旧龇牙咧嘴一副疼得倒吸气的样子,随即委屈道,“哎呀娘,我怎么就乱喊了?我又没喊别人娘!我还是个孩子呢,觉得害怕了第一反应喊自个儿娘哪里错了?”
  
  四郎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吴玉娘抬起手作势又要打他,四郎赶忙往二郎的身后一躲,“娘,可别跟我耽误工夫了,赶紧想想办法,怎么解决眼下的局面吧!”
  
  这话倒是句实在话。
  
  吴玉娘犯愁地看着米宝,这要解决,怎么解决啊?
  
  “难道,是让米宝不哭了?”
  
  随口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眼睛一亮。
  
  刘婉君倒是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不过,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按照米宝的性子,就算是委屈了,也不可能一连串哭成这个样子。
  
  这眼看着跟要哭撅过去了似的。
  
  刘婉君瞧着有些忧心。
  
  粟文秀早就注意到米宝哭得厉害了,心里面很震惊米宝从未哭过这么久,可想到米宝冒险做的事情,又硬逼着自己狠下心肠,不能心软。
  
  否则女儿不长记性,回头要是又自作主张去冒险怎么办?
  
  可是,这会儿,粟文秀也意识到米宝的哭不太对劲了。
  
  粟文秀脚步挪动了两下,又挪回去了。
  
  “还纠结什么,教训孩子重要还是孩子身体重要!没看到哭得快不行了吗?”
  
  刘婉君看她那个样子,气得训斥出声。
  
  粟文秀从小就是被父母兄嫂宠著长大的,就算是刘婉君也极少对她发脾气。
  
  更何况是这样当着这么多人面的训斥。
  
  但粟文秀一点都不计较这个,刘婉君的训斥,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她的背后推了她一把。
  
  她立即就冲了过去,站在粟广的面前,伸手要去抱米宝。
  
  粟广配合地把米宝递给了她。
  
  米宝却有点不配合,紧紧地搂着粟广的脖子。
  
  看起来,似乎是习惯了。
  
  “米宝,让娘抱你好不好?”粟文秀声音轻柔地询问道。
  
  听到熟悉的温柔的声音,米宝好似忽然顺气了一般,不再打嗝了。
  
  她松开了粟广的脖子,任由著粟文秀抱住了自己。
  
  泪眼婆娑地看着粟文秀那张温柔秀美的面庞,嗅着她身上的气味,米宝躁动不安的心情渐渐平顺了下来。
  
  哭声也渐渐地小了。
  
  粟家人很快就发现,随着米宝的哭声渐小,小黄和发财的声音也小了下来,且两人也不再围着粟文秀团团转了。
  
  是的,从粟文秀抱到米宝起,那一犬一虎就不再围着粟广转,反而改围着粟文秀转了。
  
  而这其实也意味着他们的目标就是米宝。
  
  四郎抬起头,发现米宝除了小黄和发财,在他们头顶上乱飞的鸟儿们也不再着急地转圈飞了,而是慢慢降下了速度,有的落在了床铺上,有的落在了房梁上,有的落在了凳子上,当然也有的还在飞,有的在地上一跳一跳。
  
  四郎打量了眼小黄和发财,又打量了眼那些鸟,忽然快步地跑向了门边,侧耳倾听了下外面的动静,确定外面动静小了些。
  
  这才眯起一只眼睛又凑到门缝往外看,果然外面的那些鸡鸭鹅牛羊狗猫之类的,外加自家那头驴,都消停了不少。
  
  虽然还闹腾呢,但起码人力能控制住了。
  
  二郎五郎也凑过去,推开了的四郎,两人一上一下,凑到门缝看。
  
  都不用那三个郎说,粟广他们也知道了答案。
  
  没办法,外面的情形,真是用听都能听出来了。
  
  “唉,总算是不再那么闹腾了!”小刘婶子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紧接着就响起了其他人的应和声。
  
  “是啊,可算是消停了!也真是奇了怪了,今日是日子不对吗?怎么村子里这些东西全疯了!好好地突然死活往这边跑!”
  
  “你觉得是日子不对?啧,还真有可能,你们说咱们回头要不要找送神婆帮咱们看看?”
  
  不知怎么的,这话题突然就偏向了玄学发展。
  
  门外的众人又是一番讨论。
  
  粟广和刘婉君对视一眼。
  
  粟广问道,“看样子是稳住了,该出去了吧?”
  
  刘婉君稳重地说道,“再等等,等米宝彻底平静下来的。”
  
  众人顺着刘婉君的目光看过去。
  
  米宝靠在粟文秀的怀里,小脸上的潮红已经退下了,还在哽咽著,但是已经不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