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野便站出来又介绍了一番。
  
  二郎听了后,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公孙苗的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表情很是纠结。
  
  公孙苗见他那神情,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小兄弟为什么这么盯着我看?”
  
  二郎憋了好久,才轻叹了一口气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实在看得我难受。”
  
  公孙苗愣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没头没尾的?
  
  他朝单野投过去一眼。
  
  单野淡淡地回答,“是说你的长相。”
  
  “啥?!”
  
  公孙苗震惊了。
  
  而二郎则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坦然地跟他问了声好,就和其他小伙伴一块把发财给抱进去了。
  
  “臭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公孙苗是一点都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抡起袖子就开骂的二郎,骂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二郎的那张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臭小子,一个男娃娃,长得怎么比女娃娃还精致好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小子确实长得太好了,这让他还怎么继续骂下去?
  
  总不能昧著良心说人丑吧?
  
  那要是丑,这世上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公孙苗长到这岁数,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一时间心口堵得厉害,上不去下不来的。
  
  米宝见他如此,赶忙抓住他的手,安抚他,“叔,你别生气。虽然你没有很好看,但是也不丑的。”
  
  小姑娘是真心实意地想安慰一下公孙苗,只是这安慰的话语竟然莫名其妙地契合了刚才二郎对他说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句话。
  
  这跟直接戳公孙苗肺管子有什么区别?
  
  公孙苗看着米宝那水汪汪的跟二郎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总觉得好像又看到二郎刚才对自己给出那番评价时的复杂眼神。
  
  太气人了!
  
  公孙苗生气了,一甩袖就走了。
  
  走到院门口,发现单野没跟上来,还顿住了脚步,“野小子,还愣著干什么?快跟过来,你叔我不认路呢!”
  
  单野听了,倒是也没有生气,默默地跟上了。
  
  米宝和六郎互相对视一眼。
  
  六郎说道,“米宝,我觉得这个叔叔脾气不太好。”
  
  米宝拧头,自责道,“可能是二哥说的话让他伤心了。”
  
  六郎疑惑脸,“嗯?那是伤心吗?我怎么觉得是生气啊。”
  
  米宝却认真地点头,“我娘说了,有时候表现的很生气,是因为太伤心了。”
  
  这是飞禽走兽闯门之后,粟文秀跟米宝道歉的时候给出的一个解释。
  
  倒也是实情,她当时把米宝关在门外不见米宝,看起来是生气了,其实那生气的情绪是很复杂的,里面还掺杂着自责、伤心、担忧、懊悔各种其他情绪。
  
  米宝听得一知半解的,但是牢记了这个说法。
  
  毕竟是还热乎的“新知识”,所以米宝在看到公孙苗生气的表现后,第一时间想到了粟文秀的这个说法,于是,理所当然地对公孙苗的情绪有些歪解。
  
  六郎也不比米宝大多少,听了米宝的话,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而是跟米宝一样对“新知识”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他挠了挠头,“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大人的情绪真复杂。
  
  兄妹俩还没有讨论出个结果,里面就传出了二郎他们的笑声。
  
  米宝和六郎也顾不上公孙苗这个刚认识的叔叔的情绪,齐刷刷往屋里面跑。
  
  端著茶杯出来清洗的粟山里看外看,没看到公孙苗和单野,问了米宝他们,知道是出去了,也就没有再多问。
  
  反正肯定会回来。
  
  还没等公孙苗和单野回来,刘婉君婆媳、母女三人先回来了。
  
  粟山便提前将公孙苗的事情跟她们说了。
  
  吴玉娘惊讶,“小野的叔叔?姓都不一样,不是亲叔叔吧?”
  
  粟山点头,“嗯,不过听宋大夫的口吻,应该是跟亲叔侄无异。”
  
  粟文秀感慨道,“倒是没有想到小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叔叔。我还以为没机会见到他的亲人了。”
  
  既然跟亲叔侄无异,那么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妨碍说是彼此的亲人。
  
  吴玉娘又说道,“他说这次过来不会带小野走,还要在咱们家住下来,小野什么时候离开,他也什么时候离开?”
  
  关于单野迟早会离开粟家这件事情,家中的孩子们还不知道,但大人之间却已经有了共识。
  
  粟山道,“是的。好在西屋的大通铺挤挤还有位置,我跟他说了,他也不介意在西屋跟孩子们挤挤。”
  
  说着,他看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很沉默的刘婉君,问道,“娘,这事你怎么看?我虽是答应了他,却也说了,你要是不点头,他也没法留下。”
  
  刘婉君抬起眼皮问粟山,“你说那个人叫宋苗?是个大夫?”
  
  粟山道,“是啊。娘,有什么问题吗?”
  
  刘婉君拧眉思索了下,说道,“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住不住的,等晚点见到人再说。你爹呢?”
  
  粟山道,“刚才村长叔过来找他,说是要商量村学的事情,想来应该是去村长家了。”
  
  别看粟广在村子里不是权力最大,也不是辈分最高,但好歹曾经是个读书人,而且读书那会儿还因为天资聪颖,备受看好过。
  
  所以,这村子里要建村,关于村学的许多事情,村长贾平自然很乐意跟粟广交流交流。
  
  更何况,粟广平日里乐呵呵的跟个弥勒佛一样好相处,在村子里人缘也极好,贾平应该也是想从粟广的嘴里听到些大家关于村学的真实想法。
  
  对此,刘婉君是很支持的。
  
  毕竟自家有那么多个郎都要上村学的。
  
  这可是个了解村学最新进展的绝佳途径。
  
  听说粟广在村长家,刘婉君就没有多说什么。
  
  西屋忽然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刘婉君问道,“里面又玩什么呢?这么热闹?”
  
  粟山说道,“下午的时候,村子里一群孩子搞了个什么宠物比美赛,二郎抱着发财过去了,得了个第一名。现在他们正让发财把在比赛时的表现再展现一番呢。”
  
  “噗嗤。”
  
  吴玉娘忍不住笑出声来,狐狸眼略弯,“要说还是小孩子能找乐趣。这种比赛都能搞出来。”
  
  刘婉君也笑了,“他们也就这会儿能闹一闹玩一玩了。等开始上学了,看他们还有多少时间这么玩。”
  
  粟文秀笑道:“娘,听你这么一说,我都开始同情他们了。”
  
  几人说笑一番,就各自开始忙活起来了。
  
  吴玉娘是个做事爽利的,拿出家里堆起来的脏衣服就开始洗。
  
  粟文秀见状,先进屋里去看了看米宝,出来后就主动跟在吴玉娘旁边帮忙。
  
  刘婉君素来不擅家务,年轻的时候,有婆母负责,后来又有做事爽利的吴玉娘这个童养媳早早进门帮忙,可以说,她虽然生活在农户之家,却半点都做过粗活。
  
  这会儿,她就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姑嫂两个忙活,等他们把衣服一件件洗好后,她再一件件去晾晒。
  
  粟山则在院子里劈柴。
  
  就这么忙碌了一会儿,粟广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五郎这个小跟班。
  
  “哟,都忙着呢。”粟广笑眯眯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吴玉娘和粟文秀纷纷跟他打招呼。
  
  刘婉君没说话,正在把手上的一件衣服往晾衣竿上挂。
  
  粟广快步过去,帮着她把衣服给挂了上去。
  
  刘婉君把微湿的手在粟广的衣服上擦了擦,问道,“聊得怎么样了?”
  
  “还没有定。但是估计明天应该就有结果了吧。”
  
  刘婉君忍不住嘟哝,“这村长也是,不过是个收费的问题,有那么费劲吗?纠结又纠结的。”
  
  “若是只有咱们村自然是没什么,这不是还考虑著附近村庄吗?弄这个村学,主要还是希望能多供出几个有出息的读书人。自然是希望来读的人越多越好,这价格要是定得太高了,人来的不多,岂不可惜。”
  
  刘婉君没再说什么,见五郎往西屋走,便又问粟广道,“五郎这孩子一听说你是要去帮村长算账,也不管身上还疼不疼就要跟过去,怎么,派上用场了吗?”
  
  要说五郎这孩子,除了勤快有责任心外,最突出的地方就是痴迷算学了。
  
  粟广和粟山都会算账,也都做过账房先生。
  
  五郎从小耳濡目染跟着他们,也算是点亮了算学天赋。
  
  只要是有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学习的机会。
  
  说起五郎,粟广原本就笑眯眯的脸上,那得意都快溢出来了,“还别说,咱家这小五在算学这一块,还真是这个。”
  
  他说着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继续说道,“贾老哥给了几个数让我来算算大概会花费多少,我在那边算,小五也偷偷跟着算,小家伙算的竟然比我还快,而且数额都是对的。”
  
  “贾老哥都啧啧称奇,还说以后再要遇到要算数的事情,不找我也行,直接来找咱们家小五了!”
  
  刘婉君也弯了弯唇角,“那孩子确实是这方面很有天赋。”
  
  吴玉娘也听到了这话,虽然心里很高兴,嘴上还是笑着说道,“娘,那小子还有的学呢,后面还要爹多提点提点他。”
  
  对于她来说,儿子会算学是个好事。
  
  至少后面读书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进益,那也能去当个账房先生,养家糊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粟广面对吴玉娘的谦虚连连应好,自己的孙子,自然要倾囊教授。
  
  说完五郎的事情,刘婉君又跟粟广提起了公孙苗的事情。
  
  “宋苗?”粟广微微拧眉,神色若有所思,担忧地问刘婉君,“媳妇儿,这人可留吗?”
  
  刘婉君翻了个白眼,“可不可留的我怎么知道?等晚点见到人再说吧。去,把玉娘跟秀秀洗好的衣服都拿过来晒。”
  
  粟广连连应声,乖乖地照做去了。
  
  几人又忙活开来了,西屋仍旧很热闹,也不知道一群孩子究竟在屋子里面又玩的什么,时不时就笑嚷一阵的,还能听到小黄和发财兴奋的声音。
  
  吵是真的吵,但都是快乐的吵闹,粟广他们几个倒也包容,没有人呵斥。
  
  另一边,单野带着公孙苗在村子里闲逛。
  
  走了没多久,公孙苗就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说不走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叔我为了见你一面,一路风餐露宿的,吃也没吃好,喝也没喝好,总算到了这边。见面后,午饭都没吃,又跟着你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到这村子里,好容易都到你现在的家里了,你作为东道主也没想请我吃顿饭,又带着我满村子晃,你快说,你是不是要故意饿死我?”
  
  面对公孙苗这个样子,单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叔,不是你一时任性非要跑出来的吗?”
  
  “我任性?!”公孙苗食指指著自己,瞪大了眼睛。
  
  单野张嘴,刚想要再说什么,公孙苗忽然抬起手,“别说话!”
  
  “……”
  
  单野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只得默默地闭了嘴。
  
  公孙苗站起身,鼻头耸动,转着圈子在四周嗅了嗅,神情庄重而严肃。
  
  然后,他忽然指著某个方向,说道,“野小子,闻到没有?那边飘来一股香味。”
  
  单野闻了闻,什么都没有闻到。
  
  “叔,你闻错了吧。”
  
  “你才闻错了!那分明就是有香味,是食物的香味。嗯,红烧肉的味道!”
  
  公孙苗眼睛都亮了,双唇本能地咧开个弧度。
  
  他那双脚原本就跟扎在地上似的,怎么都不肯走,眼下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自觉地就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单野见状,赶忙把人给拉住了。
  
  “行了,叔,那不是回家的方向,就算真的有吃的,你去了,人家也不会给你吃。走吧,跟我回家,家里肯定有吃的。”
  
  公孙苗舔舔唇,说实在的,他不是很想听单野的话,毕竟他的嘴巴都要淡出鸟了,很想吃红烧肉这种美味的东西。
  
  可是,残存的理智也告诉他,单野说的没错,这乡下农户家,那一年可能都没能吃几次红烧肉呢,怎么可能请自己这么个陌生人吃?
  
  咕噜噜——
  
  肚子适时地再次唱起空城计。
  
  公孙苗无奈,最终只能跟着单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