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苗摇头。
  
  四郎遗憾是真遗憾,让他就此坐以待毙,他又不甘心。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宋叔你能看出我二哥大概是哪一天会遇险吗?”
  
  蔫蔫的二郎听到这话,忙眼巴巴地看向公孙苗,竖起了耳朵。
  
  不知道遇到什么危险,至少要知道是哪一天有危险吧?
  
  大不了到那天,他什么地方都不去,就好好窝在家里算了!
  
  公孙苗说道,“不知道。没看出来。”
  
  原本都做好决定的二郎听着这个回答,整个人都傻住了。
  
  随即,瘪了瘪嘴,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四郎,我怎么办?”
  
  “好了好了二哥,你忘了我师傅说的了?咱们躲家里,躲家里就能避祸了!”
  
  四郎看二郎再次要哭就怕了,真的,平日里没觉得,这会儿才发现家里的爱哭包原来不只六郎,还有眼前这一个。
  
  以前都没发现他这么容易就会掉眼泪啊!
  
  瞧那哭的,眼泪流淌在面颊上,就跟大雨在刷著墙面似的,气势很足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水做的。
  
  景午县安和镇,尚家别院。
  
  “哎哟!哎哟你轻点,臭小子你是要疼死我吗?!”刘安一只手不停地捶打着桌面,脸上的表情愤怒和痛苦交加,看起来格外的扭曲。
  
  他的另一只手搁在桌面上,袖管已经被剪掉了,露出半条手臂,上面的伤口血肉模糊。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著伤口,听到他的训斥声,吓得手上动作一哆嗦。
  
  “哎哟!咱家叫你轻点你聋了吗?!”
  
  刘安再次痛叫出声,甚至还抬起了一只脚把人给踹了。
  
  小厮当即就被踹倒在地,捂著肚子打滚,疼的脸色煞白,眼眶的都红了。
  
  “滚!滚滚滚!”
  
  刘安怒不可遏地赶人。
  
  小厮很想走,却不敢真的走,强忍着疼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上求饶,“安公公恕罪,我不敢了!”
  
  “你不敢,你……”
  
  刘安还要再骂,就见一道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走了进来,明明已经因为年迈而略微有些佝偻了,但瞧着仍旧比寻常人要高大些。
  
  “师傅!”
  
  刘安看到来人,所有的脾气都瞬间收敛了起来,他叫了一声,然后迅速地起身,举止恭恭敬敬的。
  
  刘举看起来比刘安要略大些许岁数,同样的肤色颇白,颧骨略高,除了皱纹,脸上还有不少的老年斑。
  
  他走过去,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厮,又看了看刘安。
  
  目光还在刘安的伤口上多停留了好一会儿。
  
  他走过去坐下,“怎么样?伤口还是很疼?”
  
  刘安勉强笑了笑,抬手捂著伤口,“是有点疼,师傅,那只狗太危险了。幸亏是我有了这番遭遇,否则要是贸然把那只狗送到公主跟前,就危险了。”
  
  刘举点了点头,“是挺危险的。但就算你把狗带来了,我也不会贸然把它带到公主跟前的。”
  
  刘安听了,忙认同地点点头道,“那是那是,师傅那么看重公主,做事又素来稳重谨慎,徒弟相信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的。这次还是我大意了。”
  
  刘举听了,面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说道,“嗯。伤口还是要好好治疗的,这几天就先别到公主跟前去伺候了。”
  
  刘安的心里其实挺不乐意的,但面上仍旧笑着点头说道,“嗯,师傅说的对,就我这样,回头要是伺候不好公主,反而更不好。”
  
  刘举见他听得进去,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又说道,“你好好养伤,过两天若是伤口恢复得好些了,就再去一趟那个村子吧。”
  
  刘安原本还笑着点头,点到一半忽然顿住,双目微怔,“师傅,你说什么?”
  
  刘举说道,“怎么,耳朵也受伤了?听不清我刚才说的话?”
  
  刘安说道,“不是,师傅,那只狗那么凶,你真的要带到公主跟前吗?”
  
  “凶又如何?能博公主一笑,就是条有用的狗,既然有用,就该派上用场。”
  
  “可它要是在公主跟前发疯呢?”
  
  “伤人的是它的牙又不是它本身。”刘举不以为意地应道,“到时候把它的嘴套上,或者干脆把它的牙先给全拔了不就好了?”
  
  在刘举看来,再凶狠的狗,只要没了牙,那就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他的口吻轻飘,仿佛说的是什么寻常的事情。
  
  刘安却听得心头一冷。
  
  不管在这个人身边跟了多少年,他仍旧时不时地感到心惊胆战。
  
  刘举抬起眼皮扫向他,“公主此次出来是为了散心的,既然是散心,当然心情得保持愉悦。如今公主郁郁寡欢,咱们身边跟着伺候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想办法让公主开心起来。刘安,懂?”
  
  刘安猛然一个激灵,赶忙应道,“师傅放心,我一定尽快把那只狗弄来。”
  
  “嗯。”刘举微微地点了下头,让其好好养伤,离开的时候,又提醒了一句,“对了,别用逼迫的手段做事。公主前几日刚因为有下人仗势欺人而发过火,她现在不宜再发火的。”
  
  刘安面色刹时白得好像被吸干了血色,整个人都僵硬了,面上露出个勉强的笑容,说道,“师傅放心,我知道的。”
  
  刘举哼笑了声,跨步出去了。
  
  刘安小碎步快跑到了门边,探出半个身子往外张望,亲眼看着刘举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后,才转过身走回来。
  
  地上,刚才那个被训斥的小厮还跪着,脑袋几乎要扎到地面里去了。
  
  刘安看了眼地上的人,抬脚就踹向对方的臀。
  
  小厮当即往前一栽。
  
  “安公公饶命!安公公,奴才知道错了!”
  
  小厮抱头求饶。
  
  刘安走回去坐下,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人,冷声质问道,“是谁把我那日在村子里的事情告诉我师傅的?!”
  
  小厮懵了。
  
  “安公公在说什么?奴才不明白。”
  
  那日是哪日?还有村子……
  
  对了,安公公好像就是在某个村子里找人的时候受伤的。
  
  该不会说的是那个村子吧?
  
  小厮在脑海里疯狂地回忆著,就是想不起来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他是在刘安受伤后被安排过来照顾刘安的,在此之前,不过是这座别院里的扫地仆人罢了。
  
  他去哪里知道对方在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村子里做了什么?
  
  就算是想说,他也无从说起啊!
  
  小厮觉得自己无辜极了,可偏偏刘安就是要跟他算账的样子!
  
  刘安也是气昏头了,这会儿听到小厮这么说,才想起来小厮之前根本没跟在自己身边。
  
  回想起刚才刘举说的话,刘安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算了,不管了,反正师傅若是想知道什么事情,问到谁的头上,就没有人敢不据实以答的!
  
  归根究底就是不信任他,所以才找人打听当时的情况的!
  
  刘安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烧着一团火,都快把他整颗心都烧焦了,偏偏他毫无办法。
  
  这种感觉真难受,难受得他都心痛了!
  
  哦,除了心痛,还有伤口痛!
  
  最终伤口的疼痛盖过了所有,刘安只能把自己的心绪暂且丢到一边,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小厮,“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给我伤口换药!”
  
  小厮其实现在肚子还很疼,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闷闷地应了一声,就赶忙爬起来,再次上前给刘安上药了。
  
  当天晚上,粟家。
  
  所有人吃过晚饭后,四郎偷偷找了粟广他们几个大人,跟他们说了二郎面相上的事情。
  
  听了他的话,粟广他们或是皱眉或是担忧,脸色都很凝重。
  
  粟广问道,“四郎,你确定没看错?二郎有劫?”
  
  四郎郑重点头,表情很严肃,“阿爷,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是我看错。当时我一发现二哥的面相有了变化,就赶紧带着他去找了我师傅,她在看了二哥的脸后,说了些话,证实了二哥确实有劫。”
  
  粟广眉头拧得更紧了。
  
  在场的其他人脸色都更加不好看了。
  
  如果只是四郎的判断,倒还能有一半侥幸,毕竟四郎极有可能学艺不精,但是连宋神婆都是那个看法。
  
  宋神婆这个人,素来是神神叨叨的,还很孤僻,从性格上来说实在是不讨喜,但是她卜卦看相的本事是真的厉害!
  
  一直以来,那位在看相这方面就没有失手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人惴惴不安。
  
  吴玉娘担忧地问道,“四郎,那你有没有问问你师傅,你二哥具体会遇到什么事情,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四郎摇了摇头,“师傅不说。不过她倒是说了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
  
  粟广和吴玉娘异口同声地问道,刘婉君和粟广的眼神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四郎。
  
  “师傅说,让二哥好好在家里待着别出门。”
  
  其实原话不是这样的,不过四郎自己解读了那话,并且用了比较委婉的转述。
  
  吴玉娘紧接着问道,“这样就能避免了?”
  
  四郎不太肯定地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很好,那接下来咱们就不要让二郎外出就行了。”吴玉娘当即做了决定。
  
  沉默了许久的刘婉君这会儿也开口了,“不单单要这样,还得有人在他旁边守着。”
  
  刘婉君觉得这次的情况不一般,还是要谨慎些的好。
  
  粟广便说道,“这样,接下来我也尽量不出门了,就在家里守着孩子们。”
  
  刘婉君点头道,“说得很对。另外,家里其他几个孩子,除了大郎,都不准外出了。”
  
  “哈?”粟山他们还没有说什么,四郎先瞪大了眼睛,“阿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需要被保护的是我二哥,我们其他人为什么……”
  
  “你忘了米宝险些被个陌生人抢走的事情了?”四郎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吴玉娘给打断了。
  
  四郎,“……”
  
  额,一时间给忘了。
  
  刘婉君看着他,说道,“四郎,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接下来都别往外跑了,好好待在家里。”
  
  四郎不太愿意,可转念一想,这还泛冷的天,他不出去,窝在被窝里其实也挺好的呀。
  
  就是也不知道要在家里窝几天,要是超过两天,自家师傅可能要饿死。
  
  嗯,好吧,到时候让大哥出去跑一趟。
  
  也不知道阿奶是怎么想的,大哥虽然是大哥,实际上也还没有满十三岁呢,怎么他就能往外跑呢?
  
  十三岁就不是孩子了?
  
  四郎心中颇有几分质疑,面上却并没有什么表现,反正大哥能去外面对他没坏处。
  
  想通过后,四郎乖巧而干脆地回应刘婉君,“阿奶,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在家里待着,不往外跑,我还会盯着米宝他们的!”
  
  于是,次日一早,家里这么多人难得聚在一起吃早饭。
  
  等吃完,要散桌的时候,刘婉君就宣布了这个消息。
  
  提前知道的四郎并没有说什么,担心自己而心不在焉的二郎压根没听进去,至于其他几个郎和米宝,面带困惑。
  
  刘婉君说道,“乖乖听话知道吗?”
  
  作为家里的一言堂,刘婉君说话是很有分量的。
  
  且她以前也经常会只下命令不给解释的,所以几个困惑的郎,明明很困惑,但都没有问什么。
  
  阿奶要是想说的话,肯定会自己说出口的。
  
  倒是米宝,软糯糯的声音真诚发问,“可是阿奶,我还要去师傅那上课呢。如果不出门,是不是也要去师傅那里啊?”
  
  刘婉君说道,“没事的,回头阿奶和你师傅说,帮你请几天假。”
  
  米宝听说会给自己请假,便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下了。
  
  刚刚加入这个大家庭,全程旁观没有说话的宋苗开口了,“那后面呢?总不能一直不让这家里的孩子出门吧?”
  
  这个问题,粟广他们自然也想到了。
  
  刘婉君说道,“宋大夫这话说得没错,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调查清楚,到底是谁盯上咱们家的孩子!”
  
  最后一句话,刘婉君说得咬牙切齿的,显然对幕后之人很没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