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值,已经是深夜子时,快要到午夜了。回到仪卫司宿舍,徐允辉本想就此歇下,但又想起跟信王的约定,怕放了信王的鸽子,引得信王心里不痛快。
  
  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徐允辉才借口上茅房,离开宿舍,悄悄的一个人,去了信王朱由检的书房。
  
  这几天晚上,信王基本上都是在书房歇下的,并没有去后院阁楼,与几个王妃作伴。
  
  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视的羽林卫亲卫,徐允辉悄没声息的便来到了书房后窗下,蹲在墙脚处,避开了又一拨巡逻的羽林卫后,徐允辉这才直起身来,伸手在窗棂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本想着,如果信王已经睡着了,等一会儿,徐允辉也就可以再返回仪卫司的宿舍睡觉。可没想到,书房里,很快便传来了一阵悉悉率率,轻微的动静声,随后,后窗便被轻轻地推了开来。
  
  “徐大哥,快进来,等你半天了呢!”朱由检的声音,从窗户里传了过来。
  
  徐允辉微微愣了一下,这才翻身从窗户里跳进了书房。却见书房里,还燃著一盏宫灯,信王殿下的床榻前的矮桌上,还摆着两副碗筷,两个酒杯,一个白玉酒壶以及几样精致的菜肴。
  
  “徐大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就随便让后厨,按照我的口味,做了几样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殿下,臣惶恐。”徐允辉急忙朝朱由检躬身一礼说道。
  
  话还没说完,徐允辉就已经被朱由检打断了:
  
  “诶,徐大哥,你忘了,今天你我二人,可是在这书房中,对着天地盟誓,结为异姓兄弟,在这里,没有殿下没有臣,只有大哥和小弟!”
  
  说着,朱由检又上前一步,热情地拉着徐允辉的胳膊,将他拉到小矮桌边,按著肩膀坐了下来,说道:“徐大哥,今天晚上,咱们一定要好好的喝上几杯!”
  
  说着,朱由检便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白玉酒壶,徐允辉见状,急忙站了起来,抢先拿起酒壶,说道:“殿下,让臣来,让臣来倒酒。”
  
  说着,拿起酒壶,给朱由检面前的酒杯,倒上了一杯酒,然后才又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随后,徐允辉这才端起酒杯,朝朱由检举了一下,说道:“殿下,这杯酒,臣敬您,祝殿下福寿绵长……”
  
  “错了,徐大哥!”徐允辉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由检给打断了。
  
  “错了?”徐允辉微微愣了一下,却见朱由检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面向着皇宫内苑的方向,举起酒杯,说道:“这第一杯,敬皇兄,祝皇兄龙体康健,福寿万年!”
  
  听了朱由检的话,徐允辉愣了一下,急忙也端起酒杯跟着说道:“祝皇上龙体康健,福寿万年。”
  
  说完后,朱由检和徐允辉,便将手中酒杯里的酒,直接倾倒在了地上。
  
  重新坐下来后,徐允辉又拿起酒壶,给朱由检和自己倒了一杯。
  
  还没放下酒壶,却听朱由检又说道:“这第二杯酒,敬大明万里江山,亿兆子民!”
  
  朱由检是大明皇族,说这样的话,自然没什么,但徐允辉却不敢接口,只是默不作声地陪在一旁。
  
  等朱由检将杯中的酒倒在地上后,徐允辉正要将手中的酒,也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动作,却听朱由检说道:“徐大哥,这第二杯酒,就由徐大哥代大明天下的亿兆子民,干了吧!”
  
  朱由检都发话了,徐允辉还能说什么?只得端起酒杯,朝朱由检躬身一礼,说道:“臣替天下亿兆臣民,谢殿下。”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再次在桌边坐了下来后,徐允辉拿起酒壶,又给朱由检和自己倒了一杯。
  
  放下酒壶,却听朱由检又说道:“徐大哥,这第三杯酒,敬太祖和徐王!没有太祖和徐王十几年的东征西讨,哪能驱逐蒙元异族,复我汉家山河?”
  
  听了朱由检的话,徐允辉急忙又端起酒杯,躬身对朱由检说道:“臣替先祖,谢殿下。”说完,又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徐允辉却正好看见朱由检也仰头干掉了酒杯中的酒。
  
  徐允辉见状,急忙又拿起酒壶,给朱由检满上,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才重新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朱由检却又端起了酒杯,朝徐允辉举了举,说道:“徐大哥,这杯酒,敬你。”
  
  徐允辉愣了一下,急忙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躬身说道:“臣,臣不敢。”
  
  “徐大哥,你听我说完。”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朱由检才又说道:“徐大哥,你是中山徐王之后,忠良之后。如今大明江山,风雨飘摇,内有奸佞,外有异族患边,正是忠臣义士,报效国朝之期!”
  
  “我相信,以徐大哥之才,他日定有一舒胸志,飞黄腾达之时!”
  
  听了朱由检的话,徐允辉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朝朱由检躬身一礼,说道:
  
  “承蒙殿下错爱,臣愧不敢当!飞黄腾达非臣所求,臣只愿能追随殿下左右,为殿下牵马执鞭,略效犬马之劳。”
  
  听了徐允辉的话,朱由检心中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徐允辉这番话,已经可以说是在向自己表明心迹了。
  
  虽然自己现在还只是个亲王,但徐允辉,或者可以说定国公府,已经将宝,押在了自己的身上!
  
  今天白天的时候,在身边服侍的王承恩,已经悄悄的跟朱由检说过了,徐允辉从书房出去后,很快就离开过信王府一趟,直到下午才回来!
  
  至于徐允辉离开信王府,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王承恩没说,他也不知道,但朱由检却可以猜想得到!
  
  徐允辉作为定国公府的庶出公子,就算不能承袭定国公的爵位,但以定国公在大明朝的家世和地位,也绝对不可能投靠阉党的!
  
  很简单,投入和回报,不成比例!
  
  异姓不王!这是大明朝的定例!
  
  定国公作为大明朝世袭罔替的国公府邸之一,家世早就已经位极人臣!再往上,再往上就只有王爵了!
  
  而从大明朝开国到现在,所有异姓而封王的臣子,几乎无一例外的,全都是死后才得到追赠的!也就是说,大明朝,还没有一个异姓臣子,是活着被封王的!
  
  国公,已经是臣子能够达到的最顶尖的封爵了,放眼整个大明朝,传到现在,还有传承的国公府,也不过只剩下区区数个而已!
  
  中山王徐达之后,就占了两个!
  
  而且,只要定国公和魏国公,不丧心病狂到谋朝篡位,只要这大明朝还存在着一天,定国公府和魏国公府,就还会继续延续下去!
  
  可以说,定国公府和魏国公府,是跟大明王朝休戚与共,同气连枝的帝国最顶级的豪门贵族!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徐允辉投靠阉党,又能够为自己,为定国公府,争取到什么利益呢?难不成,阉党还能给定国公封王?
  
  魏忠贤再怎么一手遮天,把持朝政,他也只是个太监,是帝王家奴!他所有的一切权力,都是建立在天启帝朱由检的信任上!
  
  跟阉党合作,得不偿失!
  
  因此,朱由检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徐允辉白天出府,必定不是去找阉党通风报信什么的,而是去见了定国公的人,将之前自己在府里跟阉党党羽发生矛盾冲突的事,传到定国公徐希皋的耳朵里!
  
  而现在,徐允辉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徐希皋的授意,代表定国公府向自己做出的承诺,但也可以看成是徐允辉自己,在向朱由检表示彻底的臣服了!
  
  微微在心底笑了笑之后,朱由检这才又端起了酒杯,对徐允辉说道:“来来来,徐大哥,咱们喝酒,喝酒!”
  
  跟徐允辉碰了一下杯后,朱由检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