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辅臣等羽林卫亲兵的随侍下,朱由检很快便来到了后院。
  
  后院宽阔的庭院院门处,信王府的管事太监徐应元,正带着府中另外几个太监,双手笼在衣袖里,迭放在小腹前,立在院门入口处。
  
  看到朱由检在王辅臣等人的随侍下,走了过来,徐应元身后那几个太监,急忙躬身行礼道:“拜见殿下。”
  
  直到这时,徐应元才像是突然发现朱由检一样,躬身说道:“老奴见过信王殿下!”
  
  靠,给老子摆架子,长脸了你!
  
  朱由检心中暗怒,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过了好几秒钟,端足了架子后,这才淡淡地抬了抬手,说道:“起来罢!”
  
  说着,朱由检直接从徐应元身前越过,进入了后院庭院中。
  
  刚一走进庭院中,朱由检便看见庭院正中间,摆放着一把太师椅,太师椅前面还放着几张长条桌,上面摆桌几摞账册。
  
  朱由检见此,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心道:徐老鬼这是要干嘛?让老子查账吗?
  
  心中这样想着,朱由检脚下却没有任何停滞,径直走到太师椅边,转身坐了下来,瞥了一眼长条桌上的账册,然后说道:“徐公公,这大清早的,是要干嘛?晒书啊?今儿也不是六月六啊?”
  
  说着,朱由检还转头问了一下身边的王辅臣,说道:“辅臣,今儿初几来着?”
  
  “回殿下的话,今儿八月十三,还有两日,便是中秋佳节了。”王辅臣在一旁躬身说道。
  
  “是嘛,今儿都八月份了,早过了晒书节了,今儿就算是晒了书,本王也考不上状元了,徐公公就更不用考状元,是吧?”
  
  嘴上说着,朱由检心里却在暗自回忆著,自己的皇兄是什么时候驾崩来着?反正是年前,但具体是哪月哪日驾崩的,朱由检还真不清楚!
  
  不过,从前两天,深夜入宫觐见时,看到的朱由校的情况,想来皇兄应该也就在这几日了吧?
  
  听了朱由检的话,徐应元脸上露出了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微微躬身说道:“殿下说笑了,殿下贵为大明亲王,何须去考什么状元?老奴就更不会去考状元了。”
  
  说着,徐应元又朝身后的徐顺忠招了招手。
  
  徐顺忠双手捧著一副卷轴,躬身上前几步,走到了朱由检的身边,跪倒在地,双手将卷轴高举过头顶,说道:“殿下,这就是被徐顺义拿去典当了的二羊图,请殿下过目。”
  
  朱由检伸手拿过卷轴,一旁的王辅臣急忙上前,拿着卷轴另外一边,往后缓缓退了几步,将卷轴打了开来。
  
  朱由检盯着《二羊图》,装模作样的瞧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道:“没错,这正是本王书房中的那副,前朝赵孟𫖯的《二羊图》!”
  
  说着,朱由检又转头瞧着徐应元,说道:“徐公公,辛苦了。”
  
  “殿下言重了,殿下房中物品失窃,作案者还是老奴眼皮子底下的人,老奴没能有所察觉,实乃老奴之罪,还望殿下恕罪。”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罪魁祸首不也已经悔悟自杀了吗,徐公公也不用太过于自责了。”朱由检假模假样的安慰了徐应元几句,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徐应元这狗东西,真以为老子是那么好骗的吗?
  
  “多谢殿下。”徐应元急忙又躬身朝朱由检行礼说道。
  
  说着,徐应元又转身,伸手从长条桌上拿起一本账册,随意地翻著说道:
  
  “殿下,这些都是王府这几年的钱粮收支账本,还有历年来,皇上御赐物品,宫中太后、皇后娘娘以及诸位贵人的赏赐,另外还有就是殿下生辰,逢年过节时,文武大臣,富商巨贾,送来的贺礼。”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徐应元飞快地抬眼瞥了朱由检一眼,然后才又说道:“这些,老奴可都一一登记记录在案呢!”
  
  老子信了你才怪呢!
  
  朱由检心中冷笑,嘴上却淡淡地说了一句:“徐公公辛苦了。”
  
  朱由检话音刚落,徐应元便又躬身说道:“不敢,老奴身为王府管事太监,这些事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徐应元才又接着说道:“只不过,前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殿下寝宫之中的珍玩,都让宵小之徒,给偷拿了出去当了,此事,是老奴管理不周,工作做得不到位,还请殿下恕罪。”
  
  “罢了,东西又不是你拿的,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朱由检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心中却在暗骂:该死的老鬼,话说得漂亮,私下里不知道鲸吞了老子多少东西呢!
  
  徐顺义是徐应元的干儿子,徐顺义身上有来路不明的巨额财产,那徐应元能不知情?徐应元作为王府管事太监,在信王府中,只手遮天,那收受,贪墨的东西,能比徐顺义少?
  
  只不过,朱由检现在没证据,没法去查徐应元的老帐罢了!
  
  而且,出了徐顺义的事情后,徐应元那老东西,还能不把他贪墨收受的那些东西,给转运走?现在恐怕早就不知道运到哪去了吧?
  
  就算现在朱由检让人去搜徐应元的房间,肯定什么也搜不出来,保证清廉得比任何一个清官,都还要清!
  
  “徐顺义毕竟是老奴的干儿子,他犯下的罪,老奴也脱不了干系!昨儿下午,老奴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他半天,才总算是让他幡然悔悟,开口招认了。”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徐应元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才又接着说道:“没想,没想到半夜时,这孩子,这孩子一时想不通,倒寻了短见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徐顺义要没有你的帮助,能自个儿在菜窖里寻了短见?有本事你自己给我示范一下去!要能把你自己吊死在菜窖里,老子就信了你!
  
  朱由检心中暗自冷笑着,嘴上却说道:“徐公公也不用太过于自责了,这不你身边还有徐顺忠嘛,不愁将来没人给你送终。”
  
  徐应元也不过才四十多岁,还年轻着呢,送终什么的,还早得很,朱由检这话,听到徐顺义耳朵里,自然就感觉十分的刺耳了,就感觉朱由检像是在故意诅咒他一样!
  
  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怒色,但旋即便又掩饰了起来,随后,徐应元便又躬身说道:
  
  “多谢殿下,老奴听闻殿下还让账房送了十两银子给徐顺义的家人,殿下对咱家这些奴婢,可真是,真是……老奴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殿下才好。”
  
  “不用感谢本王,只要你好好办差,替本王管好王府中这些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就行。”朱由检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是,殿下,老奴一定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差事。”徐应元急忙又躬身说道。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徐应元才又接着说道:“殿下,前日出了徐顺义这件事后,老奴深感愧疚,昨儿傍晚,便禀明了王妃,彻查府中账册,忙碌了一夜,今儿早上,总算是理清了头绪。”
  
  昨天下午和晚上,徐应元他们的动作,其实王承恩已经私下里向朱由检禀报过了,当时朱由检还有些奇怪呢,若不是知道徐应元是阉党一系的,说不定还真就信了徐应元,以为他是在亡羊补牢,真的在清查府中的账册呢!
  
  心中暗笑了一下,朱由检这才又说道:“辛苦徐公公了。”
  
  朱由检话音刚落,徐应元便又躬身说道:“不敢,老奴这也是为了亡羊补牢,避免再出现徐顺义这样的宵小之徒,偷拿府中珍玩,这要是传扬了出去,外人听了,还以为咱信王府没个章法呢!”
  
  朱由检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那不知清查的结果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