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崔呈秀的话,朱由检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他可怎么也没想到,不就是五城兵马司西城区指挥使,提出了一个‘改制御营’的条陈嘛,也不是言之无物啊,怎么就引出来了崔呈秀这么一篇长篇大论呢?
  
  甚至于最后,还扯到了朝廷党派之争上面去,好像自己若是真的允了这个条陈,就会搞得朝堂大乱,文武大臣互相攻讦,一片乌烟瘴气,甚至于国将不国似的!有那么严重吗?
  
  还是,只是因为这个提议,动了兵部的奶酪,或者说动了魏忠贤阉党的蛋糕,所以才引来了崔呈秀的这通长篇大论?
  
  想到这些,朱由检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了一直在那装傻充愣的定国公徐希皋一眼,旋即才又对英国公张维贤说道:“英国公,你是京营总政,此条陈又是五城兵马司递上来的,你且说说,事情真会如崔爱卿所言,那般糟糕吗?”
  
  “陛下,此事乃是西城区指挥使魏国良所呈,陛下何不召见魏国良,当面询问此事,或许魏国良能有不同的见解呢?”张维贤躬身行礼说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便要开口,一旁的崔呈秀却急声叫道:“陛下!
  朱由检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瞧着崔呈秀,说道:“崔爱卿,还有话说?”
  
  “陛下,臣刚才所奏,非是说魏国良条陈有何问题,而是说魏国良以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之职,妄议内廷军制,事涉逾权,恐引起朝堂内讦,故而反对!”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崔呈秀才又接着说道:“此事尚未结论,冒然召魏国良入殿,参预国政,此例更不可开,此风更不可长!”
  
  说着,崔呈秀还用眼角的余光,恨恨地盯着内阁首辅黄立极。
  
  黄立极瞧见崔呈秀仿佛要杀人一样的眼神,不由得在心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也只得出班,躬身说道:“陛下,臣亦以为,五城兵马司插手干预禁宫御营之事,颇有不妥,还请陛下三思。”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黄立极又接着说道:“若是五城兵马司插手干预御营之事,确已逾权,臣以为,便不当再召魏国良入宫面君了。”
  
  听了黄立极的话,朱由检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转头瞧了张维贤一眼,说道:“英国公,你觉得呢?”
  
  张维贤还没说话,一直装傻充愣的定国公徐希皋便已经横跨了一步,出班躬身禀奏道:“陛下,臣有话说。”
  
  “定国公,请讲。”朱由检见徐希皋站了出来,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个老狐狸,终于肯露头了么?
  
  “陛下,臣以为,五城兵马司,条陈御营弊端之事,却有不妥,实属逾权!”徐希皋躬身行礼,掷地有声地说道。
  
  听了徐希皋的话,朱由检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说道:“什么?”
  
  一旁的崔呈秀和黄立极,也全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就连英国公张维贤,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徐希皋一眼。
  
  而徐希皋却又接着说道:“臣请陛下,下旨训斥魏国良,并著有司,定魏国良擅权逾权之罪,以正国法,以正朝野清听!”
  
  徐滑头这是什么意思?倒打一把吗?
  
  朱由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瞪着徐希皋,良久,才回了一句:“不至于此吧?朕昨日颁发明诏之时,便已说过,不因言治罪,各部各司,六品以上京朝官,皆可参与建献,怎么,怎么今日就要治魏国良之罪了呢?”
  
  然而,不等朱由检话音落地,一旁的兵部尚书崔呈秀便又接着躬身行礼说道:“陛下,定国公之言,实乃谋国之言,臣附议!”
  
  崔呈秀一带头,六部当即便又有几个尚书、侍郎跟着一起出班应道:“臣亦附议!”
  
  再然后,内阁辅臣张瑞图、李国两人也先后站了出来,躬身说道:“臣亦附议。”就连黄立极,也似乎想要站出来的样子了!
  
  朱由检见此,心中更是大怒,恨恨地转头瞪着徐希皋:徐滑头,看看你做的好事!
  
  徐希皋却低着头,仿佛对朱由检杀人的眼神,视而不见一样,就在黄立极都要站出来表示附议的时候,徐希皋却又说道:
  
  “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说!”朱由检没好气地说道。
  
  “天启六年,刑部尚书徐策廷,为小吏所劾,因之去职。江宁织造,总管太监李实,劾周起元、高攀龙、周顺昌,徇私舞弊,结党营私案,周起元、高攀龙、周顺昌因之落罪去职。还有登州总兵……”
  
  徐希皋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崔呈秀等人,脸色便已经开始变得铁青了起来,最后,眼见着徐希皋还要说个没完没了,崔呈秀哪里还忍得住,急声叫道:“定国公!”
  
  徐希皋闭上嘴巴,转头瞧着崔呈秀,说道:“崔尚书,本公话还没说完呢,崔尚书,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定国公,你刚才说的,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您现在还提这些做什么?”崔呈秀眼神恨不得要杀了徐希皋,语气却显得十分的平缓。
  
  龙椅上的朱由检见此,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徐希皋刚才说的这些,他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在记忆里找出什么印象来了。
  
  不过,从崔呈秀的语气和举动中来看,徐希皋刚才所说的,似乎正好打中了崔呈秀,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阉党的七寸了,否则崔呈秀也不会这样气急败坏的跳了出来,打断崔呈秀的话了!
  
  这个徐滑头,好像越来越会处事了呢,朕喜欢。
  
  “崔尚书,你这话就不对了吧?陈年往事怎么了?陈年往事又怎么了?老话不还说得好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有这些去年前年才刚刚发生的例子在,咱们为臣者,做起事来,才能更加的小心谨慎,以免重蹈他人覆辙吧?”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徐希皋才又接着朝朱由检躬身一礼,说道:“皇上,臣以为五城兵马司,进言建献,直言指出宫禁御营之弊端,确已逾权!”
  
  “然则,以一无关小吏,与六部阁臣,边关总兵,素无公私往来,无故而以罪弹劾,因罪落职去官,同属逾权,而且,影响更深,更加恶劣!”
  
  徐希皋话音刚落,英国公张维贤便也出班,躬身行礼说道:“皇上,定国公所言不差。魏国良,因陛下明诏,垂询京师六品京朝官,以富国强民之策,上书建言,虽有逾权,然则亦是为皇上,为大明着想。”
  
  “皇上曾有言在先,不因言治罪,言犹在耳,魏国良上书而落罪,若是因此,再遭牢狱之灾,臣不知,陛下当政之后,还有何人,敢直言谏诤,面刺君上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