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揭开陶罐的盖子。
才揭开一条缝，便涌出一阵恶臭。
我猝不及防呛了呛，立刻捂住鼻子，继续揭开盖子，探头一看。
里面竟然是一个人头！
颈子已经没有了，感觉像是被捏著下巴精确地割了下来一样。
完整的头颅静静地躺在罐底。
那颗头不知道放了多久，发出阵阵恶臭，皮肉却没有腐烂。
好像感应到了什么，那颗头的脸上，原本下垂的眼帘，忽然掀了起来！
眼睛居然还咕噜咕噜地转动起来，最后缓缓停了下来，定定地停在我这个方向！
就像在盯着我看一样！
我有点渗得慌，忍不住别开了头，不看向那双瞳仁涣散的眼睛。
陶罐里居然是人头，这里有这么多个陶罐……该不会全是人头吧？
我不禁有点毛骨悚然。忽然，我觉得我错过了些什么。
等等。这眼睛，这张脸……的五官，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这，这不就是陶焕吗？那个小男孩！
我猛地把头转回去，不顾惊惧，紧紧地盯着那张脸。
是他！是陶焕，我很确定哇没看错！
忽然，砰！的一声开门声吓了我一大跳。
我进来地下室被发现了？！
我僵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抹人影就迅速冲到我旁边！
那人影冲到陶罐前急停，抓起陶罐，就往地上狠狠一摔！
顿时，陶罐在地上摔成了块状的碎片，到处飞溅。
这时，借着阵法的幽幽红光，我终于得以看清这抹人影的真面目。
是那个小男孩，陶焕。
换句话说，是刚刚那个人头的……原主？
小男孩蹲了下来，随手拨开碎陶片，小心翼翼地捡起了自己的头。
这画面有点太美。
“谢谢你。”
小男孩捧着他的头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唉？不，不用……我也没干什么。”
小男孩点点头，“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吧。”
我摇摇头，“再等等。”我还没查出中山装的阴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来，干脆一鼓作气解决完再走。
小男孩耸耸肩。他绕着阵法转了几圈，走走看看，边看还边啧啧感叹。
我注意到小男孩的脚步。他不是平时里随意走路的那种走法，是抬脚往西走几步，又转而向南走几步。
他的步伐看似不急不慢，却三下两下已经绕着阵法走了好几圈。我注意到，随着小男孩的移动，阵法散出的红光渐渐暗了下去。
终于，小男孩慢慢停了下来。
他停止在一个陶罐前，抓起就摔！紧接着，他又移到另一个陶罐前，直接拍到地上，一个个陶罐，被他边走边摔，有些甚至直接拍飞。
我看着地上纷飞的碎陶片。果然……每个陶罐里，都有一个小孩的头颅。
看着看着，感觉脊背有点毛毛的，就像有很多人看着我一样。
这种感觉越来越甚，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
角落里，几十双眼睛浮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呆滞地看着我这个方向。
我呆了。
小男孩扬了扬下巴，伸手高举过头，打了个响指。
那些眼睛像收到指示一样，立刻动了起来。
离开了黑暗，那些眼睛慢慢出现在一张张稚嫩的脸上。
原来是一群孩子。
他们慢慢走了过来，从一堆分散开来。准确地说，他们径直走到自己的头面前，蹲了下去，像小男孩一样，随手拨开陶片，小心翼翼地抱起自己的头。
他们就不怕割到手？
等等……好像还真不怕。
然后他们就静静地站在原地。
安安静静的，给人感觉特别乖。
小男孩又打了个响指。
每个小孩抱着自己的头，走到小男孩身边，围着他一圈圈聚在一起，成了一个堆。
我突然被其中一个小孩吸引了。
那是一个小女孩，小巧的脸蛋圆圆的，下巴尖尖的，眼睛此时涣散无神，但也大大圆圆的，轮廓秀美。想来生前也是个可爱的小妞。
然而，重点是她头上的簪花旗头，还有她穿着的碎花对襟旗装！
人死前是什么样，死后也会保留死前那一刻的样子。
所以说，这个小女孩，要不就是生前是穿着标准的清朝旗装死的，要不就是，她就是个清朝人，而且是一个贵族的小女孩！
不止是这个小女孩，我发现，每个小孩的服饰都各有各的特色。
清朝的马褂，民国的袄裙，小洋装，大小姐，小少爷一堆。当然也不缺小乞丐，还有几个看起来年代近一点的小孩，以及五官轮廓不像东方人的外国小孩。
这平均海拔，这平均年龄……
我站在他们面前，显得特别高，至少高出最高的那个一个半头。
全都是小孩子，没有一个目测超过十四岁。
为什么都是小孩子？
难道那些人只抓小孩子？
而且……为什么那些人开始抓小孩的时间，能追溯到清朝？！
我不禁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个多大、绸缪并进行了多久的阴谋。
那些人抓那么多小孩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视野渐渐变暗。
阵法散发的红光弱了不少。
是因为人头陶罐都被砸碎了吗？
这阵法到底害了多少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我看这阵法碍眼极了，心中无名火起。摸出准备好的小刀，把那纵横的一条条红线逐一割断。
红光彻底灭了，阵法也宣告彻底被破坏。
那这个阴谋，算是被破了吗？
我离开地下室回到一楼，有点疲惫。
没有耐心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只想回家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个觉。
不顾上班时间还没结束，也不管那群鬼魂孩子还要去哪，要干嘛，我匆匆收拾东西，离开了殡仪馆。
走到一楼大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三楼传来虽然弱小，但是清晰的，有东西崩塌的声音。
过了段时间，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又是一阵风声，我回头，看到满堂的纸张飘飞在空中。
一阵阴风从三楼刮进了地下室。
我破坏了地下室的阵法，中山装会不会来报复我？
我不敢久留，逃出殡仪馆后，赶紧打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