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野地里的空气格外清新，路两旁的草上起了一层牛奶色的白雾。
旅店居然一夜都敞着门，二人去卫生间解决内急，绕过柜台的时候狄振注意到一个大妈躺在躺椅上呼呼大睡，身上盖着一件大衣，可能是夜间轮班的人员，空气中有一股人熟睡后呼出的二氧化碳气味。
龚勤并不想在这儿呆，走到外面，站在路中间活动活动筋骨，不时会有车辆经过。
“你饿了吗？”龚勤问。
“有点。”
“我包里还有些吃的，回车上吧！”
“拿到外面吃吧，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二人溜达了一会，又回车上，直到七点钟天色大亮，乘客们休息了一宿走出来，有人被虫子咬了，有人发现毛巾是发霉的，还有人睡不着，看了一晚上重播的电视剧，大伙口中的怨言不绝。
“啥时候开车呀！”
“司机死哪去了？”
“怎么还不出发，真是浪费时间！”
服务员打着哈欠，一边穿衣服一边出来，道：“吃早饭么，有炒饭、面条、饺子。”
乘客怒目，“这不跟昨晚一样么，早上卖就叫早饭啦？”
“我们还有豆浆，喝碗热腾腾的豆浆，吃得饱饱的再上路吧！”
“会说人话么，你才上路呢！”
龚勤笑着调侃道：“昨晚这一宿，他们这个月的营业额都挣够了。
狄振说：“我觉得下回出门得带睡袋，省得遇上这种黑心店挨宰。”
乘客们心焦得很，于是到楼上去找司机，他们记得司机昨晚从卫生所回来之后，一直跟他姘头在213房间里快活，住在楼上的人被迫听了一晚上摇床声。
司机被一群人的拍门声吵醒，打开门，打着哈欠说：“急什么，今天肯定能到泷江，马上就走！”
“你不急我们急，做生意哪有这样的，真是太没有职业道德了！”一晚上的忍耐之后，乘客们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心中的牢骚便宣之以口。
司机指指脑袋上的绷带，“拜托，我受伤了，不休息好出事故怎么办？半小时就出发，你们准备一下吧！”
乘客们得到承诺，纷纷下楼，狄振却在人群闻见一股血腥味，他叫住一个大叔：“大叔，你身上怎么有血的气味？”
大叔皱眉，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哪有？”
“对，是有血腥味，而且像是人血！”龚勤说，女人的嗅觉天生比男人要灵敏。
“你别吓唬我呀，我昨晚啥也没干！”
乘客中间有几人也闻到了这股怪味，大叔看看自己的鞋底，发现上面有一片红，他纳闷地搔著脑壳，“在哪踩到的，我昨晚一直呆在房间里面的。”
“你住几楼？”
“四楼。”
狄振立即跑上四楼，其它人出于好奇也跟了上来，来到四楼走廊，血腥味更是明显，地上甚至有一串血脚印，与大叔的鞋子大小相仿。
大叔吓得捂住嘴，“那……那是我的房间！”
“钥匙还在你身上吧？”
“在，还没退房。新
狄振拿过钥匙，把门打开，然而屋里除了霉味之外，并无血味。
狄振的视线落在门垫上面，每个房间门口都有一个橡胶门垫，上面写着某脚气膏的广告，应该是某厂商赞助的。
狄振把门垫拎起来，下面有一滩血，门垫里面也积了些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血液已经有些粘稠了，众人一脸惊恐。
他挨个房间嗅闻，终于确定血腥味的源头——428房间，而大叔的房间在斜对面。
“谁住这间？”
众人摇头，原来四楼昨晚就三个人住，旅店里大多数房间都是空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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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有人把服务员找来，服务员掏出钥匙去开门，却怎么也推不动，他“咦”了一声，“从里面锁上了？”
“我来！”
狄振让服务员让开，一脚猛踹，门锁应声而断，木门哗啦一声打开。
“喂，你要赔门啊……”服务员正说着，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扭头朝屋里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女子跪在床边，低着头，腹部湮开了大片血迹，身下已然汇聚成一片血泊。
“啊，不会吧！！”服务员惊叫道。
“报警吧！”狄振说。
乘客们中间传来一阵叹息声，这突然发生的命案，意味着大家又走不掉了。
警察要从县城赶来还得有段时间，等待的时候狄振站在门口观察室内，龚勤走过来看了一眼，惊讶地说道：“喂，你注意到没有，窗户是从内侧锁上的。”
“是的。”
“门也是反锁的，那这岂不是……”
“密室杀人。”
龚勤又仔细确认了一下，推拉式的窗户用的是半月锁，绝不可能从外面扣上，况且这儿是四楼。
房间里的设施一目了然，不存在通风口之类的洞。
女尸跪坐在床边，地上有一行血迹延伸到门口。
不存在人为制造密室的可能性，她得出结论，“那么就是自杀喽？跑到乡下小旅馆自杀？”
“你没认出这个人吗？”
“啊？我没见过呀！”
“你看旁边的垃圾桶。”
由于屋内没开灯，龚勤仔细地看，才发现里面有些零食包装袋，她惊讶道：“是她偷了我的零食？”
“她的右腿有伤，你看裤子下面露出绷带，这女人就是那三个陌生男子要找的人。”
“你眼神这么好的吗？”
狄振暗忖，凶手莫非就是那三人？
狄振想到昨晚隐约感觉周围有人，可是时间不对，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距离案发应该才过去三小时左右。
三小时前，也就是凌晨四点，旅店是开着门的，所有人都在睡觉，凶手应该是趁那时行动的。
那么密室杀人又是怎么办到的？
狄振的视线落在大叔房间前面的门垫上面，为什么428房间发生命案，带血的门垫却跑到那里去了。
狄振用“照相机”拍下现场和走廊，然后走进一间开着门的房间，往床上一躺，这小床居然无法完全容纳他的身长，龚勤说：“你干嘛呀？”
“休息一会，等警察来，别打扰我哦！”
“我去下面呆会，血腥味实在是太不好闻了。”
“把门关上。”
龚勤带了上门，狄振将“照相机”中的照相重构成一个立体的场景，让时间来到凌晨四点，他站在走廊里，房间里隐约传来鼾声。
他尽量还原所有细节，越真实的重构越有利于推理。
他走向428房间，推开门，那个女人当时应该在做什么，睡觉？
不，她穿着衣服和鞋，应该刚刚从外面回来或者准备出门。
这女人跑到车上偷食物，说明她极有可能是落难了，身上没钱，而这家荒郊野外的旅店管理松散，绝大多数房间都是空置的，她可能是躲在这里，趁着天黑出去偷点食物和钱。
在他的想像中，一个黑影从走廊上出现了，狄振问自己，为什么要设计成密室杀人？
死者周围没有凶器，绝不可能是自杀，况且警察查案第一件事就是判断他杀还是自杀，密室杀人这种思维误导根本没有现实意义。
也许密室杀人只是凶手的顺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