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笔疾书了一阵，狄振搞定了一张试卷，交给龙云过目。
龙云看看，点头说：“你继续吧！”
狄振只能抱以苦笑，吃一顿饺子，写这么多试卷，真是得不偿失。
龙云亲自在旁边督促，想不写也不行，但他一个队长，难得的休假日，半天时间都花在这上面，看来也是认真以对。
狄振一边写一边问：“龙叔，你当年和狄公关系很好吗？”
“嗯……”龙云点一根香烟，“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吧！那会我读警校，年少轻狂，和同学打架被辅导员逮到了，可能我个性比较讨人厌，他们都把黑锅甩到我头上，结果面临开除的处分，是狄老先生帮我求的情。当上警察以后呢，我有破不了的案子就去请教他，8.14灭门惨案、长岭抛尸案，当时轰动江夏的几起大案子都是狄老先生助了我一臂之力，靠着这些我才顺利升上来。我对他是非常非常的感谢，也是特别崇敬他，只可惜斯人已逝呀，不过他倒是培养了一个好接班人。”说着，龙云笑眯眯地看着狄振。
又写完几张卷子，狄振手腕酸得不行，龙云和参考答案对照了一下，说：“还说你没上过学，底子不挺好的嘛！你看，文综、语文都拿了高分，英语和数字都及格了，完全可以上警校。”
狄振笑笑，“英语我一个也看不懂，不过都是选择题，我全是蒙的。.
龙云惊叹道：“哇，你小子这运气够好的，蒙都能蒙出及格，来我帮你算算总分……476，好呀！稍微训练一下考试技巧，考警校不在话下的，听叔的，今年高考，考警校！”
狄振面露难色，“我不想当警察。”
“为什么不想？你会破案，身手又好，天底下没有比警察更适合你的职业了，年轻人要考虑得长远一点，你是嫌警察累吗？”
“累，不挣钱，找不到女朋友。”狄振索性拒绝得彻底一点。
“胡说八道！”龙云斥责，“喜欢的工作累，那叫乐此不疲，小伙子堂堂八尺，长得一表人材，公安队伍里的警花多的是呢！至于不挣钱嘛……可能确实发不了财，但工资和福利比在外面上班要稳定些。”
“我再考虑考虑吧！”
“马上就要高考了，我现在给你报个高考补习班，再弄一个高考的名额，听叔的，考警校，好吗？”
狄振十分为难，说：“我后天给你答复吧！”
“唉，你这孩子，行吧！”
走的时候，龙云还在殷切嘱托，“小狄呀，鲁迅先生说过，人生很长，但重要的就那么几年，你现在很年轻，要选对人生方向。
“我明白，谢谢！”狄振敷衍道。
龙云眼中的希望格外认真，狄振心想，如果龙云知道自己是连环杀手的儿子，又该做何想法呢？
据他所知，仇强的墓碑每年都有人去“看望”，把粪便、狗血、脚印和咒骂留在上面，它周围的墓主得知之后，统统迁坟了。
网上还有人重金悬赏仇强的直系亲属，找到之后自然是狠狠的报复。
对于死者家属来说，那种痛如同断肢，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得到，他们的恨意就像被大坝拦住的洪水，找到一个宣泄口就会奔涌而出。
新
狄公替自己改了名，也告诫过他，从政从军从警从法从娱的工作都不要去碰，他们一定会查到你的身世，仇恨是盲目而不理智的，你只能躲，躲一辈子。
从龙云家里出来，天色已暗，狄振双手插兜走在街上，路过的小女生惊叹于他魁梧的身材，小声议论著：“哇，那个男生好高大！”并掏出手机偷拍，沉浸在心事中的狄振对此置若罔闻。
去参加高考？
然后上大学？
得到一份正经工作和被世人认可的身份，听上去还不错。
可是他又嫌和人打交道麻烦，上大学就意味着要跟许多自大轻狂的同龄人接触，像粘上蛛丝一样扯上一堆人际关系。
身为孤儿，又是孤儿中最下贱的品种——连环杀手的儿子，他从小就懂得抓住一切活下来的机会，因为在这世界上他没有太多可以依靠的东西。
就像穷人都有一对隐形的触须，善于捕捉别人的善良，当初他溜进狄公家里的时候，也知道这个老人很善良，便赖著不走。
狄公下毒要杀他，那一瞬间，狄振知道就算抠喉咙吐出来，也还是会被杀，在那一闪念间，聪明的他想出了最佳方案——利用老人的善良，于是他打翻了老人的碗。
七岁的他手中根本只有一个沉甸甸的砝码，那就是自己的命！
结果他赌赢了，狄公果然不忍心杀他，并且决定培养他。
虽然他并未辜负狄公的期望，可是内心深处，偶尔也会对狡猾自私的自己产生厌恶。
狄振停在一片湖边，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这次龙云提出要送他去高考，以他的能力通过任何考试都很容易，警察肯定是不会当的，但也许可以考虑去从事别的行业，完成第二次人生的跳跃。
又是利用别人的善良，这样的自己是否有点卑鄙呢？
狄振一阵迷茫，狄公长期以来教导的正直、善良、诚实早已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只是一头拼命想活下去的小野兽，他在迷茫该不该利用龙云。
另外，去上大学，有什么值得学的呢？
他需要找一个人商量一下，对了，杨小姐的咨询室好像有人生规划这样的服务内容。
要不，去见她一面吧！
狄振当即给杨鑫打了电话，隔日，杨鑫约狄振在一家咖啡厅见面，杨鑫今天穿着清凉的绿色粗带格子长裙，长发上扎著一根相同色调的发带，挎著一个小包，尽显知性妩媚。
这是一家环境优美的高档咖啡厅，杨鑫点了蒸馏咖啡，服务生拿来一个构造复杂的金属装置，内部循环的蒸汽经过透明的导道，把咖啡灰变成咖啡，一滴滴流下来。
狄振盯着那东西看，一脸陶醉。
“你没见过呀！”杨鑫笑着问。
“没有，好神奇。”狄振坦言。
“看来带你来对了，正好长长见识。”
“那个……杨小姐，为什么不让我去事务所，我们在这儿谈？”
“偶尔也想换个环境嘛！”杨鑫微笑道，“对了，咖啡的钱算咨询费！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