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说：“张二哥以前是出来混的，他这人特别讲义气，经常替兄弟平事儿，后来三十多混不动了，就筹了点钱开大排挡。
“有一回几个痞子在他的大排挡闹事，张二哥拎着一把菜刀就把他们吓跑了，哪知道这几个痞子是狐爷的手下，狐爷发了一张请柬给他，只要收到狐爷的请柬，甭管黑道白道，是不敢不给面子的……”
龚竞帆打断他，“狐爷？是那个搞房地产的狐盗天么？”
“是啊，他在江夏绝对是这个！”大汉竖起大拇指。
龚竞帆嗤之以鼻，对狄振解释说：“那老头在八、九十年代有嘿道背景，打黑的时候被判了二十年，出来之后老实多了，他原本姓胡，嫌不够霸气，改成了‘狐狸’的‘狐’，取了个‘狐盗天’这不伦不类的名字！”
大汉接着说：“于是张二哥就单刀赴会去了，狐爷请他吃饭，一盘冷米饭、一碟生猪大肠，旁边还烧着一口锅。张二哥知道这是要考验自己，二话不说把米饭和猪大肠倒进锅里，用手炒了起来！
“张二哥真是一条铁打的硬汉，最后手炒得全是血，硬是把一碟大肠炒饭炒出来了。狐爷说，看你是条汉子，以后就跟我混吧！于是送了张二哥一座酒店，打那起，二哥就风光起来了！”
话讲完，狄振和龚竞帆却用一种无动于衷的眼神看着他，大汉说：“我讲得不够精彩吗？”
“胡编乱造，死者手上根本没有烫伤！”龚竞帆揭露了他。
“呃……”大汉搔搔头顶，“可能我记错了，这是另一个人的故事！张二哥以前出来混的时候可威风了，有一回他跟女朋友去看电影，有几个痞子骚扰他女朋友，于是他打电话叫了几个兄弟。
“电影还没散场，外面来了几面包车的人，把那几个痞子揪到小巷里面去了。他们吓坏了，不停地求饶，张二哥叫他们互相扇耳光，于是这几人就你扇我我扇你，我当时在场，那几个痞子都是附近的恶霸，看得可尼玛痛快了！”
龚竞帆的眼神仍旧没有一丝起伏，他说：“我不是要听这个，我要知道的是，张牧是干嘛的，有什么产业，家里有什么亲人。”
“呃……”大汉一脸尴尬，“我记得他是搞工程的。”
“什么工程？”
“就房地产呗，帮人招标，挣中介费，他人脉可广了。张二哥这些年挣了不少钱，在城里有三套房子，一间古玩店，在郊外还盘下一间狗舍。”
狄振忍不住评价道：“是不是出来混的人，都喜欢这样往脸上贴金？”
所谓“混”就是没有工作，认识再多人也只是个认识，递烟之交，谁会瞧得上一个无业游民。
他觉得大汉的话，一定有不少水分。
大汉眉飞色舞地说：“真不是我吹，张二哥混得确实好呀，当年结婚的时候劳斯莱斯就弄了十八辆。”
“他结过婚？”龚竞帆问。
“好像又离了吧，在外面还养著三个女人。”
龚竞帆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他确认了一下，“你是认识他，还是都是道听途说的？”
“这些事，哪都能打听到！要说见吧，我和张二哥确实有过一面之缘，有一回我和哥几个出去玩，我哥们和张二哥打了声招呼，张二哥知道我们是老黑的朋友，于是就给我们买了单，太豪气了！”大汉叹息道，“可惜呀，英年早逝，他是叫人杀掉的吗？”
“无可奉告。
“害，你们警察可真没劲，我都说了这么多，你啥也不告诉我！”
“正在查的案子不能透露，这是规矩！他的产业，你知道地址么？”
大汉有点不乐意，“我说了有啥好处不？”
龚竞帆考虑了一下，道：“我中午可以给你买份饭。”
“我还要烟，要华子！”大汉来劲了。
“省省吧你，当警察工资有多少呀，一份盖浇饭，爱要不要！”
大汉想了想，“那我要肯德基套餐！”
“行！”
于是大汉说了一家店铺的名字，龚竞帆记下，准备去调查一下。
狄振叫住他，“龚警官，鉴证结果出来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下。”
龚竞帆微微扬眉，“我干嘛要告诉你一个行拘人员，给我好好呆着！”
“这案子有疑点！”
“有疑点我自然会发现的，用不着你提醒！”撂下这句话，龚竞帆便走了。
狄振叹息一声，到底是姓龚的小子天生固执又自大呢，还是因为他当了警察才固执又自大。
明明妹妹那么伶俐可爱，哥哥怎么这么讨厌，这两人真的有血缘关系么？
隔壁的大汉看向狄振，说：“哥，你是不是知道啥呀？张二哥是咋死的？”
“被豹子咬死的。”
“啊！？”大汉震惊，“你在逗我，城里哪来的豹子。”
“动物园逃出来的。”
“你在逗我？你在逗我！”大汉死活不肯相信，他所景仰的江湖前辈居然是以如此荒诞的方式死掉的。
狄振问：“我问你一件事情，道上有没有买卖野生动物的？”
“你打听这干嘛？”大汉露出警戒的表情。
狄振的推理，仍需要几块拼图来补充，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是其中一块，狄振用江湖黑话说：“合子勿怪，挑一只银虾眼切活切活！”
意思是，我打听这些是为了生计。
“啥玩艺？”大汉一头雾水，“你在讲外语？”
好吧，看来这家伙不懂黑话，狄振说：“我帮朋友打听的，他想做这行。”
“这个呀……”大汉压低声音，“我听说道上是有人收这个，不过江夏又没山又没海的，都是外面走私来的，有人卖那种白猫头鹰你知道吧，还有特别名贵的鱼，我不干这行，知道的不多。”
“谢了！”
狄振坐回去，继续看自己的书。
到了中午，警察拿了盒饭给他们，大汉抓着栅栏说：“刚刚那位警察叔叔呢，他说请我吃肯德基的。”
“什么肯德基？吃你的盒饭吧！”发饭的警察没好气地说。
“不是，那位警察叔叔答应的，不信您问隔壁这位大哥。”
警察自然不会理会这种无理要求，喝斥了大汉几句就走了，大汉捧著盒饭发起牢骚，“警察说话都不算数的嘛！巴巴地等到中午想吃个炸鸡，又是tm青菜土豆丝，嘴里都淡出吊来啦！”
狄振在隔壁说：“知足吧，不是有几片肉么？”
“卧槽，就这薄薄一片也配叫肉？老子要吃炸鸡，吃炸鸡！喝可乐！”
外面传来警察的喝斥，“28号，不许吵闹！”
“对……对不起！”大汉只得忍气吞声，一边吃盒饭一边诅咒龚竞帆出门被车撞死。
狄振从床下的袋子里拿出一根鱼肉肠，是龙云给他买的，走到栅栏边，趁人不备赶紧扔到隔壁。
“卧槽，谢谢大哥！”
大汉欢天喜地地收下。
狄振虽然很反感这种人，不过考虑到可能还要打探情报，决定小小投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