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一出去,屋内顿时又陷入寂静,剩余的下人们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主子注意到自己,一分一秒过得分外难熬,
  
  好在没多大会儿,屋外就传来动静,许院判终于赶过来了。
  
  秦氏立刻踱步到门口,面色无比焦急,
  
  “许院判,快!快救救我儿!”
  
  许院判心发苦,同样的事他这几年没少经历,可怜他这把老骨头,奔波于宫内宫外,没个安生的时候。
  
  许院判匆匆进屋一瞧,登时脸色大变,
  
  他还未上前诊脉便看出了齐怀安脸上灰败的死气,这情况竟像一个将死之人!
  
  他赶紧搭脉诊治,随即面色沉重,眉头紧紧皱起,心是又气恼又无力。
  
  齐怀安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若仔细静养著还能熬过今年,
  
  可偏偏他每次过来诊脉,齐怀安的脉象都十分诡异,像是做了什刺激的事一般异常亢奋,
  
  他曾苦口婆心的叮嘱过让其仔细静养,保持心绪平稳,
  
  也叮嘱过齐家人莫要拿闲杂俗事来烦扰他,怎的次次都不听呢!
  
  “许院判,我儿究竟如何了?”
  
  秦氏眼底的担忧似要溢出来一般,心提到嗓子眼,手不自觉捏紧丝帕紧张地盯着许院判,
  
  “下官尽力一试,先将大公子从鬼门关拉回来再说。”许院判深感无力,拿出银针,准备给齐怀安施针,
  
  “张府医,劳烦过来帮把手。”
  
  一直站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府医被叫了过来。
  
  两人合力,针灸放血,齐怀安脸上的死气才渐渐淡了下去,只是人始终醒不过来。
  
  良久,许院判收了针,秦氏焦虑不安的问,
  
  “许院判,我儿为何还不醒?”
  
  张府医是人精,打完下手就赶紧退到后面去了,
  
  齐怀安这情况,若放在平民百姓家早就死几个来回了,他能活这久全靠上等的药材养著,
  
  他现如今的身体情况更是糟糕透顶,随时都有可能醒不过来,
  
  可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触齐夫人的霉头,他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府医还是能躲则躲,
  
  许院判深感无力,实话实说道,“大公子如今的身子怕是熬不过三个月了。”
  
  实际上三个月都算多的,齐怀安如今呼吸都困难,一个不好随时都会丧命。
  
  “什!!”
  
  秦氏踉跄著后退几步,身子软软的就要倒下去,身后的丫鬟赶忙扶住她,
  
  “你先前不是说我儿能熬过今年?怎会熬不过三个月!”
  
  秦氏对齐怀安能康复还抱着侥幸,总觉得儿子会慢慢好起来,
  
  她的怀安还不到二十岁,先前那多次病危都熬过来了,怎会熬不过三个月呢!
  
  许院判无奈道,“大公子体弱,病根一直除不掉,又不静心养身,老夫实在有心无力!”
  
  作为大夫,最不喜欢不遵医嘱的病人,对方还有权有势,他又不能说得太重,当真是愁人!
  
  “大公子这段时间也不知做了什刺激心性的事,肝阳上亢,病邪入肺,越发加重了病情,”
  
  “若是……若是还继续下去,恐三个月都熬不过啊!”
  
  “庸医!你们都是庸医!枉你还是太医院院判,跟外头的游医一样愚蠢,没有半点本事,连我儿都救不了!”
  
  秦氏急的口不择言,没了往日贵夫人该有的体面端庄,
  
  她的儿子若是没了,齐青云后院那些妾室庶子们还不骑到她头上来,
  
  老夫人本来就对她只生了一个嫡子不满,加上怀安又遭了难,身子不好,
  
  若不是太后念著恩情照拂著,老夫人定要挑几个庶子记到她名下来,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那群贱人生的孩子怎配记到她名下!
  
  许院判愣在当场,脸色涨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熬了这多年,好歹是个有品级的院判,医术在太医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如今被一个妇人指著鼻子骂庸医,实在让他难堪又气恼,
  
  “齐夫人,恕老夫直言,大公子若执意不按老夫说的保养身子,就算神医在世也救不了他的命!”
  
  言下之意,他自己作死,谁都救不了!
  
  秦氏怒道,“我儿是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子,娘娘疼宠多年,你若救不回来,这院判你也别想做了!”
  
  秦氏这是威胁仗势欺人了。
  
  “夫人既觉得老夫是庸医,老夫这就回宫,向太后娘娘禀明情况,今后便不再为令郎看诊了,齐夫人另请高明吧!”
  
  “至于院判的职位,老夫年事已高,心力不足,也确实该退下来,让更有能力的年轻人去坐了。”
  
  “告辞!”
  
  话落,许院判提上自己的药箱,脚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一路走出青竹院,他这才狠狠舒了口气,
  
  本来在宫中当差就是脑袋系脖子上,随时都有掉的风险,时刻要谨言慎行,没想到出了宫还是一样,
  
  对于权力顶峰的人来说,要他们的命不过一句话的事,先帝仁善,在的时候还好点,太后执政之后日子可太难了。
  
  许院判只觉心累无比,生出了告老还乡的念头。
  
  屋内,
  
  秦氏气恼极了,脸色铁青,眸底像是要喷出火来,自踏进青竹院开始她这心就没放下去过,
  
  许院判不给面子的走了,更是让她觉得颜面尽失。
  
  屋内众人噤若寒蝉,没人敢吭声,全都缩著脖子。
  
  半晌,秦氏猛地朝角落看去,“张府医,我儿为何还不醒!”
  
  张府医身子一抖,暗道一声倒霉,
  
  他走上前来,仔细查看了齐怀安的状况后道,“夫人,诚如院判大人所说,公子的身子确实……”
  
  秦氏厉声喝问,“我问你我儿为何不醒!”
  
  张府医暗暗叫苦,明白秦氏如今正在气头上,他就算说得再多都是错的,
  
  许院判好歹是有品阶的官身,能硬气的走出齐府大门,他这样的白身可不敢。
  
  张府医弓下去的身子又朝下弯了弯,
  
  “许院判施了针,公子暂时无事,只是公子气血亏虚,需得缓上一缓,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听到齐怀安暂时没事,会醒过来,秦氏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许院判说的他儿子活不过三个月的话又让她提起了心。
  
  “我儿若是治不好,你这个府医就别做了,你一家子也别想再走从医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