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破阵子,大师姐呆听峰下百剑震鸣。一时间人声鼎沸,大惊失措,弟子们的佩剑在鞘中振颤感应,为她的剑心所驱,呼之欲出。
  
  
  弟子们最讶异的莫过于,仅仅筑基,她便有统御万剑的锋锐剑心。以往的速胜之战,从未见她动过如此大手笔,筑基强者,恐怖如斯。万剑齐鸣,似为大师姐喝彩助阵,而那些石兰派的乐队,一时间休鼓停弦,无一人敢言。
  
  
  弓满,箭离。大师姐一声令下,峰下数百飞剑自四面倒雨飞来,剑气压境,密布天穹,专属于大师姐的黑云压城。无数飞剑锋芒毕露,将二人围在中心,剑潮龙卷。
  
  
  “攻守易形,石小贼,今日我借这一峰剑与你一战,你可敢接。”
  
  
  “不过是些许破铜烂铁,你不会也以为,这些无气之剑可斩我?”
  
  
  说话间,红衫小石兰周身的几柄剑略显黯淡,剑中灵气迟钝难行。她手上那柄也开始变沉,于是小石兰咬牙切齿,对着剑低骂道:破剑。
  
  
  “没有废物的剑器,只有废物的剑修。玩不起你就赶紧回家。”
  
  
  小石兰弃剑,右手一个弹指,一道真火照面激射而去。大师姐青袖一挥,十数把剑自剑气长河中分支而出,如小溪分流,如蛇蜿蜒,对上那道真火。一阵焦味,铿锵碰撞,这十数剑烧得焦黑,俨然废铁。
  
  
  “果然你这小妮子还是玩火的好。今日我投降,算我输好不?”大师姐想,要是真打,这些剑可不长眼;要是假打,这些剑迟早烧完。
  
  
  “投降?那你便身败名裂,想好了?”小石兰停手,愣愣下看,一眼睁大一眼眨小,一个狐疑之色。
  
  
  “哪有身败名裂。若我真心要第一,就不必在意他人眼光;若我只是说要第一,他人眼光不也只是说说。”
  
  
  “可可可…”
  
  
  “怎了,要吐痰?”
  
  
  “要吐气,扬眉吐气!”
  
  
  “真的不全说,说的不全真。格物致知,知真知假,中庸哦。”
  
  
  说着师姐提剑,低眉一笑,隔空敲头相谑。
  
  
  听得小石兰一愣,木木地抬手撤剑,缓缓落到桃夭院,红衣翩跹飘举,短小人儿。小人儿一低头,头上扎得飒爽的高马尾反倒翘起了。
  
  
  大师姐也松了全身,撤剑峰下,把焦黑的十几柄废铁也杂着扔进去。小石兰在师姐面前只有胸高,师姐见其垂头后更显矮,就用手抓拢小石兰略散的高马尾,拔了两下。
  
  
  弟子们则在峰下,在一地横七竖八的剑林中昏头昏脑找自己的剑。有人抱着一截黑铁以头抢地。
  
  
  小石兰直接软趴趴跪坐在地,红衫软如流水。她双手捧脸,拉出哭腔:“我输了!这是什剑法啊!”
  
  
  “想学啊,我教你。”大师姐弯腰,手放在小石兰头上,手指将她那高马尾盘逗得分叉。
  
  
  小石兰停哭,半放下一只手掌,两掌间漏缝,一只大眼水灵,藏于缝后偷偷观察大师姐。大师姐保持一个标准微笑。
  
  
  “师父在上!”小石兰低眉闭眼,双手合十,正欲拜,被师姐拎着后衣领拔地而起。悬空的小石兰依旧保持闭眼合掌,不过就是瑟瑟地缩成红红一团。
  
  
  “你这是什鬼礼节?”
  
  
  “师姐,我太想进步了!”
  
  
  “女孩,你不是很会玩火嘛,我太上峰正好缺个砍柴烧饭的能手,你能不能干?有编制的,小师妹。”
  
  
  “烧饭小师妹,好,我要来!”
  
  
  说着大师姐便将四肢如蜷虫扒拉的小师妹放在地上。小师妹一着力,就飞来黏上大师姐,一把搂紧师姐细腰,小脸埋进师姐浅雅青衣,蹭蹭嗅嗅。
  
  
  “大师姐,你比我爹香多了。”
  
  
  见没有继续打架的动静,大多寻到佩剑的弟子就开始议论此番胜负。石兰派则说小石兰屹立不倒气势制胜,一雪前耻;怂派则说大师姐收手了,乃君子成人之美的高举。一日之间,舆论浩浩荡荡传遍山上,一个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十四岁金丹天才,一个是前不见古人的筑基境大成通明剑心。
  
  
  阴云与人群同散,已是下午。
  
  
  “你咋给她加油?”蓝道衣挠头问,愁眉苦脸地看头二女卿卿我我。
  
  
  “她可是大师姐,赴汤蹈火啊哥!”
  
  
  “嗯?怎你一口一个大师姐?”
  
  
  “我是大师姐的师弟呗。”
  
  
  “我去,你你你…”蓝道衣扬首间,风吹先袂飘飘举,更惨其愁容。他一副负手远虑之色,目光游移于阿草全身。“你居然是那太上老头的弟子,奇哉怪哉。”
  
  
  “世人皆知,那太上峰大师姐是隐世大才。你又可知,太上峰的那二师兄,更是隐姓埋名的绝顶。其和光同尘,无功无名,天资气概绝不输那天才金丹小石兰。”
  
  
  “如你这等资质平平,初来乍到,不好好巴吉他,怎会有出来混的背景?”
  
  
  “二师兄?为何在峰上未曾听过。”
  
  
  “那二师兄快意潇洒,仗剑江湖,乃是世间第一等奇男子…自然不会久困于区区穷山之上…”蓝道衣开始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气势纵横起来。
  
  
  阿草越听越感觉不对,这人似乎不正常,如有龙阳之好,不可与之近。
  
  
  “停停停,仙长,她们没打了,要来院中作客否?”
  
  
  蓝道衣少年立刻没了话唠之迹,无言肃然,完全是老成之态,加之身材修长,面色温润,俨然不语高人。顺便是一袖藏后,一袖负前,仙风道骨。
  
  
  他伸袖向前,对阿草曰:请。
  
  
  阿草不明所以,也伸手,答之曰:请。
  
  
  阿草来到门前,搬起倒塌的木院门靠在掉色白墙上,竟然感觉自身力气涨上不少,似有气醇然于心胸。
  
  
  阿草跨门而入,顿时一惊,院上上下下破缸碎瓦,满目萧然。大师姐在一处倒塌檐下手拨断墙,把她平时养的盆栽花草自废墟翻出,盆碎了就白手握泥团。
  
  
  那红衫女孩则拿着比自己还高一截的扫帚,两步就卡顿般生疏地扫庭院。
  
  
  “哟,天下第二天才怎沦落到寄人篱下,扫屋子了?”蓝道衣后脚入门,声线细细,话是谑笑,声音却清正不苟。
  
  
  听到这声音,小石兰一个直腰,连脚带裙往扫帚一踢,扫帚在手上翻转半圈,首尾换位。最后手掌止力,往地上用力一拄,小石兰昂首挺胸,一手扶腰,睥睨院门。这高高扫帚倒拄,宛然一柄巨重的偃月关刀。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老二,你还知道回来?小师妹,今日大添碗筷,好饭好菜好生备上。”
  
  
  石兰弃兵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