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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朝一百八十九年,天元九年。
随着白帝城被野草军攻破,守城的主将李巡自焚,历时六年零三个月的蜀州之乱终于宣告结束。
整个西南三百万疆域尽归野草军所有。
九月九日这天,野草军最高统帅燕逢辰宣布登基。
国号为劲,建元永乐,定都白帝城。
燕逢辰是为永乐帝,白帝城易名永乐城。
寓意:永履和乐,与天亡极。
大赦天下。
永乐城整整十日不宵禁,人们彻夜狂欢,通宵达旦,一派热闹繁荣景象。
其中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烟花柳巷。
战士们打了几年的仗,这一放松下来,攒的饷钱全都洒在女人身上了。
北城一家偏僻的客栈内,方生与雷家三口人坐在一起。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这显得格外安静。
从老鸦村出来后,三人随着流民一起涌入永乐城,到此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与之前的白帝城不同,守城的士兵没有为难流民,方生因此对草军好感倍增。
雷玉真道:“钱也快花光了,这下去不是办法。”
“得想个来钱的主意才行。”
方生摸了摸头,看着一脸哀怨的雷玉真,有心调侃转移愁思,道:“四娘,我记得你说过我家在这,咱们住在这许多天了,为何不肯带我去见见家人?”
雷玉真啊了一声,显得有些慌乱,“我去看过了,你家都搬空了,估计是跟着朝廷的败兵一起退到江北了。”
永乐城即曾经的白帝城,北去三十有一条大江,名为天门江,算是中州与蜀州的分界线。
江北再去三十有一座城,望城,又名天门城。
所谓的江北便是天门江以北。
雷五喝着茶,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似乎很乐意看见雷玉真窘迫。
雷玉真暗瞪了他一眼。
说来,直到现在这对假夫妻还没有过肌肤之亲,这些天两个大男人睡地板,雷玉真与雷海洋睡在床上。
方生不管雷玉真心怎想,他只知道自己目前还挺享受现在的状况。
真跟雷玉真睡在一张床上,窘迫的反倒是自己。
“不如参军吧!”雷五突发奇想。
这个想法方生已经琢磨过,如果能顺利加入野草军,凭着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混个一官半职应该没问题。
甚至幻想着一战成名,得到燕逢辰赏识,再然后要完成觉道的重托也就轻松多了,包括寻找家人。
想法是挺美好的,但是方生很清楚,真正落实起来不啻于水中捞月。
不过既然雷五有着同样的想法,多个人多个照应,方生自然欣然同意。
“你脑子长蛆虫了?”雷玉真当场驳斥雷五,“给我好好想个营生的法子,当什丘八,不嫌命短!”
雷五道:“这世道还营什生,仗一打响,人就跟蝼蚁一样四处逃跑,老子可受不了那窝囊气!”
“要去你自己去,不许拉上阿生!”
方生当然知道兵凶战危的道理,放在以前他唯恐避之不及,而现在不一样了。
真到了战场上,不敢说以一敌十,自保绰绰有余。
关键是他答应了觉道,如果因为未知的凶险就要放弃,那还谈什尽力?
干脆只听天命算了。
“四娘,我意已决,你也见识过我的身手,不会有事的。”
“而且是我跟老五两个一起,你放宽心吧。”
提起身手,方生见雷家姐弟欲言又止,他心如明镜,知道那代表了自己的过去,而雷玉真最不想自己忆起过去。
雷五估计是念及老姐的不容易,也就避而不谈。
还是那样,他们不问,方生索性就一直装傻充楞下去。
雷玉真道:“那我跟海洋怎办?”
雷五望着一女一小沉吟片刻,把钱袋翻出来,往桌子上一倒。
叮铃啷,几百枚铜钱落在上面。
老五捡了五十枚,分了一半给方生,然后对雷玉真说道:“剩下的钱你拿着,跟海洋到附近看看有没有赁屋,我跟他到北城大门的募兵处碰碰运气。”
雷玉真伸手在钱堆上摸了摸,道:“这些钱顶多也就够赁一个月,毕竟还要算上吃的用的。”
新朝建立,越钱暂时还能用,只是贬值很快,在望城两文钱能买到一个鸡蛋,但在一江之隔的永乐城至少要花上五文。
燕逢辰已经下了诏书,很快就会有新的铜钱流入民间,要民众在年前把自家的铜钱兑换成交子,否则过期就作废。
交子是劲廷所印的纸币,在新铜钱出来之前用来过度易市。
其最低面额为五百文,但要用一千文旧铜钱来兑换。
所以如果用旧钱买东西,往往要花费超过实际价格的一倍还要多点。
这是接受新朝廷必然的代价。
方生早就知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道理,如今切身经历了一回,才感刻骨铭心。
“一个月够了,这钱一天比一天不值钱,早用早省心。”
“好吧,那你们要点回来。”
打定主意后,方生与雷五就先行离开。
刚走出门,方生定了定,目光投向对面的房门。
房门另一边,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极高大的人坐在桌边,面貌被斗篷遮住,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红润饱满的嘴唇。
纤长的手指缓缓拿起茶杯,轻轻呷上一口,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动人的笑意。
脚步声远去。
茶杯放下,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似乎是在配合脚步声一样。
敲到第五十三下,敲门声响起。
“谁?”斗篷人问,声音低沉,似女又像男。
“客官,你点的吓煞人香到了。”声音尖声尖气。
斗篷人微笑起身,弓著身子来到门后,以免脑袋碰到屋顶。
房门打开,却是一脸戒备的方生。
见对方伸出手来,方生犹豫了一下,不知怎想的,把手递了过去。
两只手刚刚触碰到一起,一股大力传到方生手上,整个人被猛地拉进屋中。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主人,奴想死你了!”
斗篷人翻下斗篷,貌若桃花,正是桃花。
方生个子不矮,按照他的估计,应该是一米七五往上,套上鞋子将近一米八,然而头顶也只是堪堪够到桃花的胸前。
此时被桃花紧紧抱着,整个脸部陷入软玉温香中,几乎透不过气来。
“唔……唔……”
桃花不仅个头高大,一对花房也是傲绝天下的存在,方生的整个脑袋都快陷进去了。
使出了全身力气方才挣脱开来。
看他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的,桃花不禁扑哧一笑。
方生心暗恨:算上前世,从小到大也没被一个女人这样欺负过!
“你跟踪我做什?”
桃花反问:“天底下哪有奴不跟着主人的?”
“少来这套,我什时候承认过!”
“主人你……”桃花哽咽,眼泪说下就下,那双勾人的大眼睛流下的泪水好比珍珠,晶莹剔透。
方生见不得女人哭,但他明白眼前的女人绝非一般的女人,甚至可以说不是女人,因此便无动于衷,冷笑着看她表演。
果然就见她带着泪水威胁地说道:“主人不要奴,奴就杀了雷家三口!”
“哼,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说吧,你到底想怎样才肯罢手?”
桃花道:“不想怎样,只想跟着主人一辈子。”
怕方生不相信,接着说道:“真想怎样,以主人目前的实力,怕是拦不住奴。”
这话不假,方生虽然不清楚自己的实力界限,但本能告诉他,桃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这种本能给方生的感觉就像小学生对上初中生,初中生碰上高中生。
先不论身体素质如何,仅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我什实力,你什实力?”
“主人人元阶段,奴地元阶段。”
“你既然比我强,为何苦苦逼我当你主人?”
“这个嘛……”
桃花正要说出缘由,方生听到外边街道上传来了雷五不耐烦的叫声,“有完没完,掉到粪坑了!”
便道:“晚上再来找你!”
“好的呢,奴就跪在这等著主子临幸。”
一脸欢颜,竟真的跪了下来。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方生丢下一个嫌弃的眼神,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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