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这时，一个极为不和谐的声音从人群中冒出。
陆千凡捂著耳朵好不容易从人群面挤出来，走到王简面前。
众人的怪叫不仅吵着她耳朵，还吵得脑袋嗡嗡响。
“你是……”王简上下打量了陆千凡一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陆千凡师姐吗？啊啊，我听说过你的事情，我明白了，你是想亲手了结这只妖对吧？”
陆千凡低头看了看小妖，然后问道：“这小妖做了什？”
“做了什？嗯……谁知道它要干什呢。不过仅仅闯入苍水宗这一项就足以让它死的万劫不复了。”
“你们在哪找到他的？”
“演武场旁边……诺，就在那边的草堆面。”
王简拿着剑，用剑尖指了个指那个草堆。
陆千凡看去，就在不远处有个凌乱的草堆，四周还散落着一些星星散散的血迹。
很显然，这只妖被他们发现后遭到了一些十分恶劣的对待。
陆千凡莫名有一些生气：“也就是说，它其实根本没有做什坏事，对吧？”
“哎，师姐你这话什意思！这些妖族魔族的没一个好东西，早该清理干净了。别看它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不定他手上就沾了好几条人命呢，这种肮脏的东西到哪都是肮脏的。”
陆千凡摇了摇头：“你看仔细了，这只是一个连化形都不完全的妖族小妖，就算是对普通人都不能造成威胁。”
“，”王简轻蔑一笑，也不再做出那份义正言辞的模样了，“陆千凡师姐，赶紧走吧，不要把你的懦弱无能的圣母心传染给别人啊。你这幅样子对得起那些死于非命的陆氏族人吗？”
陆千凡顿时浑身一颤，她看了看瑟瑟发抖小妖又看了看气宇轩昂的王简，道：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敢说没有妖族的参与当年的屠杀？陆千凡师姐这也太自私了吧，因为仇家是魔族，就无视别人对妖族的恨。是忘记了千年前的大战中人族的凄惨？还是说自己不敢与魔族为敌，就想要包庇这个牲畜？”
“我不是这个意思，妖族是妖族，但他们并不是……”
但他们并不是生来就有罪。
大战之下，的确有一部分妖族参加了魔族的屠杀。但这些什都做不了的小妖不也是屠杀的受害者吗？
可是，人确实是一个情感的生物，她对于妖族恨意真的可以在这个小妖身上完全免除吗。
陆千凡有些犹豫，她再次看向小妖。
此刻，小妖露出一只眼睛正看向陆千凡。那是多无助，多恐惧的眼神啊。
就像是一只落入天敌，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嘶哑的声音甚至难以呼救，最终只能接受自己逃生无望的幼鸟一般。
有那一瞬间，陆千凡好像回到了七年前那个飘散这薄雾的树林，血液的味道，嬉笑的杀意……
只不过自己变成了旁观者，那个待宰的猎物换成了别人。
王简借此机会大声问道：“大伙们，你们觉得这只妖该不该杀？”
“胆敢对苍水宗不敬，就是该死。”
“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该活着。
“降妖除魔，以正天道。”
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像是找到了一个口号。
“降妖除魔，以正天道。”
“降妖除魔，以正天道！”
围观者接连不断地重复高呼著这句话，热情高涨到就连陆千凡都感到毛骨悚然。
王简心满意足地看向陆千凡，眉毛高高扬起，像是炫耀似地说到：“陆千凡师姐啊，你对我们人族的仇敌如此心软，不会是有什缘由吧。听说前不久，你还闯入禁地……”
“你们在干什？！”
此时，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高呼。
王简也被吓了一跳，和众人一同看去。
只见人群后面不知何时站了个面色微愠二长老，而二长老的身边站一个眼生的年轻人。
大家对于大长老的恼怒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二长老平日很少露出这般神情。
那个和蔼可亲的二长老看多了，这幅模样的二长老……实在是有些令人心发毛。
“二长老。”
“二长老好。”
众人感到有些不妙，立刻给两人让出一条路。
羽执和陌曾一前一后穿过人群走到了陆千凡和王简面前。
陆千凡和王简见状也只好将刚刚那针锋相对的气势收敛一些。
陌曾先是注意到了陆千凡十分炽热的目光，接着看到了王简手中的明晃晃的剑。在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最后，陌曾的目光落在树脚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妖身上。
妖？
这个时候竟然有妖？
没等陆千凡和王简说明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陌曾便直接就走到小妖身边，随即蹲下细细查看。
见陌曾走地急，陆千凡担心小妖的安全，本来想阻拦一下。
可陌曾的身法奇快，陆千凡那一手的阻拦瞬间被陌曾躲开了。甚至还没等陆千凡反应过来，陌曾就已经蹲在小妖的身边。
羽执捋了捋胡子旁边的头发，神色稍稍温和一点，问道：“这出什事了？”
陆千凡刚想开口，王简立刻凑上去将如何发现了一只妖将要维护正道，陆千凡又是如何突然闯入要袒护魔族的事情讲了一遍。
“嗯嗯，我知道了。”
羽执点点头，随后看向陌曾道：“那妖怎样了？”
陌曾的手指在妖的身上轻轻划过，嘴中还轻轻说着什。
小妖似乎没有那害怕了，抬起头将身体舒展开一些。
片刻后，陌曾才站起来说道：“伤口二十八处，较严重的有六处，左腿和右手骨折，内脏有损。妖族生命力顽强，但……我毕竟不是医者，治不了。”
羽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口说道：“伤得不轻啊……”
王简一听，瞬间变了脸色道：“等等，等等！二长老，您这是什意思？为什要看它的伤势，难道真的还要给这妖治疗吗？妖族屠戮人族诸多，势不两立，见者可诛啊！”
陆千凡反驳道：“这只是一个妖力微薄甚至连化形都不能完全的妖族孩童。千年前那场大战，妖族部落四散，不少妖族过着世世代代藏匿的生活，它们很多也是受害者。你要让这个孩子为那些仇恨付出代价，是不是太荒谬了一些？”
“住口，你这个可笑的陆氏遗孤！别把自己没有本事报仇说成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全都该死，妖族做的事情就应该妖族自己负责，我们人族就应该向他们索命，你再这样别怪我不顾同门情意！”
王简越说越激动，居然提剑向陆千凡劈来。
那近的距离，陆千凡根本没有防备。或者说陆千凡根本没有想到身为同门的王简会将剑劈向自己。
陆千凡的目光瞟向周围围观的人，他们正在看热闹的兴头上，都挤得很近。
此剑估计很难躲开，即便是躲开了，他的剑势如此凶猛，恐怕也会伤及围观的人……
在剑落在陆千凡头上的一瞬间，陆千凡还没来得及拔剑试着阻挡，一道身影挡在了陆千凡前面。
那个有些瘦削的背影遮住了半片的阳光，青色的衣带飘扬，墨色的发丝在风中微微有些凌乱。
是陌曾，那个似乎什都不关心的客卿……
不对啊，他明明没有修为啊，怎敢站到我前面的……而且，为什要站出来帮我抵挡，我们甚至算不上认识。
陌曾侧挡王简的锋芒，随即迅速抓住剑柄，反拧王简的手腕。
王简疼得嗷嗷叫，手也瞬间没了握剑的力气。
剑从他手中脱离，陌曾立刻将剑接下，执剑退到一边。
整套动作简单快捷又不失风度，而这一切居然仅仅只用了半息。
“你，你干什啊！”
才反应过来王简吃痛握住手腕，气急败坏地朝陌曾怒吼。
听见声音，陌曾的看向王简的眼神一如往常，甚至多了几分怜悯，他缓缓开口道:
“几千年前，人还不会使用剑术，一切都武器都不过铁器。人开始修习剑术，是因为有了贪欲和执念，剑因此成为斩杀和宣战的凶器。
可如今，剑为利器，为斩邪祟正心性才能御使。心存恶意，将剑指向同门者，不配执剑。”
陌曾的话冰冷地有些可怕，可完全听不出一丝生气或者其他的情感。
在戒律堂宣读宗规的弟子可能都比他这番话要激昂一些。
陌曾的双眸自上而下地看着王简。
那是一种真正的杀意。
明明陌曾还没有真正做什，王简就已经感觉自己的咽喉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难以呼吸，双手双腿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陆千凡此刻站在陌曾身边，能明显感觉陌曾身上的气息变化。
已经完全不是前几日那副慵懒放纵的，甚至比初见时的冷漠更加。
说起来，和陌曾接触了一个多月倒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幅模样。
之前明明怎骚扰陌曾，或是有些争吵，他都只是嘟嘟囔囔地抱怨几句或者直接装睡不作理睬……
他明明看起来对什都漠不关心，原来如此厌恶将剑刃指向同门的人吗。
啊，对了。
陆千凡突然又想起了什：
在封刃阁的时候我好像拿剑指着他了，还架到他脖子上了…
“希望，他不是个记仇的人。”
有一瞬间陆千凡感觉自己要完蛋了。
她连忙偷偷看了一眼陌曾的表情，然后开始努力回响起那时候陌曾神情，还试图想起这几日还做了什过分的事情。
事实上陆千凡根本不用慌张。
也许是陆千凡自己也不记得了，那日她将剑指向陌曾的时候，陌曾只是满眼无奈地说了一句：
“剑不错”。
王简自知不能与陌曾为敌，便靠到羽执身边哭诉道：
“二长老，那可是妖族，擅闯苍水宗，图谋不轨。我真的只是想要铲除妖邪，匡扶正道。可他们，他们两个都在维护妖族，他们信誓旦旦地讲什恩怨情仇，这不就是对人族的叛变吗。二长老，您快下令将他们两个叛徒缉拿……”
“够了，”羽执打断道：“你在胡说什，这两人一个是苍水宗的客卿陌曾一个三长老的大弟子陆千凡。倒是你，王简，收起你那副嘴脸，我苍水宗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同门相残。”
“不，不是，我没有。刚才那是因为这个家伙满嘴谎言……”
“此次作为警告，若有下次直接交由大长老处置。”羽执严肃地说到。
听到“大长老”这个词，众人不禁都打了个寒颤。
“是……是。”
王简瞬间和焉了的菜花一般，垂下来头，脸上再无刚才的气势。
听见二长老的话，陌曾也走上前来，十分配合地将剑交还给王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