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登斯楼也 > 第三章汤粥酒醋
  人影消失在了尽头,同行的两人在一恍神后,又端坐回了马车之上。
  
  
  赶车的马夫还在前头哼著家乡的歌谣,用手打着拍子。
  
  
  “师傅”,琥珀般的眼睛泛著光泽,“咱们的钱没了!”
  
  
  少女的声音将方言的思绪拉了回来:“你不要着急,你再找找看。”
  
  
  陈小粥带着疑惑,又是一顿翻找——钱袋出现在了它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好奇怪,刚刚明明怎也找不到的。”
  
  
  还没等方言反应这到底是不是在询问,只见对面低下了头,攥紧了钱袋,打气式地和自己说了句什。
  
  
  车厢不大,所谓的小声嘀咕自然也没有小声一说。
  
  
  “还好还好,这样师傅就跑不了了。”
  
  
  每一个字方言都听的清楚。
  
  
  别问,问就是方言同志没钱被包养了。
  
  
  故事回到几天前,喝完粥的他擦把嘴就想走,女孩眼看软磨不行,就狮子大开口,要他把粥钱付了,还有什床铺费,过夜费,打包费,乱七八糟的词都一拥而上。
  
  
  他当然是不答应的,随便扯了几个律法,就把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了。后来才知道,陈小粥不是因为怕什官司衙门,是她根本没听过这些词,一时脑子没转过来。
  
  
  反正那天早上,方言就这自信离场,想着山水不相会。结果没过几个时辰,形式就彻底反转了。
  
  
  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个顺路回家的车夫,但人家说了,路他是熟,自个儿回和领人回那又是两回事,好歹要收个向导的费用。
  
  
  毕竟一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蛾子,就光吃住啥的也要花不少的心力,萍水相逢的,开的也只是混口饭吃的价钱。
  
  
  然而,即使是这样,方言也负担不起,就连这两天的饭钱,还是四处打杂勉强解决的。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建功立业的第一步就流产了。
  
  
  说起来还是得怪该死的万卷楼,关了自己十年,好不容易过关了,就发了块意义不明的令牌,然后就下山自生自灭了。
  
  
  没经过社会拷打的方言,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新世界,更是两眼一抹黑。
  
  
  就在他心灰意冷,决定先打会工凑点钱再开始计划的时候,陈小粥天神降临,三下五除二把钱付了个干净,还担心方言这副身子骨吃不住路途绵长,特意买了辆上好的马车和匹脚力极佳的马。
  
  
  不得不承认,看着她一掷千金的样子,方言动心了,咳咳,动了收了这个便宜徒弟的心。
  
  
  “你到底是为什,这想让我做你师傅?”
  
  
  方言一直不明白,寻思著自己也没看上去高明的地方吧。
  
  
  “直觉。”抬起头的小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真要说的话,那就是师傅身上的王霸之气”,说完又低下了头,自言自语道,“其实是像师傅这种又穷又废的人,心却藏着很多事情,至少有一件事是真本事吧。”
  
  
  拜托,真的没有人提醒过她,心想的话其实是不用说出来的。
  
  
  方言强忍住想吐槽的心:“你真是这想的?”
  
  
  “千真万确!骗你是小狗!”小粥又抬起了头,呲著大牙就冲他笑。
  
  
  方言没有再追问,因为他紧接着就听到对面低头试探著的两声“汪汪”声。
  
  
  场面一度很尴尬,让他都忘了自己本来是要给她解释刚刚发生了什。
  
  
  算了,狗狗的记忆只有两分钟,方言摇摇头,表示不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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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小姐。”车夫掀开了门帘,毕恭毕敬地向陈小粥请示。
  
  
  方言迫不及待地下车,他得下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缓一缓。
  
  
  陈小粥也不矫情,拒绝了车夫的搀扶,一跳便下了车。
  
  
  “小姐你们是要去哪?”
  
  
  “不知道,我只是跟着他。”目光看向走在前面的方言,敲敲踢踢地不知道在干什。
  
  
  “那...”,车夫显得有些迟疑,挠了挠头,“我叫马良,过城门了往西再走一地就是我的家了,你们要是有空,或者遇到什麻烦了,就来找我。”
  
  
  “好的。”简单的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他显得很懊恼,却少了点胆量,只能默默加快了脚步。
  
  
  “等一下。”
  
  
  “什!”带着欣喜回头,却只等到陈小粥淡淡地一句:
  
  
  “我和他都不会驾马,马车送你了。”
  
  
  马良眼的光又暗淡了下去,“嗯”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去牵马了。
  
  
  这一路上,对方献的殷勤,她不是没注意到,自己看着是傻,实际上聪明着呢。
  
  
  三叔说过自己生了张好皮囊,要小心男人,小叔也说过情爱乃世之毒药,一点也沾染不得。
  
  
  不过还是很新奇,在家的时候可没人胆子这大,上一个在背后嚼她舌根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师傅!”视线中突然没了方言的身影,陈小粥快步往前赶了几步,在城门旁发现了蹲著的男人。
  
  
  果然是耽误事,差点把师傅丢了。
  
  
  凑近一看,微微隆起的小土堆,围着一圈碎石,插著个木制的牌子,上面用红字写着“暮州”。
  
  
  “聊完了?”方言拍拍屁股,“那就进城吧。”
  
  
  “师傅你还没说千迢迢的来这是干嘛呢?”
  
  
  “找一个人。”“谁啊?”
  
  
  “我徒弟,白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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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风至,白露生,寒蝉鸣。
  
  
  立秋初过,孩童和同样着急的青黄梧桐敞着怀,在洛河畔嬉笑打闹。
  
  
  不起眼的一处岸边,“洛河停”的酒旗一改平日的冷淡,卖力地招呼著客人。
  
  
  老板这两天也奇怪,虽说自家的小店在街坊邻居也算是小有名气,不然也不会从光卖酒拓展成了吃住一体。
  
  
  但是最近这陌生面孔着实有点多啊,四五张桌子都安排不下,老主顾们来了都没地方落脚了。
  
  
  打听过后似乎沿河几家都有这样的情况,说是来参加几天后的中元庆典,放河灯祈福也是这的老习俗了。
  
  
  和往常一样扶烂醉的客人回厢房后,他边收拾碗筷,边等待妻子把温好的药汤端来。
  
  
  “师傅你确定是在这一带吗?”
  
  
  “按理来说不会错的。”
  
  
  “可是我们已经从那头走到这头了,除了梦那几个馒头,我连口水都没喝上。”
  
  
  被门口似乎师徒俩的议论声吸引了注意,余光悄悄瞟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
  
  
  “师傅,你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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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嘘寒问暖,师慈徒孝后,三人都是落座。
  
  
  “这位是?”
  
  
  从刚刚师徒相认开始,陈小粥就在一旁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
  
  
  方言聪明的脑瓜子一转,立马明白了其中的症结,招呼徒弟过来,在耳边叮嘱了几句。
  
  
  白清河很快进了后厨又出来,手多了一袋银两。
  
  
  方言接过后,把钱袋递向左手边:“姑娘,这一路多谢你的帮助,这是欠你的钱。另外,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欠你一个人情。”
  
  
  “除了收徒,什都可以。”
  
  
  空气在此刻陷入沉寂,陈小粥还是一副僵住了的样子,一动不动。
  
  
  她猛然起身,抢过钱袋,夺门而出。
  
  
  白清河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师傅,你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太冰冷了。”
  
  
  “做不到的事情,还是说的明白点好。”
  
  
  方言的右手按压着左手的骨节,若有所思:“不说我了,你这些年怎样?”
  
  
  “挺好的,你看这家小酒肆,就是我和我内人一砖一瓦拾掇起来的。”
  
  
  “对了,说起来,若若,有客人来了,你出来招呼一下。”
  
  
  脚步声逐渐清晰,一袭蓝裙出现在了视线中。
  
  
  对于劳动人民惯穿衣裤的情况来说,这种打扮很少见,倒衬得她的眸子多了分柔弱和楚楚动人。
  
  
  “这就是我的妻子,孟若,这是我的师傅,方言。”
  
  
  “你倒算是得偿所愿了。”方言看了眼女子,微笑着说道。
  
  
  白清河嘿嘿一笑,任由孟若牵着他的衣角。
  
  
  “她有点怕生,没事的,师傅是自家人,你去挑坛过节用的酒,温酒好了,我和师傅喝上一喝。”
  
  
  就这一转身的空当,大门被狠狠地砸在墙上,陈小粥去而复返。
  
  
  依旧是铁青著一张脸,她把刚拿到的钱袋往桌上一甩:“开房!”
  
  
  “不好意思,最近厢房实在是没有空缺了。”这倒不是谎话,只是顶着一张要吃人的脸,还是有点怵的慌。
  
  
  “那他住哪?”小粥用手一指方言,“我问你他住哪!”
  
  
  “我不住这。”平淡的话语间,左手的骨节已经被捏的通红了。
  
  
  两人就这大眼瞪小眼。
  
  
  突然,“呕”,她的身子往前一仰。
  
  
  酒气瞬间充盈了整个屋子。
  
  
  两夫妻不约而同吸了吸鼻子,“坏了,天子笑!她从哪...”白清河惊呼出了声,孟若则是快步走向了藏酒的地方。
  
  
  很快他们就发现,酒窖口一片狼藉,还没来得及搬进去的酒坛子散落一地。
  
  
  一如现在的方言同志,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