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绿衣少女跟在卖糖葫芦的阿伯身边，馋得眼冒金光，一旁的玄衣少年见状眼神警告，哪晓得她根本不看他一眼，只得上前一把拎起女孩的衣领，几个行人穿体而过，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动作。
转眼间，女孩又扒在饰品摊子边不肯挪步，沈将沅凑过打量了下摊子上摆的发簪：“喜欢？”
“挺好看的。”月不离指著一直缀著青玉的蝶形簪子，眼闪著光。
沈将沅笑了笑，拉着她去追张案：“回头给你打个真的。”
两人穿行人群中，华灯初上，一切都是那样美好：“阿书，当初你没陪我看的京城夜景今日总算是补上了。”沈将沅望着月不离的侧颜想着。
张案在姚窈走后就收了摊子，他从江州来，得去找江州会馆。
他几经辗转，问了好几次路才找到江州会馆，出示了路引后便被引到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其余两间厢房都掌著灯，看着都住了人，只剩下了西边的厢房还空着，张案就带着自己的行李住了进去。
张案刚收拾妥帖，正欲拿书温习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他去开了门，是穿着一个长相稍有些圆润可爱的公子，穿着织金锦云纹圆领袍，腰间系著缀有玉石的宫绦，外边还披着刻丝水纹素锦披风。
梁以御来江州会馆有些时日了，他日日被一同前来的堂兄耳提面命，迫不得已挑灯夜读，这些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他支著耳朵好不容易听见门外有动静，于是找了百种理由终于让堂兄放自己休息一会，就著这个功夫，他便偷溜出来敲响了西厢房的门。
门一开，梁以御就先行作揖，然后大踏步走了进去，转身关门动作一气成。张案还没反应过来，这位公子就已经站在了房内。
“在下梁以御，江州荔园人士。”梁以御笑地一边拉着张案坐下，一边从怀掏出各式各样的糕点。
“在下张案，江州丹越人士。”张案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梁兄深夜造访，是有什事吗？”
“那倒也是没什事。”梁以御撚起一块糕点就往嘴塞，声音也被堵得含糊不清，“就是张兄初次来到京城，我们都是老乡，我过来打个招呼，以后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断瞄向窗外，像是在躲什人，手还不停往张案手塞糕点。
“还是梁兄想得周到。”张案捏着手精致的糕点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在他真挚的眼神下轻咬了一口。
张案从没吃过这好吃的糕点，香甜不腻，入口即化，纵使他口腹之欲不强，也不得不感叹确实美味。
“这是糯米凉糕，我最喜欢的糕点。”梁以御像只小仓鼠一样鼓著腮帮，“好吃吧！”
张案见他笑得天真，也从自己的行装翻找处一个小布包，边包着细长细长的糕点，张案把它拿了出来递给了梁以御：“这是灯芯糕，我们那的特产，你见过吧？”
“见过，怎没见过？”梁以御接过灯芯糕，挑了一根放进了嘴，“每年年节都要吃。”
“嗯。”张案也吃了一根，糕点放的有些久了，早没了刚出锅的清香软糯，还有些梆硬，他用口水慢慢润湿再抿化，恍惚间想起阿娘做灯芯糕时的样子，那时他刚切掉小指，阿娘双眼还通红著，一边将买来的糯米细细碾碎，一边说他一个人在外过节，得做些灯芯糕带着。张案不由得红了眼眶，也不知道寄回去的信阿娘有没有看到，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给自己准备灯芯糕。
“真好，离开家也能吃到灯芯糕。”梁以御也有些伤感，说话声都带上了鼻音。
门外，北风萧索，落雪与没扫尽的枯叶被风卷起打了个旋又落地，与地面发出”刺啦“的摩擦声。一个锦衣少年伫立在转角黑暗处，眼神复杂地听着屋的对话。良久，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翌日，梁以御是在张案的床上醒来的，他打着哈欠坐了起来，挠了挠后脖颈正想抱着被褥再睡回去，就对上梁裘深沉的目光，一下子清醒过来。
梁裘坐在小桌边没好气地看着他，说：“梁以御，你多大人了？和个小孩一样找不到窝呢？”
梁以御悻悻地下了床，手忙脚乱地带下了床上的被褥：“裘哥，我这不是困意上来了，眯了眯眼就……”说着拉着被褥堆回了床榻。
梁裘起身理了理衣角的褶皱，厉色道：“我再说一遍，诗酒会友，可以，但人心难测，你多少得提防著些。”
梁以御垂著脑袋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昨日那人看着温和老实，却不是什等闲之辈。”自张案进院起，梁裘就悄悄掀起窗户观察，“虽然衣着朴素，行装也是简陋，行事却张弛有度，一举一动都不像其他穷书生一般唯唯诺诺、行迹呆滞，住进来后也没有着急去结识他人。”梁裘愈发觉得他不简单。
梁以御却不以为意，嘟囔著：“总不能是个人就同你想得那般心思深重吧。”说着抬头撞上梁裘警告的目光，这才哑了火。
“人不总是心思深重，但总是有所图谋。”梁裘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告诫，“会馆其他人都是些俗人，阴私欲望都写在脸上，你要同他们玩乐，我不反对，但他不行，至少在我弄清他的为人之前不行。”
“凭什呀？”梁以御小声反驳，“你明知道我刚来时就同其他人有嫌隙，这好不容易有个说得上话的，还不像其他人那般势利，你还让我别和他玩，我看就是你也想和他玩。”他说着说越发有底气，声音也大了起来。
梁裘挑了挑眉，眼神有些不自然地别开：“总之，交友的话，底细品行还是要查清楚的，你就不怕他和其他人一样坑你钱？”
“我……我……”梁以御闻言结巴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我不管，要是他同钟烨一样的为人，那我便认了，我就是身边招不来好人。”
梁裘轻哼一声没有理会，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