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99.漫无止境的八月（1）
聊天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镝木胜也喝得大醉，没法开车。
导演还算清醒，但要留下来等对方醒酒，于是拜托身边一位没喝酒的人送三个未成年回家。
小仓友希摆摆手，说不用了，司机早就在门外等着。
她把星野爱和牧村拓一起喊出去，三人坐进车里。
车开到星野爱家附近，星野爱先从车上下来。
牧村拓在车上跟她道别，星野爱微微鞠躬之后，一个人走进夜色里。
车头调转方向，重新驶上车道，夜晚的城市被霓虹招牌装点得富丽堂皇。
月亮堂堂悬于山间，银星闪烁在深空，窗外随处可见行人，热闹非凡。
车里却悄无声息，沉闷一片，简直和梅雨天里门窗紧锁的出租屋一样。
“今天的事情……”小仓友希试图开口。
“什么。”牧村拓转头。
小仓友希看向他，手指在皮质的坐垫上颤动几下。
牧村拓仍一言不发。
她轻吁口气，背过脸，望着窗外，暗黄色的路灯把树叶照得枯黄：
“能不能当我没说过，那些话。”
牧村拓有点哭笑不得：“没说过，我没记住，可以？”
“谢谢。”
“你还挺有礼貌的。”
“不过，”小仓友希说，“你没骗我？”
“嗯？”
“识破谎言。”
“没骗你。”
“根本不可能相信吧？一点逻辑都没有，而且完全不科学。”
“所以伱不相信也没事。”
“我相信。”她说。
牧村拓既未点头又未摇头，只是坐正身体，稍微应了一句：“是吗。”
车里又安静下来，像是突然被人中断了通讯的开关。
本应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对，但牧村拓没有开口，小仓友希也一直不说话。
车继续往前开了一段距离，直到高楼都淡出视野，小仓友希转头看他，牧村拓的身体靠在车上，安全带也没有系。
他偏头望着暗色的车玻璃外逐渐变冷清的接道，路边的一家电器量贩店正亮着白光。
又过了不知多久，车停下了，到牧村拓家楼下。
牧村拓推开车门下来，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刚绕到车的另一侧，小仓友希也从车上出来。
“准备送我到楼上？”牧村拓问她。
“还有些话想说。”她犹犹豫豫的，一改平日里那大小姐的作风，连动作都显得格外温柔和优雅。
夏日的夜晚有种别样的宁静之意，在商业大楼之间还难以察觉。
可一进这低矮楼房组成的住宅区，这种感觉就成倍加深了。
蛐蛐在院里鸣唱，晚风在树丛中高歌，路人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黑色的电线仿佛在云间移动。
牧村拓站住了，问她要说什么。
小仓友希一手直直贴紧身体，另一只从右边抱过来，她眼睛望着地面，而后又抬起脸。
牧村拓静静地站着，小仓友希从微亮的路灯下开口。
她说：“我喜欢你，这是真话。”
“……”牧村拓看着她，“只是这个？”
“给点别的反应吧？”
“我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算了，无所谓，”她说，“早上的话是气话，你不信就行了。”
“我都说过了吧，自己能识破谎言。”牧村拓说，“所以到头来你还是不相信？”
“行了行了，只有这个，烦死了，我不想再说了。”
“那就别说就行了。”
“谁知道你会怎么想？”
“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吧？”
“不过，你和小爱被偷拍到的那张照片……”
“那个我也没想到。”
“我看了觉得不舒服。”她小声嘀咕。
“……”牧村拓眨了下眼睛，不知道要答什么。
“就是吃醋，就是嫉妒，明白了吧？”小仓友希说，“看到你和别的女生这样，我不高兴。”
“可我们也没在一起吧。”
“的确是这样，不过，不过。”她不断地看着暗黄的地板，好像这样就能从上面找出合适的词汇说出来，“你们也没有在一起啊，是这样吧？而且，就算现在不是，你总有一天会变成我的东西，嗯，你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这是什么发言啊，大小姐。”牧村拓问她。
她脸都气红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害羞：“总之，你、你把自己的贞操给我守好了！”
“我……”
“听懂就说是！”
“莫名其妙。”
车开走了，牧村拓回到房间，到夜里十一点，他准备睡了，手机突然亮一下，星野爱发信息给他：“醒着吗？”
“刚倒头。”
“完全睡不着。”
“怎么了？”
“今天的星星特别多，你能看到吗。”
“窗帘都合上了，怎么看。”
“起来看一眼嘛。”
“明天还要早起呢，早点休息吧。”
“也是。”
“所以？因为什么睡不着。”
“单纯睡不着啦。”
“谎言。”
星野爱没回话了，至少牧村拓没看见新消息弹出来。
他稍微等了几分钟，依旧没等到什么，最后关上手机，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牧村拓从床上起来。
他看眼手机，手机上有星野爱发的一条未读消息，是夜里十二点多发过来的。
她说，晚安。
牧村拓那时候睡下了。
“太晚了吧。”他现在发送。
星野爱没回。
牧村拓也不在意，默默吃完早餐，一个人到剧团，那会儿大约是七点半。
他推开培训室的门，看见星野爱竟然早早坐在那里，一个人借室外的光亮看着书。
桌上摆了一个冒着白烟的瓷杯，有淡淡的茶香从那里飘过来。
牧村拓走过去，星野爱这才抬头看他：“牧村，你到了啊。”
“早。”
“早上好~”星野爱对他微笑。
牧村拓找本书坐下，星野爱除了一开始时会朝他望几眼，最后基本都埋头书里。
难得看到她这样认真的样子，牧村拓生怕多说句话会打扰到她。
两人面对面坐着，星野爱偶尔会端起茶杯抿一口，再轻轻放下。
但不论是哪一个动作，发出的声音始终不大。
七点四十多，小仓友希也来了，星野爱朝她打招呼，小仓友希应了一声，又看向牧村拓。
牧村拓用眼神代替问候，随后又接着低头看书。
“你连招呼都不打啊。”小仓友希坐下。
“刚刚那个也算吧？”牧村拓回答。
八点左右，镝木胜也将他们领进车里，准备带他们到拍摄场地。
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观察三人：“今天的戏拍完，明天开始有一个假期，一直到九月初。”
“有假期啊。”
“我还以为会有更长时间呢。”
“不过也还好吧，十几天。”
“过了九月也有一段时期会很热，干脆多放一会儿假吧？”
“新人还想对假期有什么要求？按道理来说应该把你们接下来几个月的档期全都排满才行。有十多天假不错了，知足常乐吧，臭小鬼们。”镝木胜也说。
“对新人残忍过头了吧。”星野爱吐槽。
“严格意义上你们不算新人了，毕竟第一部拍摄的作品表现很不错，档期排满是很正常的事情。”
“……算是好事吧。”小仓友希说。
“假期要去哪呢？”
“嗯？”
“海边？”
“去海边？”
“去旅游吧。”
“要不去轻井泽吧。”小仓友希建议。
“你住的地方不止轻井泽吧？为什么非想着过去不可。”牧村拓问她。
“想过去，不行？这也需要理由吗？”
“行，行。”
“我觉得挺好的。”
“难怪一开始会在那见到你。”
“也有一些巧合之类的。”
“对了，”星野爱问，“友希，你在轻井泽是干嘛的？也开了咖啡店吗？是星巴克？”
“那里好像没有咖啡店……”小仓友希说，“有点记不清了，不过我是在那里的宠物店……”
“宠物店？”
她以毫米为单位略微点头：“是。”
“这么说，也是在那里碰到牧村的吧。”
“为什么要提到我。”
“是。”
“这样。”
“这个事好像问过了吧？”
“是提过一点。”
“我记忆力不行啦。”星野爱对牧村拓露出笑脸。
那表情可爱到有点犯规，牧村拓挪开脸。
星野爱又看向身旁的小仓友希：“对了，友希，你们在那之后的事情还没提过呢。”
“在那之后？”
“遇见之后，有没有做些别的？我想想，嗯……比如，”她戳着下巴说，“约会之类的？”
小仓友希愣了下，越过星野爱，往牧村拓的位置觑一眼。
“……”牧村拓看着星野爱，“这是什么问题？”
“嘿嘿。”星野爱笑笑。
“约会啊。”
“是哦。”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看电影？”
“哦~看了电影吗？”
“还吃了饭。”
“嗯嗯，还有吗。”
“去图书馆也算吗？”
“去了图书馆呢。”
“好像就这些吧。”
“这样。”星野爱笑一下，“听起来还算有趣啦。”
“不……完全没有。”小仓友希回忆了一下说。
“完全也太过了。”
“你今天早上的好奇心是怎么回事？”牧村拓问。
“我很好奇！”星野爱说道。
三人继续就乱七八糟的话题闲聊。
牧村拓大多时间不开口，光是星野爱在问，小仓友希回答。
但话题经常扯到牧村拓身上，还是星野爱主动挑起的。
什么宠物店里要做什么，牧村一般要干嘛；
图书馆里看了什么书，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一起去图书馆之后有没有做些别的事情；
除了这些，星野爱还问，轻井泽里有一条长满枫树和桦树的林间道，她和牧村有没有一起去过，那里真的惬意极了。
“那条路我一个人去过。”小仓友希说。
“没和牧村去吗？”
“他啊，没有。”
“这样。”星野爱若有所思。
“扯到我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有什么关系啦。”
“是你出现的太频繁了。”小仓友希看他。
“结果是我的问题吗？”牧村拓没话说。
“是。”
“哈哈。”星野爱笑出来。
等车抵达目的地，三人按照修改过的剧本拍完最终回，导演宣布杀青。
群众演员一个个去卸妆、换衣服，工作人员把所有拍摄用的道具都收好，又将拍摄的场地清扫一遍。
镝木胜也和导演商量后续的一些事情，牧村拓他们三人则先呆在教室，等其他人卸完妆再过去。
“不过，假期到底要去哪呢？”星野爱坐在牧村拓旁边犯愁。
“只有十几天，呆在家里避避暑怎么样。”牧村拓提议。
“那也太无聊了。”
“看书就很有趣哦。”
“培训的这几个月已经快看的虚脱了。”她趴在桌子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牧村拓看着手机说：“原来你一直有在努力吗？”
“是啊。”
“了不起。”
“去旅游吧。”小仓友希插进来。
“你又要说轻井泽吗？”
“去别的地方也可以。”她看眼牧村拓，“还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轻井泽有什么不好？”
“对不起。”
“去鹿儿岛？”小仓友希看向两人。
“鹿儿岛？”星野爱问。
“在九州岛最南部，跟冲绳隔海相望。”
“哦，不过，九州岛在哪。”星野爱又问。
牧村拓望着她连续眨两下眼睛那呆呆的模样：“总之是很远的地方……”
“哦。”
“近点就去秋叶原啊，伊豆之类的地方？”
“秋叶原啊！”
“你懂这个？”
“听过一点点。”星野爱冲牧村拓吐舌头。
牧村拓沉吟片刻：“那地方倒还行。”
“或者池袋？”小仓友希冷不丁补上一句。
“你想去的地方有点多了。”牧村拓淡淡地说。
“池袋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星野爱问她。
牧村拓开口解释：“嗯，东池袋中央公园，那是《东京爱情故事》里，完治第一次对莉香表白的地方。”
“这样啊。”
“‘如果我在喜玛拉雅山顶打电话，你会来接我吗？’‘我会去接你。’‘你会带热腾腾的大杂煮给我吗？’‘我会把整个摊子都带过去。’”小仓友希说，“超级浪漫的场景吧。”
“嗯？”
“她还小，不懂这些。”牧村拓默默刷手机。
“你某种程度上还挺公平的嘛。”小仓友希被他说的惊讶了。
“是吗。”
“公平？”星野爱看她。
“没什么。”
“不过，”星野爱叹口气，“出去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也有不花钱的玩法。”
“真的吗？”
“要是担心这个，”小仓友希说，“干脆，假期去我家吧。”
(本章完)